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智刚从山下赶来,就站在一边,他的剑一直还拿在手中,却是不知道该对向谁,神教的人都没有再对他出手了,在各派的人眼中他便是苍穹神教的人,何况他还是欧阳逸秋的弟子,如此长剑便刺了过来,缪智在心神恍惚之间险些就要中了剑。
被迫要与人交手,缪智终于为自已的立场闹起火来了,他冷声开口道:“我不是神教的人,你是来找死的吗?”
对方闻言立即冷哼了声,怒目相对道:“你不是神教的人?那他们为什么不对你动手?你师父那个女魔头自已发了疯还不够,还想要祸害整个武林,你是她弟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缪智百口难辩,心中却是气恼异常,几剑过去发泄般地就同那人打了起来,欧阳逸秋此时就在不远处眼见缪智没没走,向他怒声喝道:“你怎么还不走?快给我下山去!”
“师父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什么不对我说?”缪智转头回答,一不留神,肩头上就被刺中了一剑,血流刹时如注,欧阳逸秋正在挡住孟天昊的剑招,此时见状,竟不顾剑风朝缪智扑了过去,一把将他给推开来:“智儿,听为师的话!给我下山去!”
缪智被她推到一旁,欧阳逸秋的背上却是被孟天昊的剑气所伤,背后渗出了鲜血,孟天昊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地转身过去,想要收剑之时已然是不及,见她对缪智如此关切,忽然凝神,身形一定,颤声开口问道:“小秋!他是谁?”
欧阳逸秋头也不回道:“他是谁和你无关,他是我的徒儿缪智。”
“你撒谎!”孟天昊的武功高绝,智谋更不会差,他从欧阳逸秋的反应上就能看出几分异样来,他紧握着手中剑,神色紧张,紧紧盯着缪智道:“告诉我小秋,他是谁?他是谁?!”
孟天昊走上前去追问,缪智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欧阳逸秋地面前,两人的剑尖相对着,孟天昊紧紧盯视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缪智,忽觉眼前的这张脸依稀有些熟悉,这眉,这眼,这五官轮廓分明……
欧阳逸秋抬手大力拉开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缪智,因为失血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低喝道:“我说了,他是我的徒儿缪智!”
“他也许不该叫缪智,他应该姓孟,不知我猜的可对?”一句话飘然响起,惊呆了孟天昊,墨凌天已经抱着白落羽跃上了山头。
当白落羽上山之后,看到发生在眼前这一幕她忽然明白了缪绝方才所说的话了,他说他还是当年的无名,那意思是指,他到底还是别人利用的工具,欧阳逸秋收他作为弟子,不过是为了让他为其效力,可以让她自己的骨肉远离这桩仇恨和报复的阴谋,而欧阳逸秋的骨肉毫无疑问的就应该是眼前的缪智了。
欧阳逸秋脸色立即变得煞白了几分,微提起的双掌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孟天昊震惊之后连声追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缪智真的是我的骨肉?是当年你我的骨肉?小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欺瞒他至今?
“他不是!不是!”闻声欧阳逸秋犹如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摇头否认道,但是她掩饰不住的慌乱脸色已经告诉毫无疑问地告诉旁边几人答案,此时缪智捂着自己肩头的剑伤,像是被惊雷击中了,一时变得不能动弹。
“师父曾说过齐刃刀是不祥之物,结果是假的,说要邀请各派商议对敌也是假的,说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你捡来也是假的,就连我如今的这个身份原来也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缪智忽然笑了起来,但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师父……你告诉我……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我到底是谁啊?”他才发现他至今所知晓,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由眼前之人亲手编撰出来的,他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一阵吼声飘散在了风中,欧阳逸秋惨白的脸色透着青,唇上已经被她无意识地咬出了血来:“缪智!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你不是的,你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没有爹……”
“小秋?!”孟天昊闻言大喝道,他此时的脸上悲喜交集,握剑的手似乎再也没有了拿起剑的力气:“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瞒我到今天呢?!”
