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陵顷身体猛地一僵,不由自主的抬开手,眸光落在掌心,楞楞的望着,“他……他在动!”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那么的不真识,像是自己心仪之物骤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整个人恍惚地有些不知所措。
宋楚又何曾见过这样的东方陵顷岑?
只不过,三个月左右腹中胎儿便会动了?
“你确定?”她凝眸,一手轻轻覆上微隆的小腹,却发现仍是与往常无恙,她再次不确定的摸了摸,还是无半点反映!
最终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怎样?”东方陵顷略有些紧张的望着她,犹豫的试探性的开口。
宋楚眼波微微一动,抬眸回望着他,“小小年纪怕是跟了我的品性,只奔着皮囊去了。”
东方陵顷唇角隐隐抽搐了一下,然后不自然的撇开脸,身体却越来越颤抖,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欢。
***
是夜,岳恒精心挑选二十名精兵连夜潜入丰国苍桐城。那一夜,苍桐城一场大火直冲天际,火光熊熊,煙雾弥漫,丰国衙役兵差为救水的混乱嘈杂声,半夜男女老少凄厉的叫声,哭声,源绵不绝……
竖日,皇朝七万大军起程至丰国苍桐城,东萧大军起程至云国沪京城。
元月二十七日,辰时,阴,皇朝大军到达苍桐城。
天色冷得像冰,空气呈现淡淡如烟迷蒙的暗灰色。
金色的旗帜随风飘飘,铁骑踏响大地发出震耳的雷鸣,七万大军兵临城下,盾牌挡地,严阵以待。
为首的男人从容不迫屹立在前方,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面若中秋之月,眉如墨画,面容温和中带着沁人的清冷,恍若是失足落入人间的神祗,隐隐又散发出一丝凛然尊贵的王者风范。纵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是与身俱王来的王者之气亦忍不住让人臣服。
一位年近五十岁左右身著盔甲的中年男人站于城楼,浓眉大眼,长相粗犷,显然是个性子刚烈之人,他的身侧数万大军紧紧拉着箭弓,举箭直逼城下。
司马毅目光如炬的望向东方陵顷:“来的可是皇朝离三王爷?”
东方陵顷雍容优雅一笑,“正是在下。”
司马毅冷哼了一声,“我丰国自问与你皇朝井水不犯河水。前夜,可是尔等纵火烧掉我军及城中百姓的口粮?”
尉迟骑着铁骑踱步走了出来,“是又如何?”他眉毛一挑,轻佻笑道,“怎么?害怕了?你他奶奶的有本事下来跟老子打一场,躲在那上面当缩头乌龟干什么?”
司马毅目光一沉,“我纵横沙场数十年,从未有人敢如此跟我说话,尔等小儿年纪轻轻竟敢口出狂言。”
他大手一挥,“射!”
一声令下,剎时城楼飞箭如骤雨落下.
“布阵。”东方陵顷当即沉声,只是稍稍一瞬,他身后大军迅速拿起手中盾牌,拦在阵前,摆开阵势,堆成了一道高高的城墙,似铜墙铁壁,那满天飞雨的箭失射在那盾牌中,当场落空。
岳恒望着那满天而降的箭雨,朝城楼高声喊道:“司马将军,如今烽火乱世,群雄逐鹿,若要安然度日已无可能,何不归顺我们,以免殃及无辜百姓,也好免了一场战争。”
司马毅冷冷道:“丰国虽小,但我丰国儿郎乃堂堂铁骨铮儿,就算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决不投降。”
“这司马将军骨子还挺硬气的。”岳恒眯了眯眼,转头望向东方陵顷,“王爷,需要我们攻上去吗?”
