灯火摇曳,空气寂静,两缕青烟自两杯热腾腾的杯子中袅袅而出,使得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面容都迷蒙在了这片雾气之中。
“苏相,今夜你在哪里?”
因为楚衔玉之前一直在宫门,莫峥发现苏闻之后不久之后就发生这边的坍塌,所以他还未来得及汇报楚衔玉发现苏闻的事。
苏闻听闻楚衔玉的询问,目光在烟氲中有些迷离,“本相一直在宫内,只是被人绑起来了。”
楚衔玉闻言挑眉,“苏相竟然在宫内被人绑了,这倒是新鲜。”
受温陌君的影响,他对苏闻的能力也是十分忌惮,能够在诏月翻云覆雨,而且还与外人勾结的苏闻怎会被人绑住。
纵然他没有派人随身保护,但是他还有自己的暗卫,怎会这样轻易的束手就擒?
苏闻看穿了他的想法,眉目不懂,沉若林间山水,“若是本相告诉将军,在对方出手时瞬间就将本相的五名暗卫毙命,不知楚将军会想起谁!”
楚衔玉背脊一下子挺直,苏闻的暗卫他是交过手的,都是经历过非常严格的筛选与磨砺的,隐藏与出手都是极为敏锐的,他虽然自信,但是若是要他在顷刻间毙命五个,他自认还是无法精准的做到。
所以他第一反应,便是白玉容归。
他自来诏月开始身上就蒙着一层神秘的色彩,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与他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他如果要兴风作浪,怕陛下也未必能及时发现。
“那苏相可看到了绑你的人?”
苏闻摇头,“对方手法熟练,在暗卫倒下之后,本相的眼睛就被人蒙上,直到将本相带到了风露殿,才扯下了本相的面巾,而当面巾落下之时,本相的眼中除却冷冷的孤月,什么都没有。”
楚衔玉听闻,不由的伸手在嘴角摩挲,蹙眉深思,对方的身手过于灵敏,甚至对诏月内功的地形熟悉非常,必然在这里呆得时间不短。
若是如此,他后背瞬间就惊出了冷汗,那对方现在到底处于了一个什么位置,他用着此番身手,若是隐藏在后宫行事,必然不会轻易被发现,那么他几乎就是想杀谁,就可以杀谁了!
苏闻见楚衔玉的表情便知他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声音迟缓而清晰,“楚将军,长期在外征战,交手之人颇多,不知在楚将军的印象中,可有这样身手的人存在?”
楚衔玉努力回想,有没有这样的人!
倏的,他眉目一肃,道:“有的。”
“谁?”苏闻以为他知道了是谁,身子一倾,急急询问。
“在清瑶公主入宫的不久的一个夜晚,衔玉曾与一个面具男子交手,对方身手深不可测,而且一直隐匿在宫中,至今没有被发现。”楚衔玉垂眉,看起来是在努力回想,但是他的眼底却是一片冷色,里面的某种暗光不停的明灭着。
“面具男子!”苏闻显然没听说过这件事,细细想了之后,又道:“那将军之后可有看清对方的面容\/?”
“自然是没有的,否则衔玉怎会让他继续逍遥。”
“如此,便不好确认了。”苏闻收回身子,正襟危坐,目光扫了扫楚衔玉,语气微重。
楚衔玉却缓缓抬头,道:“不急,只要在宫中总会有现身的一刻的。”
“是吗?”苏闻淡淡一笑,笑意却让人辨不清含义,“将军可知珍宝楼为何会出事?”
楚衔玉随着淡笑,“为何?”
“那是因为之前的传闻。”
“什么传闻?”
“破国玉玺。”苏闻慢慢的道出四个字。
瞬间楚衔玉的脸色就紧绷,“何以见得?”
“因为这个传言正好就是本相放出去的。”苏闻答得光明磊落。
楚衔玉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收紧,“苏相为何这么做?你可知陛下一直在查这件事。”
“当然知道。”
苏闻的笑意更浓,眼意更深,看的楚衔玉目光寸寸收紧。
这个时候他不想再问也知道苏闻的意思。
“将军难道不好奇,本相为何要这么做吗?”苏闻一直都在细细注意着楚衔玉的表情,见他这个时候不再问,笑意渐渐收拢。
“苏相是一国宰相,给衔玉交代也没有意义,不如等陛下回来你再一笔一笔的交代。在诏月能吩咐苏闻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看来将军不想知道啊。”
楚衔玉不接话,苏闻也不继续问,两人瞬间陷入了沉闷,而那股沉闷在两人分毫不退的目光中渐渐变为焦灼,仿佛他们眼中的对方谁敢先动,另一个人就会出手将其制服一般。
“将军!”
