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带着桑奇花,再无心思睡觉,趁着月色,沿路返回。一路之上再无毒虫猛兽骚扰,由于完成了任务,心情自然比来时轻松不少,很快便回到了灵隐寺。
小松山以连绵的小松树覆盖而得名,林间有小径直通山上。由于地势偏僻,平日少有善男信女上山求佛保佑,这些日子由于镇上闹瘟疫,古岚大师本身医术高明,好善乐施,更有好名声,来来往往,倒是香火不断,求医问药的人也是渐渐多了起来。
寺庙灰砖青瓦,朱红油漆的山门虽然古岚大师前些前做了修缮,但毕竟少有维护,已掉落了不少油漆,显出斑驳杂色,墙头青瓦也可见一些杂草,门口灰石板路倒是干干净净,不时有虫鸣鸟叫,阵阵松果花香,夹着香火的味道传来,颇让两人熟悉温馨。
庙内供着菩萨罗汉,**肃穆,四大天王手持兵刃护持两旁。正堂之上,受瘟疫所迫,早有镇上的居民排着长龙般的队伍在等着就诊。
身体略胖,五短身材,灰布衣衫上带着补丁的古岚大师端坐其中,伴着声声木鱼和佛寺钟鼓的祥音和缭绕的香火,正在给妇孺老幼把脉诊病。旁边的常乐在一旁奋笔疾书,不停记录着药方子。还有镇上请来的郎中来回在一旁的药柜中抓取草药。
聂云常亮上前拜见师父,古岚大师抬头看见二人,赞许的点点头。能顺利的回来而未受伤已经很不错了。
古岚大师胖胖的脸上满是皱纹,皮肤松弛,白胡子微卷,双眼深邃,嘴唇宽厚,高鼻梁,眉毛稀疏。背部略弯曲,一身灰色和尚服,不知已经洗了多少遍,补丁套着补丁,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挂于胸前。他双手合十,对着施主一颔首,便转过身来,对着聂云二人笑眯眯道:“徒儿回来了!你们辛苦了!”
聂云二人也双手合十,深鞠一躬,答道:“师父,徒儿带回了两背篓桑奇花,途中经过大石谷时遇到了蟒蛇群,幸得一位前辈慕容飞相救,才侥幸回来。”
古岚大师眯了眯双眼,似乎沉思了一下,缓缓道:“原来是故人,算来也有些年头没有和他见面了,老衲这把老骨头又有得和人打架了,不过也打不过他了,希望能帮到他,这也要看他的机缘了。”
聂云颇是纳闷道:“师父年迈,且与他无仇,那大侠慕容飞剑法高绝,师父还是不要和他切磋武艺的为好。”
古岚大师知道聂云的担心,念叨着这小子的孝心,呵呵一笑道:“就是他剑法高绝,也堪不破前程往事,此人侠义心肠,当年曾与我有缘,成为好友。我两年轻时曾一起谈剑论道,此人眼界颇为不凡,来历也神秘。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独行侠客,他也从来未提起门派背景的事情。”
“此人有七招威力极为恐怖惊人的剑式,每一招都残缺不全,钻研多年,偏偏又悟不透精髓,这才剑法无法大成,我当年遇到他时,与他论剑七日,一日便是一剑,每一剑我均无法破开他的残式,可见这七剑之威”。
“那时的他已是性格古怪,专研剑术如痴如醉,许多稀奇古怪的剑法他都有研究,可他自己却因这剑法无法补全而痛苦不已,现在连剑法威力的百分之一都无法发挥。上次一别已是十八年了,他游历名山大川,畅游山水之间,感悟天地,不知现在境界又精进到了何种地步。”
聂云拽着衣角,心中骇然,百分之一就如此,那当真剑法练成,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当下更坚定了决心,这次以后一定要刻苦用功,练成武艺。不然真的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更何谈报仇。
古岚大师似乎从聂云渴望的眼神中了解到了他的心思,缓缓道:“平日里针对你的特殊体质,给你讲的不少方法,云儿你学得了不少,这次历险,你俩锻炼了胆量,但自保之力尚缺,身体基础已经有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你虽身体条件惊人,但因丹田空空荡荡而不能练气,所以练体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条道路尤为累人,且终究层次不高,无法达到先天之境,但有些武艺本领在凡人间游走,仍可有一番作为。他日说不一定获得机缘,冲破魔障,踏上修仙之路。此次回来,师父将给你加大训练强度了。慕容飞将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到时我将请他来**你,聂云。”
聂云心中知道,世间的事情并非自己强争就能得到,对于机缘是可遇不可求的,自己只能耐心等待,以待机缘。抓紧时间练体,为将来做好准备,也许有一天能回汜水关去闯闯那龙潭虎穴,找到自己的父亲母亲,遂暗暗下了决心,双手合十道:“多谢师父!弟子一定加倍努力练好功夫!”。
古岚微微颔首,两人便退下。由于这些天来风餐露宿,根本没有进什么油水。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就早已梦想着师兄们煮的香喷喷的饭菜,想着都哈喇子直往下流。现下聂云常亮迫不及待的冲进膳房里,狠狠的大吃了一顿,好好的犒劳了自己一下,这才打着饱嗝回房间呼呼大睡了。
古岚大师出神的望向聂云的背影,双眸中露出和蔼和不舍,缓缓低吟道:“时间不多了,云儿,我也教不了你几时了,到时将会把为师一切都传给你。”
……
春天小松山的早晨薄雾笼罩,隐隐悠悠,泥土和着草木的芳香飘来,松针在一晚的夜风吹拂下,一大早便落满一地。寺庙的宁静被吱呀呀的庙门开启声打破,却依然显得安静舒适。执勤的小和尚开始打扫着小径。不时的有小鸟和松鼠在道路上跳来跳去,并不惧怕来人。