缪智竟然会是孟大侠的骨肉?!周遭在动手的双方听到这里的对话不由得都是心头暗惊,此时战局还没有停下,墨凌天一边抱着白落羽一边与两翼的敌人交战,却都在留心此地的情况。
这时突然有一道人影忽然出现,从侧边山头跃到了龙潭寺前,那人手中擎着剑,看准了孟天昊此刻的神不守舍,一剑猛地刺出。
许是父子天性吧,缪智发现的还算及时,立即飞身向前撞去,将那个人撞倒在了地上,原来是储书峰,他看到阻碍他的人竟然是缪智,顿觉懊恼不已,略带指责道:“教主!你道徒弟他……”
“闭嘴!”欧阳逸秋冷喝道,她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储书峰,她只担心着缪智的安危:“智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怎么能这么鲁莽,我说了他根本就不是你爹?!”
“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缪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孟天昊亲眼见到自已的骨肉为了救他险些被人所伤,又看到暗袭的人是储书峰,顿觉百感交集:“储书峰,你而今背叛武林同道,你可知罪?”
“孟大侠,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成王败寇?只要今天我教胜出了,我这就不是罪,而是功。”此时的储书峰还在幻想着等到苍穹神教称霸了整个武林之后,他就能从中得到多少的好处,孟天昊显然已经是不能够朝着欧阳逸秋下去手了,而今他就把剑尖对准了储书峰。
“你的敌人是我!”欧阳逸秋抱紧了眉头,还要与孟天昊再战,缪智却是忽然抬手拦住了她,唤道:“师……”他却是喊不下去了,欧阳逸秋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飞身跃到了树上了:“苍穹神威,神照大地!本教主有令,给我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不死不休!”
欧阳逸秋的双目赤红,一口暗红的血从她的口中吐出,神教教众齐声应喝,白落羽注视了她片刻,在墨凌天对敌之时分神对他传音说道:“看来她练的是某种邪功,根基并不太稳应是讲究速成,先前被孟天昊用剑气伤了后背,此时气劲伤脉,倘若是再强行运功的话,怕是会离死不远了。”
在欧阳逸秋下了令之后,神教教众口中忽然都发出了古怪的叫声,那些无面人本来就难以应对了,众人避之不及,此时他们却更是突然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像是没有了痛觉,没有了知觉似的,就算是敌人的刀剑砍刀在他们的身上,他也丝毫没有什么反应,这么一来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小秋!你既然已经有了智儿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你现在就让他们通通都收手!我带你走!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会给你疗伤!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圆了,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这样不好吗?!”孟天昊见到此时欧阳逸秋这般心痛不已,尽管是心痛,却也不能放下手中的剑,他实在料不到她会怎么样回答他。
“孟天昊,你这话说得太晚了,如果能够早二十多年,也许我会答应,但现在……一切都太晚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她已经不可能收手了。
眼中闪过一抹哀凄而后又变得绝然,欧阳逸秋面无表情地擦去了自己唇上方才吐出来的鲜血,她就算是现在不死,三月之后也必死,这就是她所练邪功的代价,她知道运气会自伤,却不能够就此放下这一切。
“女魔头!你受死吧!”在旁终于有人解决了面前的敌人,拔剑朝着欧阳逸秋冲了过去,其他可以脱身的人也一起围拢向前:“孟前辈你是劝不了她的!她若不死的话,整个武林都会要遭到大祸的,你没有看见她对那些人所做的事吗?是何其的残忍?她早就已经疯了!已经不是你当初认识之人了!”
这一点孟天昊又岂会不知道?欧阳逸秋的心已经入魔了,她本来可以一剑杀了那些在她眼里的仇人,但是她却费尽了心力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加害武林之中各派的人,就算是他想帮她,都不知从何帮起,他根本没有理由护得住她,也没有办法帮她掩盖这些年她所犯下的那些罪行。
思及此,孟天昊眼底的悲色更浓了几分,欧阳逸秋毕竟是他儿子的亲身母亲啊,这些年来她独自一人抚养着儿子长大,每日看着面前的人,她可会想起他?可曾怨他恨他?
孟天昊一连几剑杀了在自己面前的几个神教之人,他正在犹豫着该怎么救欧阳逸秋,那一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悲呼:“师兄!”
