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府内宅,罗氏正房中。
从普渡庵回来后,罗氏因心中有气,便让王姨娘和焦姨娘各自回房,只是把炎无忧叫到自己身边说话。
“无忧,今日你也瞧见了,你那媳妇儿和外头不知根底男子搂搂抱抱,实有辱我炎家门风。虽说她只是嫁进来为你冲喜,三年后便要放她出去,但这三年中,还是要谨守妇道,可她却……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娘觉着这样人不合适呆你身边儿,别说书房中服侍你读书……”
炎无忧低首坐罗氏对面一张圈椅上,心情虽低落,但好歹那强烈醋意和怒气消散了许多,理智也回归了许多。脑中反复出现便是汐颜流泪着急分辩模样,以及她看向自己那楚楚可怜求助眼神。这让炎无忧本来就不坚定怀疑发生了动摇。
见炎无忧沉默着不说话,罗氏叹口气继续说:“孩儿,你也不要太伤心,毕竟她也只不过是你名义上媳妇儿,虽则这事对你声誉也有些影响。为娘想和你商量一下,这样女子既然和外头男子有了首尾,也不好再留她。不若趁此休了她,让她出去罢。可是,为娘又怕她走了,对你度劫不利,心中犹豫,毕竟张天师批命可是极准。所以,娘想问你,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娘,我觉着这事还得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她一直说她没有,可您却好一通责骂,让她都没有机会辩白。况且从她进门儿后这些日子,她为人是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算要按照你适才所说那样做,也得问清楚了才能下决断,才能服人。”炎无忧蹙着眉道。
罗氏“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才将普渡庵中,赵妈妈对我说,你去邓州那几日,她去王姨娘那院子里和一位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不是早有关系是什么?况且今日之事我们都亲眼所见,还用得着听她辩解?”
“王姨娘院子?赵妈妈怎会知道那边儿院子里事?”炎无忧看着罗氏疑惑问道。
罗氏道:“是王姨娘院子里董妈妈悄悄与赵妈妈说得,赵妈妈听了一开始还半信半疑,今日见了方才信了,才与我说了。”
炎无忧听完,想了想便说:“能去王姨娘院子中男子定是和王姨娘相识,我从邓州回来后听跟前丫头说,我离开洛州那几日。王姨娘那边儿有和她相熟绣娘请汐颜过去教双股针法。若我猜得不错,汐颜定是去王姨娘那里碰见这男子。若这男子能进王姨娘内宅,那定是她娘家亲戚,不是她哥哥便应该是她侄子。今天我们看见那男子年纪颇轻,想必是王姨娘侄子罢。既然是她侄子,那和汐颜碰到怕也是多亏了王姨娘……”
说到此,炎无忧心中骤然怒火攻心,汐颜对于她来说,便如是手心里捧着珍宝一般,谁敢觊觎或者染指,她绝不允许。
罗氏听到此也似明白过来些什么,想了想便问:“你是说这事和王姨娘有关?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呢?汐颜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想对付是怕还是我罢……”炎无忧冷笑着答道。
罗氏闻言略想了想,不由得重重得面前小几上一拍,怒道:“原来是那妖精暗中捣鬼。她想让我们误会媳妇儿,然后把媳妇儿撵出去,一则可以破了你运气,二则损了你声誉,三则影响你心绪。她是想让你女科不中,甚至想让你度不过这三年劫难,真是好狠毒心肠。”
“娘,你先别动气。这事我先去问了汐颜,待彻底弄清楚这事儿,我们再做打算。”炎无忧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她虽口中这么说,但又怕汐颜王姨娘那院子里碰见那男子,若真和那人有情,自己又该怎么办?是不再喜欢她,放她走,还是留下她,以自己真情真心挽留她,与那男子一争高下。但此刻,她想做是去与汐颜好好谈一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
罗氏点头,“好,你去罢。娘都依你。”
于是炎无忧出了罗氏正房,往后头自己房中去。回了房后衣服也不换,直接吩咐丫头去叫慕汐颜进书房中来,自己先进书房中去等她。
汐颜随着赵嬷嬷回府后,便被赵嬷嬷送回了自己房中,又对汐颜说,没得到太太允许不准出这个院子。转身赵嬷嬷又吩咐山茶和腊梅看好自家大奶奶,身前不许少人,方走了。