聂云按照惯例早早的起床,已经在寺庙后院的坝子里练起筋骨来。在草原上被光头侍卫真元击碎神识后,大多数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父母的样子依旧时时出现在脑海,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在世间。
那幕后的仇人究竟是谁,会动用汜水关总兵的力量,对爹妈和家族赶尽杀绝,会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自己要不是用赌命的方式,恐怕早已经当场毙命了。
那夜抄家时的火光,那么绚烂,放在除夕夜,那就是美丽的烟火,没有人不会发出赞叹,可那一刹那,美丽的光影却化作最难以承受的痛,从此美好平静的生活不再出现。那光头侍卫随意的一击直接打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父亲在前面,已经无法知道他呼喊了什么。
昨夜聂云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仿佛做梦般,依稀看见那被强横力道洞穿的护甲冒着缕缕青烟。那被高温灼烧的伤口,竟然烧焦得没有冒出一点鲜血,视野慢慢模糊,远方的呼喊救命哀嚎之声渐渐消散……。
周围全都是死人、燃烧的房屋、呛人的浓烟,只闻狗叫,不得人声。大伯、二伯、四叔、五叔、婶婶、奶娘、丫鬟、管家……全都躺在那里,足足好几百人被杀绝,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自己努力寻找,没有找到父母的踪迹,从此却浪迹天涯,成了流浪儿。那平日娇生惯养却死里逃生的公子眼神里早早的透着些坚毅果敢,如大海上一片孤舟般飘零,艰难身存着,像一只野狗般寻找食物,直到遇见了师父。
清晨的凉风把看着远方出神的聂云拉了回来,一切关于仇恨的记忆已经回来,聂云不禁打了个激灵,从灭门惨案的初春的那一天起到现在,已经是初夏将至,时间流逝了那么许多,那种压迫感就像一块巨石搁在心头,聂云此时暗下决心:力量,只有不断的增强自己的力量,才有资本去找到答案。
全身的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汗水四溢。古岚大师要求极为严苛,但聂云对自己更严苛,老天你不是废了我成就先天的机会吗,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要把自己打磨成钢筋铁骨!
佛家有金刚不坏之体,不练丹田,同样能修成大道正果。我先将这具身体打磨的坚韧强横,再去寻那仇人,为父母家族报仇。
聂云如是想着,那股子倔强不屈的劲头油然而生,顿时有了无穷的力气,开始不断的加练,现在已经可以单手举起一千五百斤石锁了。聂云双手持两个石锁,一下一下举起,不到片刻,便是满头大汗。
聂云只觉双手发软,两百下之后,便有一点脱力之感。一想起自己的实力,聂云咬紧了牙齿,呼呼的又来了两百来下,这才放下石锁歇息一会儿。
聂云并不闲着,捆上负重的绑腿两百八十斤,腰部捆上负重腰带两百四十斤,背上背上沙袋三百四十斤,便开始冲出庙门,向山下冲去。
山上山下大约四里路,以前是五趟,现在聂云给自己的任务是来回二十趟。
“师弟,我不陪你玩了,你自己保重!”开始的时候,常亮还有其他人都和聂云一起练习,渐渐的,人越来越少,最后,面对着聂云疯狂的练习,连常亮都打退堂鼓了,抛下了这句话,便溜之大吉了。
汗水顺着脸庞滴滴答答的落下,心跳几乎已经无法控制,双眼像野兽一样布满了血丝。前方的路都依稀有些模糊,腰就像要断了一般,双腿像是注了铅块一般,聂云的步法越来越慢,这已经是第十五趟了,三个时辰已经过去,现在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想想在外自己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要不是运气好,恐怕早都连渣都找不到了,聂云心里顿时清澈坚定,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完成今天的任务。
已经日上三竿,山野间便看见一个小和尚不停的奔跑,显然已经非常吃力了,动作也显得十分笨拙。田间插秧的农夫看着寺里的小和尚打着招呼:“小师傅,喝口水哩!”聂云回之以淡淡一笑,继续奔跑。
有时常亮也偶尔跑出来跟师弟插科打诨一下。这小子一直在树下躺着,无所事事。
“师弟,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这样下去恐怕身体吃不消吧!我跑了两趟,都有点来不起了。”常亮躺在树下大喊。
“没事儿,师兄你要加油呀,不然将来拿什么降妖伏魔呀!”聂云含含糊糊的说道。
“还是算了吧,师弟,我最大的志向就是每天吃斋念佛,最重要的是吃斋,念佛嘛,就在师父旁边敲敲木鱼就是了。那天看见大蛇都差点被吓死,哪里还敢除什么妖怪呀!”常亮咧嘴笑道。
聂云摇摇头,暗想: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只要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就好,师兄生性淳朴,并无多少大志,如果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倒也是不枉此生,当下也不好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