此时的迦蓝大师满眶的热泪,他看着在自己脚下被他所杀的无面人,那人脸上的东西被他撕了下来,一样是满脸的疤痕,但他却是认得出,眼前这逼得他不得不动手的无面人,竟是他那被传改投师门,此后便就再无音讯的师兄!
迦蓝大师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满脸悲戚,师兄不是死在了别人的手中,却偏偏是死在他的手里,这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劫数吗?还是说师兄至今仍尚存一丝的神智,想要借由他的手来了结此生?
“阿弥陀佛……”迦蓝大师强忍着热泪,悲情交加道:“欧阳逸秋!你可知你究竟造下了多少的罪孽!这已然是天理难容了……”
见此情景,白落羽的心里一动,抬眸看向了墨凌天:“二爷,先揭了那些无面人的面具。”她边说着,手中的蛟蚕丝穿透了面前的敌人。
墨凌天闻言看向了司徒洛冥和唐屿,接收到男人眼中的示意,两人身形的疾闪,闯入了那些无面人的阵中。
“嘶嘶”的几声裂帛似的声响之后,不少无面人都露出了疤痕交错的脸。
唐屿和司徒洛冥的做法实则并不求一时制敌,他们的身形只是一晃而过,但求的是揭露他们的真容,很快的,在武林众人的面前,露出了一张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同时间,其他门派的人也都纷纷效仿起了墨凌天他们的做法,几人团团围住一个无面人,而后合力制敌将无面人脸上的东西揭了下来!
一张张疤痕恐怖的脸在阳光下一览无遗,原本是鼻子的地方都露出的黑洞,和眼眶里木然死寂的眼神,令所有的脸看起来都犹如是鬼魅般,在日头底下,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他们或是拿刀,或是持剑的,脸上的易容被揭下之后也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后手里的刀或剑就直直地往眼前的人招呼上去了,像是夜鬼,穿棱如影,手下无情。
“欧阳逸秋!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魔头!”被无面人攻击,勉强认出其中几个人,各派群雄都不忍再动手了,口中大声怒骂着,露出真容之后的无面人却是不会去管这些,他们手中的招式不停,双方交战,武林各派之人明显地落在了下风。
欧阳逸秋正被几个人围攻着,方才还显得异常苍白的脸色此刻却呈现出了病态的红晕,她一掌对上了面前的人,自已也吐了一口血,嫣红刹时沾满了衣襟,她冷声道:“你们这些自命正义的伪君子!今日就让我看看你们是怎么对自已的亲人和朋友下手的,别忘了要先好好地认清楚,他们都是谁!哈哈哈哈哈哈……”
欧阳逸秋仰天哈哈大笑,狂笑声穿透了云霄,听起来格外的尖利刺耳,孟天昊握着剑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他当年所认识的欧阳逸秋了,不是他的小秋……
剑若惊虹,招招连绵,剑剑夺命,孟天昊杀了眼前所有的神教之人,杀得满身都是鲜血,下手极其狠戾,却是也掩不住眼底的苍凉和悲哀。
当年染血的闇云山上再度被鲜血染红了一片,龙潭寺门前,殿内,寺庙的房梁之上,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战场,原本是佛门清净之地此刻却是成了修罗地狱,到处是杀伐,到处都是触目惊心都鲜血……。
“陆大哥!不要!你不要过来!我不想要杀你……”一女子双手握着剑,从手上到剑上都在颤抖摇晃,她满脸布着泪痕:“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亦师亦友,曾令她暗生情愫的结义大哥,竟然会变成了眼前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若非是他天生就比常人多一个小指,她甚至还认不出来这就是他。
本来姓陆的无面人继续往前走着,他并不在乎杀谁,更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女子转身不忍去面对,便有人死在那个无面人的手下,鲜血喷溅而出,溅在了他那张骇人可怖的脸上。
这些神教的教众都是欧阳逸秋从江湖上召集来的,功力资质良莠不齐,那些无面人却大多数都是一派之首,或是门中翘楚,因着长期服用凝神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功力与日俱增,寻常之人根本就难以匹敌,各派中大多数人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他们这样的身份,能对他们下得去杀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从那些无面人之中纷纷认出了各自的亲人、好友、情人,群雄顿时变得束手无策,神色悲情异常,一双双通红的眼就像是天边的残阳,蕴满了悲戚和哀痛,他们只能退,只能守,却是不能战。
无面人的数量约莫估计有近百名,每一个都是一流的高手,对手的退却只会是他们杀人的良机,那些无面人只知道杀戮,山头红日摇摇欲坠,像是也要滴出血来,欧阳逸秋的笑声惊飞了林鸟,这一战到了最后还是与当年无异,甚至是更为的惨烈……
“你们为什么不动手了?杀啊!你们动手啊,继续杀啊!怎么都不敢动了?”欧阳逸秋尖声长笑道:“今天他们不死的话下场可就是你们死了!”
