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广阳平原的鄂城原本就有南秦大军驻守,如今其余衔连皇域的南秦诸城又有连番动作,兵力添赠足有五万之多。
在外界来看,南秦此举似乎是在趁势寻机威压皇域,愈发使得原本就扑朔迷离的时局更加剑拔弩张,风雨欲来。
“是谁设局让晋王疑忌南秦,又是谁骗他说皇上有意联姻南秦出降公主,却被人一言回拒。”他凝望着她,眯了眼笑,徐徐的说,“你造的谎,总得有人来圆吧。我被拒婚在前,发兵在后,道理上也算说得过去。”见她低头不语,纤长五指慢慢转动着掌中茶杯,他又道:“如今南秦与皇域是敌非友,商贸中断,在别人看来皇域坐困围城内,四周强敌环伺,处境堪忧。”
洳是面无表情,手中杯盏搁回桌案,眸光抬起时,秀眉一扬,嘴角绽出一丝微末笑意。
原本想着混肴萧樾视听,削弱晋国戒心,以图后发制人。南秦这柄利剑要么不动,一旦出鞘则必取晋国!
“以萧樾敏黠的心思,未必会信。”洳是推开面前杯盏,单手撑桌支颐,望着他时眼眸如丝,笑容妩媚。
“信不信的,再过不久看他大军如何调动,便知分晓。”他说的平常,然而坐在一旁的洳是却微微变了一下脸色。
古兰大军压境,烽烟倏起,来的毫无征兆,楚国与古兰疆域衔连最多,届时势必会将过半兵力压在边境,若有不支,皇域也需要派兵协助。
然而皇域兵力只有这些,管得了北边就管不了其他,这千载难逢的起兵时机,怕是任谁都不会错过吧。
“真是愁人。”洳是五指一张覆住眉眼,叹息声里有些许无奈,“古兰怎会在这时起兵?这事情怎么都凑一块去了呢。”
腕上蓦然一暖,她从掌心里抬起眼时,整个人已被他拽入怀中
“难得久别相逢,你能不能暂且把军国大事往旁边放一放?”他将她横抱在自己膝上,双手环紧她妙曼纤细的腰肢,如揽珍宝般小心翼翼。
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她莞尔,抬手抚上他发鬓,一寸一缕的轻轻抚触,“此次分别足有数月,下次再见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听出她话中的不舍,心底透出由衷的欢喜。他捉住她的指尖,凑到唇畔轻吻浅啄。此次分别后,他将回返南秦,而她亦要赶赴前线,此时一别再见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我会乘隙来看你。”他望着她波光潋滟的眼眸,软声轻语的说。
洳是觉得有暖意从心底涌出,脸上笑容愈加温柔,“路途奔波劳累,我不忍你辛苦,你写信给我好了,像那只小鸟……”
“是符璃。”他低声笑,低哑惑人的笑声,令得她耳根发烫,霞飞两靥。
“哎,我不知道,你别笑话我。”她将脸孔埋入他的怀中,闷声闷气的哼道。
“好,不笑你。”他抱紧她,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她娇憨的摸样惹得他失笑,他却只能将那笑隐抑在胸间,真怕把她给惹恼了。
两人相依相偎,不再有人说话,彼此间都十分珍惜这相处温存的半刻时光。
月上中天,夜已至深。
“洳是,我该走了。”他低声开口,语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好。”洳是从他怀中抬起头,笑的妩媚,软声绵绵的说:“你走之前,我想起还有件正事没做。”
“何事?”他语声刚落,她蓦地一仰身,以唇封缄了他的唇,他起先怔愣,可在她的撩拨下,他终是情难自抑。
爱意缠绵,相思如缕,他吻的很深,像是要将她的所有甘美生香都吞噬进自己的灵魂里方才罢休。她在他攻城略池的深吻里,身子微微发颤。
木簪子滑落桌旁,她一头青丝披散覆下,雪绢丝袍微敞着衣襟,他的吻从她的颊流连到粉稚的颈项,吻上她胸口初愈的那道伤口。
身体里似有火星即将一触燎原,她的低嘤轻咛,蛊惑他**难抑。
一声虎啸忽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旖旎情致。
“师父知道你来了?”洳是微喘着气,两鬓竟觉有些汗出。
“我本也没打算避开她。”夜隐幽将她身上丝袍拢紧,直将她裹得密不透风为止。他深情望着她,灰瞳深邃,眼底有迷乱的光,“我真得走了,不然只怕要被你师父打出去了。”
“好,我送你。”洳是离开他的怀抱,取过一件外袍披上,送他出了寝殿。
月光如练,晚风掠过耳际时是温柔的动静,他与她携手漫行过幽长回廊,穿过隐隐绰绰的宫阁,不算短的距离却仿佛几步便走到了。
来到山前长阶,她止步,掩在长袖下五指松了开来,他却将她五指扣紧掌中不愿放开。
“怎么?不想走了?”洳是眸光斜睨,笑谑道。
“恩,此地幽静,是过日子的好地方。”他说的一本正经,目光深深的望着她,手臂一揽就将她拥入怀中,“纵使不舍,仍需一别,万幸来日可期。”
她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心化为了水,水又被烧出了温度。
她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着他,一手抚上他的脸庞,指下抚触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深刻的烙印在脑海里,她柔声软语的问,“你曾答应过我,往后我们只作一对寻常夫妻,你可还记得?”