东方陵顷眼神幽邃,唇角轻轻扬起一道弧度,目光轻望了尉迟一眼,尉迟顿时领意。
“看我的。”尉迟骑马上前几步,勒紧马绳,朝对面城楼之上的司马毅哈哈哈地大笑出声,唰地一声腰间抽出佩剑挑衅的直指着他,“我说,这若大的丰国就是这点调虫小计吗?姓司马的,我数三声,速速下来给爷爷我磕三百个响头,待会爷爷我便饶你一条小命。否则,我们便踏平你的城。”
“混账。”城楼之上左翼先锋韩溪泠怒声开口,单膝跪地,“请将军派属下前去迎战,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司马毅一惊,连忙伸手欲将他扶起,“三弟,切莫轻举妄动,皇朝敢如此叫嚣,定是他们的激将法,你越是这般,便是中了他们的计谋。”
“那个矮个子的……”城楼下的声音仍在继续。
韩溪泠身体猛地一僵,骤然转头,目光如利剑般狠狠瞪向城下盾牌后面被保护的密不透风的尉迟,这辈子……这辈子……他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说他矮了。
他身高一米六七,加上身体偏瘦,所以在同龄人中,特别是在军营这跌爬滚打的地方显得格外瘦小,因此,他还受过不少轻视,成为他心中一痛。
“对,没错,就是在说你……”语气加上肯定,无疑在伤口撒了两次盐。
韩溪泠紧握着的指尖骨节咯吱一响,尉迟对他敌意的完全似而不见,笑得神态自若,
tang毫不快哉:“我说,你朝他磕什么头,要磕也是朝爷爷我来磕啊!”
韩溪泠紧紧抿了唇,回首,“砰”地一声朝司马毅重重磕了个响头,“恳请将军派属下前去迎战!”
司马毅自是知他这是为何,急迫道,“三弟。”
“大哥!”韩溪泠霍然抬眸,眼底满是祈求。
“罢了,既然你想,就让你来打这头一战吧,我倒要看看这皇朝究竟有何能耐。”司马毅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万事小心,若是有查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速速彻离。”
韩溪泠抱拳,“是。”瞬即起身,大步往城下走去。
司马毅略抬手,数千攻箭手顿时停止攻击。
***
箭雨忽地停了下来,岳恒转头轻望了尉迟一眼,“看不出来,你这嘴皮子还挺利索的。”
“那是.”尉迟颇为自豪的望了他一眼,“想当年我就是凭借这一张嘴皮子才在众多麒麟兵中,杀出重围,被我们少帅选上特训。”
尉迟领赏般望着东方陵顷,眼底隐隐有些期待,“驸马,您觉得我如何?”
东方陵顷闻言,温和的双眸起了一丝涟漪,夹带着点点的笑意,“倒也颇为附和你们少帅的作风。”相处那般久,东方陵顷自是了解宋楚品性,凡跟随她之人,除了,武,智,谋,略,勇之外,嘴皮亦绝不能落人下风。
尉迟一楞,听得云里雾里,有片刻懵蒙。
东方陵顷却不在继续。
“若我未看错,刚才那人便是丰国左翼先锋韩溪泠,他最擅长的便是三尖两刃刀,其刀法独特,是萧国一员猛将。此人原在秋兵山磷风寨落草为寇,专做劫富济贫之事,后追随司马毅,忠贞不二。他性格阴郁内向,从不善与人交际。最厌恶的便是他人说身高一事,你触他虎穴,待会他定然要与你一较高低。而你要做的就是激怒于他,他一但被激怒,定会露出破绽,这便是你战胜他的绝佳时机。不过,切记不可做的太过。”
尉迟一楞,瞬即明白过来,一副恍然大悟,“驸马是想将他挪为已用?”
东方陵顷淡淡一笑,不置与否。
与此同时,“哐当”震彻天际一响,城门轰隆隆的被人从左右两端推开,韩溪泠率领数万大军奔腾而出,白旗摇曳,他凝神看着前方,当两军相隔不过数十丈时,大手一挥,顿时数万兵马全部止步,步法整齐一致,排列井然有序!