“欧阳逸秋,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终于有人不得不出手伤了在自己前的人,看到昔日好友伤在自已的手中,却犹如是麻木了一般,不顾伤口毫无反应地拔剑继续刺来,那人只能架住剑招回击被逼得动了手。
见到这种情景的人下意识地都想要避开自已的熟人,或者是干脆不去认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脸,但尽管是如此,心神终是已然不定了,斗志变得些许涣散,就算是想要全力杀敌,又怎么会是这些人的对手呢?
不多时,便有十多人死在了无面人的手下,墨凌天始终都在关注战局,他扫视了眼全场,出声道:“唐屿。”
墨凌天一出声,唐屿立即回身到了他的身旁,墨凌天将怀中的白落羽交给了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唐屿的眼中闪过一抹正色。
白落羽看向了墨凌天,轻声开口道:“二爷?”
墨凌天只是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忽然飞身而起,跃入到人群之中。
“让开,让我来。”平静的话音听不出多大杀意,依旧是漠然冷静,男人身上的锦衣因为方才的对战有些许凌乱,整个人站得很直,却像是溅血的剑锋,犀利而又慑人。
“莫二爷?你?”群雄刹时都看向他站在人群之中的男人,白落羽也在定定的看着墨凌天,她缓声开口道:“今日之战只能胜不能败,他们这些人……”她的目光一掠,轻语道:“……总要有人让他们解脱。”
白落羽的话出口就消散在了风中,轻得仿佛无人能听见,但众人却都是听见了,神色变得复杂。
墨凌天身影如风一样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那些无面人的身前,出其不意,毫不犹豫地出手对敌。
“他们如今只是被人控制,二爷怎知道不能解救?直接杀了他们的话,未免太过于无情了!”人群里有人急声大喊道。
看着墨凌天,白落羽握着蛟蚕丝的手收紧,她知道二爷并不在乎这些旁人怎么看,却还是不想他因此而遭受非议。
墨凌天手中握这刀,残阳之下暗影凌空,忽然一道身影向前,司徒洛冥已经落在墨凌天的身边,笑着开口道:“二爷若是要杀人的话怎么能少了我,要说无情,那个人也该是我?”
墨凌天也不与那些武林中人争辩,齐刃刀在手,刀影辉映天上残红,红芒闪动,引起众人惊呼:“齐刃刀?!”
刀红如雾,血色氤氲,一道白线在刀背上冷若寒霜,渐渐被溅落的鲜血染红,男人出手半点不留情。
两人的战意刹时点燃了无面人的煞气,高手之间的感应时非常玄妙,就算他们此时已然失去了神智,身体的本能却依旧还是能感应到对手的强弱,被眼前这两个高手的气势所震,在周围的无面人都睁大了双眼,眼里流露出了兴奋的杀意。
无影阁的人眼见情势不对,唐屿下令支援,群雄之中分作了两派,有人叫骂,有人默默不语着,神教其他的教众早就已经溃败,剩下的这些无面人成了欧阳逸秋最后的希望。
刀光,金芒,人影如梭,血点一滴滴溅落地上,溅落在群雄的面前,有人忍不住地无声地落了泪,莫二爷出手就说明这些人是真的没有得救了,但就算是如此,要他们亲眼看着这些人被杀,他们的心中还是难以平静。
“好狠的心!果然是好狠的心啊,原来你们比起我来也好不了多少!”欧阳逸秋笑着嘲弄道,这些人无论是谁生谁死,对她都没有任何的妨碍。
“莫二爷,你住手吧!为什么不想想办法将他们制服?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他们都是我们的亲友,二爷,请你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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