他收紧臂弯,让两人相偎相贴的更紧了些,他微笑着回道:“是的,我一直记得,从不曾忘记。”
“那你可知什么是寻常夫妻?”
她的问题让他哑然失笑,“自然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夫妇,届时你不是皇朝公主,我亦无江山寸土,你我不就是寻常夫妻了么?”
“恩……那到时候我织布,你耕地吗?”她笑的促狭,一双眸子在月色下粲然生辉,“可我除了吃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他忍住笑,俯身吻上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即便我无权无势,但我还是有钱能养得起你的。”
“好,那我以后全得仰仗你了。”她亦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笑盈盈的往后退了一步,“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他终是松开了手,朝她颔首点头,“那我走了,你快回去睡吧。”
洳是负手立在阶前点了点头,衣袂翩翩,随风扬动,她脸上笑容甜美像是月下仙子。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步阶下山,洳是瞧他身影渐远,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返身回去。
绕过一个大弯,夜隐幽停下了步子,周围高树浓荫,草木长的繁盛,静夜里偶尔能听到几声知了叫。他摊开手掌,掌心中铺展开星屑般的灵光,他手轻轻一挥,灵光漂移浮荡着往一处方向游去,他转了方向,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上。
洳是回到寝殿,坐回案前,面前茶汤已凉,她为自己续了杯热茶,热汤入口香萦满腹,她又拿起桌上夜隐幽之前为她剥好的葵米粽子,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后,她大口咬下。粽子虽然已经凉了,但是依旧鲜美糯软,一只吃下去后,只觉十分满足。
她又慢条斯理的剥了只粽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足用了大半刻的光景她才吃完一只粽子。小炉子上热水还在嘟嘟的烧着,她倚靠着桌案,手中握着茶杯,神思却不知飘倏何处。
时光悄转,夜月漫长,炉上的火早已熄灭,第一道晨辉照上窗台,洳是放下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杯,扶案起身走向床帏,一张百鸟朝凤屏横陈在前,上面挂着她常穿的衣衫。她伸手摸出一张纸笺展开,上面写了几行字,是将离亲书。
晋王大婚之夜永乐行宫中齐军哗变,因由不明,叛军行迹古怪,肤有疮脓,生有无穷怪力,与麓山外曾见相似。晋王与王后脱险,北齐英郡王被一苗族少年救出,退回北齐境内。
洳是又细看了一遍后,走到角落的一盏灯架前,抬手揭开琉璃灯罩将纸笺点在火上,火舌瞬时舔舐吞没纸笺,一会儿就烧成灰烬掉落在地上。
能影幻出九凤,驱使越鸟投珠,又能在那些僵人中来去自如的苗疆少年,恐怕也只能是他了。
曾经深隐在麓山里守护鳞宫的巫祭祀,怎会突然出现在歧玉山上,为晋王幻来九凤?
有些话她从来不曾问过他,对他,她不仅是有情,更是有信。
洳是掐灭了灯烛,重换了衣衫后就离开了寝殿。大殿外,小白正蹲在门口,嘴里叼了只竹篮子。洳是走上去接过篮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碟刚蒸好的馒头。
洳是拿出一只送到小白嘴边,它大嘴一张就叼了去,洳是笑吟吟的摸了摸它的脑袋自己也摸了个馒头出来吃,边吃边往铸剑房走去,小白颠颠的跟在她身边。
来到铸剑房,正好一只馒头吃完,洳是将篮子往旁边一放,撸起袖子开始生火热炉子,等一应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她才走到放着绮凤剑的案台前拿起长剑,随手拔剑出鞘。
长剑出鞘铮然有声,剑锋青寒若霜雪,光练无匹。洳是一时怔忪,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绮凤剑,并指抚上锋光凛厉的剑身,心中又惊又喜。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