岳恒道,“瞧这阵势,看来司马毅将丰国大军锻炼的也还勉强可以。”
东方陵顷抬眼望去,依旧神情温和,平淡无波。
韩溪泠拿出一把三尖两刃刀直指尉迟,声音有刻意压抑住低沉,“你,速速出来受死。”
“你叫爷爷出来,爷爷便出来了?”尉迟抛出一个不屑的眼神,他最讨厌的便是长的红唇齿白,面貌阴柔的男人,没一点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当即轻蔑道:“怎么?那姓司马的害怕了,就派你出来领死?”
韩溪泠不屑的冷嗤一声,“哼,就凭你,也配我大哥出手?”
尉迟也恼了,“配与不配,也不是你小子说的算。今日,老子正好也看你不顺眼,竟然如此,你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若我输了,要杀要刮随你便。若你输了,跪下来,给你尉爷爷我磕三百个响头。”
“那你今日是要血溅当场了,因为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看戟。”韩溪泠策马飞奔上前,手中拿着三尖两刃刀泛出一丝极冷的寒光。
“驾。”尉迟岂甘落人于后,双腿一夹马腹,从盾牌后策马飞疾而出,韩溪泠三尖两刃刀疾速朝尉迟刺去,尉迟手中长剑疾跟而至,刀枪剑戟迅速相缠斗在一处,所到之处刀剑摩擦出的花火四射。
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功夫亦没停过。
尉迟鄙夷不屑道,“你瞧瞧你,长得阴阳怪气的,男不男女不女,喂,你凭借你这副风吹便倒的身子板,想必没有什么姑娘能看得上你吧!不会是倒贴给人家,人家也不要吧?不用说,瞧你那娘娘腔的模样,用我的脚指头也能猜到估计那方面也不行吧,耻辱啊……这简直就是我们男人的耻辱。”
韩溪泠厉声道,“我再不济,也总比你长得如此磕碜的要好。”
“磕碜?”尉迟便被气乐了,“老子这是男子气概,你懂什么男子气概吗?你这半男不女的人一看也不懂。”
“去死。”韩溪泠一拍马背,飞跃而起,他手中三尖两刃刀运劲向尉迟头上砍去,嗒的一声,尉迟用剑一挡,竟将他刃锋牢牢挡住。
尉迟嬉皮笑脸道,“我还偏不……我啊,要好好活着,为什么呢?明摆着就要来羞辱你啊,我就喜欢你恨不得杀了我,还干不倒我的样子。”
韩溪泠对他这叽叽喳喳的模样,恼羞成怒,“你的废话说完没有?”
尉迟爽快应道,“没有。”
“待会有你嘴硬不起来的时候。”眼看着刃刀被尉迟用剑挡住,韩溪泠刃刀一转,挥刀向他刺
去。察觉到韩溪泠的用意,尉迟大惊,迅速将身体往马背一倒,余光便见几缕发丝在空中轻扬。
他宛若蛟龙般腾跃而起,电光火石间,将剑直往韩溪泠头顶劈下,韩溪泠拿起三尖两刃刀往头顶一挡,用力将剑一推,“哐当”地一声,三尖两刃刀与剑从韩溪泠及尉迟手中脱手而出。
“司马毅,你个胆小鬼终于舍得出来了。”尉迟突然朝韩溪泠身后大喊,韩溪泠下意识的转回头,空空如也。
“嘿,今日爷爷我便告诉你,什么叫做兵不厌诈。”就趁这个时刻,尉迟双目一亮,身如迅风一掌直打入韩溪泠的胸口。
“噗……”猝不及防,胸口骤然一痛,一口大血喷涌而出,韩溪泠被击飞至地面滚了好几个圈。
“副将军。”丰国其中一位猛将惊喊出声。
“你……”尉迟愕然的瞪着大眼,不可置信望了望手,似不相信,大步上前,提起韩溪泠的衣襟再次往他胸口一摸,顺道一捏,软软的,触感绵绵的,似见鬼了一般,“你……你居然是……”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骤然响起,韩溪泠紧咬住唇,冷然的脸上浮起一丝透明的惨白,眼中充满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