这一回四腊梅陪着汐颜去普渡庵,那慕汐颜和一位男子相拥一幕她也看见了。虽然她不相信汐颜是那样水性杨花女子,但亲眼所见,还是将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大奶奶回来,一直都流泪不止,但腊梅却不知该怎么劝她。而且那时候,腊梅也看见了炎无忧脸色苍白,黯然神伤模样,心中倒是有些埋怨起慕汐颜来,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害姑娘事。
只有山茶见汐颜回来时,眼圈红红,不时啜泣,身后跟着赵嬷嬷,十分不解,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等赵嬷嬷走后,山茶和腊梅宴息间坐着,山茶便低声问腊梅:“这一回你陪着大奶奶去普渡庵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弄得这样?我瞧着大奶奶一直哭……”
腊梅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山茶见腊梅犯难,好奇心大起,便一直催着腊梅说。腊梅被她缠不过,只得小声将普渡庵发生事细细与山茶说了。山茶听后目瞪口呆,好一阵发愣,后回过神来直说:“我不信,大奶奶会是那样人,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不对头地方……”
“可那时候,从太太,姑娘,姨娘们还有底下丫头婆子们都瞧见了啊,这可是亲眼所见……”
“可我就是不信。大奶奶为人绝对做不出这样事,不定是庵里碰见什么好色之徒也可能。我得去劝一劝大奶奶,我怕她过于伤心伤了身子,也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就不好了。”
山茶说到后,已然站了起来,到汐颜卧房中去寻她。
汐颜从普渡庵中回来后,此时坐房中一直黯然垂泪。刚才普渡庵中婆婆罗氏说得那些尖刻话狠狠得伤了她自尊。她本来嫁到这炎府中后,做任何事都谨小慎微,小心翼翼,总觉得自己和炎府内这些人相比,身份矮人一头。就算大小姐炎无忧对她表白了喜欢之情,她仍是不自信。
如今又那普渡庵中遇到王大元轻薄和纠缠,谁料被炎府内众人瞧了去,竟是成了自己和那登徒子有首尾,被认为是水性杨花女子。令她伤心是,连自己喜欢人也误会了自己。当自己用求助眼光去看她时,她却冷硬得象块石头,毫不所动,就像是并不认识自己一般。可数日前,梅林中,她却那样深情得对自己说,她喜欢自己,要和自己一世相伴。而且她亲了自己。那吻让她到现想起来心内还是要甜蜜得发抖。
照理说她是应该毫不迟疑得相信自己,可是没有,她眼中,自己看到了怀疑。这么说起来,她对自己那所谓喜欢之情,相守之意还并不牢固。女子之间彼此生情,本就是惊世骇俗之事,若两人之间情意并不深厚,这俗世之中,将来遇到阻力定当不少,又怎能保证相守相伴一世呢?
想到此,汐颜只觉身子从内到外一阵阵发冷,对前路那种茫然无措之感重又回到了她心中。
“大奶奶,且别哭了,哭久了对身子不好。这是奴婢刚给你泡得峨眉香茶,你先喝着。”山茶用红漆托盘托了盏茶进来放到汐颜身边小圆桌上。
汐颜回过神来,忙抽出袖中绢子拭泪,勉强笑道:“我没事……”
一边说一边将那盏峨眉香茶端起来浅浅抿了两口,只觉唇齿留香,暖暖茶汤入口,身子确实暖和舒服些了,连带心情也好了些。
山茶收了托盘站汐颜旁边笑道:“我就知道大奶奶一喝了这峨眉香茶,什么烦心事都得退下去。再有,奴婢相信大奶奶,才不相信外头说得那些混话。”
汐颜端着茶盏抬起头来看着山茶有些感动得说道:“山茶……你真好……”
山茶嘻嘻一笑:“奴婢只是实话实说,从我第一日见到大奶奶开始,就知道大奶奶是个好人,就觉得和大奶奶投缘。还有啊,奴婢觉得这一次事情,姑娘会帮你,姑娘那么聪明,不会让想要陷害你小人得逞……”
说到炎无忧,慕汐颜好不容易好起来心情又沉了下去。唇边隐了笑意,端起茶盏继续小口喝起茶来。
“大奶奶,彩宣来了。”
腊梅挑起大红万字不到头软绸帘子走了进来禀告道。
汐颜将手中茶盏放下,只见丫头彩宣跟腊梅身后走了进来。她身前几步远向她蹲身行礼,随即道:“姑娘让奴婢过来请大奶奶去书房中说话。”
“哦,她现回来了书房中?”汐颜问。
彩宣答:“姑娘从太太那里来,一进房衣裳都没换便进了书房,叫奴婢来请大奶奶。”
“好,我知道了,你去罢,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大奶奶,奴婢这就去姑娘那里回话。”
等彩宣出去后,山茶便马上兴高采烈起来,“瞧瞧,我就说姑娘定会帮大奶奶,这一回来就要叫姑娘去说话,必是安慰姑娘……”
“山茶,来替我梳妆。”汐颜起身淡淡说道,随后往妆台前走去。她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哭得凄惨模样,不想让她可怜自己,不想接受她施舍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祝看文亲们国庆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