两人谈话的气氛跌入了某种怪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莫峥的声音。
里面有些诡异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进来。”
“将军,苏相大人。”莫峥进来之后对着两个看起来谈得不错的人行礼。
“事情办得如何?”楚衔玉知道莫峥是来跟他汇报后续的事的,端起一直未喝的茶喝了一口,身子前倾,作聆听状。
“珍宝楼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因为守卫的侍卫早在之前就被人灭口,所以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伤亡,末将仔细的注意了四周,发现在废墟中有这个东西。”莫峥说着,将握在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楚衔玉见到他递上来的东西,蓦地瞠目。
苏闻却神色平淡,“这是什么?”
说着自己拿了过来,不过是一块只剩下半截的玉坠,上面洁白如皙,然而断面却染着殷红似血的血纹。
“这……”苏闻拿在手里将其对着光反复的看着。
之前容色有些不自然的楚衔玉也趁着这个间隙恢复了常色,见苏闻看得仔细,便问:“苏相大人知道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却听苏闻惊异的“咦”了一声,见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某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他的心猝然一紧。
“苏相可是看出了什么?”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然而苏闻却放下了断玉,“不过是寻常的断玉而已,应该是陛下之前收集的某块好玉,被这番轰炸沾染了血气变为了如今的残破之样吧,没什么起眼的地方。”
楚衔玉紧绷的心弦倏的放松。
莫峥以为自己发现了有用的东西,不料却是没用的,只得道:“是末将疏忽了,既然没用,那末将走时将它扔出去便是。”
楚衔玉听后,目光转了转,又问:“莫峥,你之前可去了静思堂?”
“去过,庄妃娘娘那边十分平静,而且有静思堂的人护卫,十分安全。”
苏闻听到庄妃,一直锐利的目光瞬间柔软了,“不只是庄妃的安危,后宫的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将军身上,将军可要撑住啊。”
“那是自然,有苏相的鼎力支持,衔玉一定可以撑下去。”楚衔玉微笑回应,谦和至极。
临近天明那一刻,四周的夜色尤为浓郁,然而这个时候又是每一天最为安静的时刻,所有的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声响,夜色沉沉的压下去,让万物都不敢为之相抗。
正值万籁寂静之时,在浓浓暗色覆盖下,一只黑鹰自苏相府中腾跃而起,双翼一展,昂首翱翔,颇有飞摇直上天穹的风姿。
它一路翔游,从诏月的这一头到了那一头,来到一处绿树苍山,幽静雅致的山腰处才收速,身子敏捷的穿梭过林间,丝毫不为黑暗所累,行速极快,绕过一座乌黑的顶梁来到了一座成口子的山庄,院中的石心灯依然明亮,仿佛是在等待夜归人。
黑鹰站在石心灯的顶部,下一刻左侧的房门就被人打开,里面的灯色将夜色驱赶,照出一片暖色。
灯光斜斜的照出来,一道人影蓦地出现在了朦胧的灯光之中。
黑鹰见到此人,扑腾着吃翅膀,欣喜的扑了过去。
对方将隐藏在它翼下的密信取出来,让它自己在外面玩耍,转身又进了屋。
屋内灯光朦胧,雾气氲离,步入其中踏足了某处不可望及的仙境一般。
这片雾气不浓也不淡,但是进去的人却步伐沉稳,仿佛对这里的一切熟记于心般清晰。
绕过内廷,眼前又出现了一池泉水,泉水自四角处蜿蜒流下,汇聚到中间的水池之中,水是暖的,下去之后又腾起了一片薄雾。
雾气层叠,烟袅袭人。
“陛下。”进来的人对着那片看不真切的雾气躬身。
“有消息了?”回应的人声音低沉,尾音却有着稳不住的颤抖。
“是,苏相来信了。”
“拿过来吧。”里面传出了一阵水声。
“是。”
恭敬的将手中的信纸递上去,便静默的守在一边。
泡在水中的人伸出苍白的手将信纸接过去,靠在了光滑的池壁上,展信阅读。文字不多,都是交代的重要事情,没多久就看完了。
“寒烈,若是朕让你回去,你可愿意?”将信递给了身旁的人,温陌君轻轻叹了一声,询问道。
“陛下,”站在温陌君旁边的寒烈一听,立刻就肃容,“若是平时属下自是愿意的,但是陛下此刻需要属下,属下不能不管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勉强属下。”
温陌君早知寒烈不会愿意回去,如今的自己正在准备接下来的换血,需要内力醇厚的人在旁协助,否则不能用武的自己,加上不会武功的鬼诣,是无法将继续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