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安华皓多看了几眼,因着白云书院的龙舟挨着长青书院的龙舟,距离这么近,安华皓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几个学生倒像是有身手的样子,那一举一动虽然着力遮掩了一番,却还有些习惯的动作暴露了。
安华皓的眼神一凝,白云书院这手段位面也太让人恶心了吧?
他扭头跟顾子楷嘀咕了几句。
顾子楷也看了过去,半晌冷笑着道:“看来白云书院是铁了心,今儿要压长青书院一头了!”
却也知道,此刻马上要比赛了,真要闹起来,就算白云书院讨不到好,可只怕不仅耽误了龙舟赛,还要得罪陈巡抚。
更何况白云书院敢这么做,肯定有后手,说不得就是等长青书院这个时候跳出来揭发呢。
不然,为何快要开赛了才显露出来。
大家都不傻,这个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旁边的学子也露出厌恶之色来:“没想到白云书院的人这般不择手段!太卑鄙了!”
长青书院这边小小的骚动,立刻吸引了白云书院那边的注意,其中还有几个故意露出挑衅之色来。
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上这气氛,就有几个长青书院的学子脸上露出愤懑之色来。
好在安华皓和顾子楷还是冷静的,极力将人给劝住了:“别上当,他们故意此刻露出来,就是要激怒我们!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别忘了今天的赛制,先得答题,答出来题目才能出发。更不用说,来回三趟,比得更多的是耐力,咱们只要别慌,保持平日里的速度,就不会输!”
能参加今天龙舟比赛的,都是从书院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谁也不傻,被安华皓和顾子楷一拦,也都冷静下来。
一个个的都深呼吸,将怒气给压制了下来,只当旁边的白云书院的人是跳梁小丑一般。
白云书院的那几个故意露出挑衅之色来的学子见长青书院的人居然不上当,也只得罢了。
长青书院的龙舟在最边上,白云书院的挨着他们,其余的书院自然隔得更远些,唯有挨着白云书院的龙舟上的学子,似乎发现了有些不对,可再看过去,大家似乎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就当眼花了。
安华皓劝阻了同窗后,看看不远处最高最大的看台下,一艘小船已经准备好,想来一会比赛就要开始了。
忍不住眼神就飘向了书院看台边上,那里恰好有一棵柳树,本来不算枝繁叶茂的,只是今天树上爬满了人,将后面的看台遮了个七七八八,只能偶尔看到几个人影晃过。
压根分不清这人影是谁?
安华皓这边远远的试图能看到梅晓彤。
梅晓彤这边,却碰到了不请自来的客人。
小五带着食盒和茶叶去了没多久,梅晓彤见客人都到齐了,看时辰,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比赛就要开始了,正要下楼去吩咐,一会比赛开始了,肯定大家都恨不得到看台上来看比赛。
下面怎么都要留人照看一下,毕竟还有茶水和吃食,这些都要注意。
楼上都是女眷,也要防止有人趁着没人看着,误闯上来。
虽然这看台附近都有衙役巡逻看守着,可也怕万一。
刚到了楼梯口,就看到吴婆子匆匆上来了,看到梅晓彤,忙凑到她的耳边:“秀才娘子,田家的人来了——”
剩下的话不用说,梅晓彤就知道了。
她回头看了看正在和齐夫人聊得开心的张婆子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这就下去,你就在这里看着,别让我娘知道。”
吴婆子点点头:“放心吧!”
梅晓彤这才下得楼来,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田货郎、田四海还有张秋菊和方氏。
他们本来似乎要进来的,被李婆子的男人还有丁婆子给拦住了。
梅晓彤刚走下去,就听到田货郎的声音:“你们这些下人知道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家老太太的妹夫!是你们家秀才娘子的姨爹!我们可是你们老太太的客人,你们还敢拦着我?还不快退开——”
李婆子的男人不知道情况,倒是一愣,可丁婆子知道啊。
丁婆子不仅没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我们家老太太和秀才娘子请的客人都已经到齐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再说了,我们老太太和秀才娘子今儿个请的都是女眷——”
田货郎一怔,马上道:“就是知道你们家请女客,我们才将你们老太太的妹子和外甥媳妇来好陪客,送上去我们自然就离开的。”
田四海的脾气就没他爹这么圆滑,想来他也是田家的少东家,大家伙都知道他是要继承田家的,出门那也是被人奉承惯的,最近虽然田家出了点事,可不是都压下去了吗?哪里被几个下人这样拦在门外的?
尤其是左右都有人,有那跑腿的小子和闲汉,因着此刻差不多快要开始比赛了,一时都闲下来,听到这动静,都凑了过来。
尤其是田货郎和田四海,那在荆县也算是有几分头脸的人物,起码好几个闲汉和跑腿的小子就认了出来。
“那不是田家的大掌柜和少东家吗?”
“他们怎么被人拦住了?这是不让进去?谁家这么不给面子啊?”
“那有什么稀奇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盘?这里是长青书院的看台好吗?能出现这里的,都是
秀才举人老爷家的家眷,田家再有钱,也不过是商人,看不上也是自然的。”
……
这些人说话,也没压着嗓门,都被田四海听在了耳朵里。
田四海觉得脸上臊得慌,只粗着嗓子道:“爹,跟他们这些下人有什么好说的?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也是被请来的客人,怎么着?前脚请咱们来,这咱们来了,倒拦着不让咱们进去是什么道理?这大姨家的女婿成了秀才,就看不上咱们这亲戚了不成?”
这话一说,倒是让人觉得这是亲戚成了秀才,就看不起他们了?
梅晓彤刚好听到这里,冷笑一声,看来这田家除了老大田五湖和陈氏外,真没一个好的。
想来,能哄着田货郎和张秋菊,越过老大,要将田家所有的家业都留给他的人,心眼自然多的很。
“丁婶子,这是谁啊?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梅晓彤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从里面走出来。
丁婆子一听哪里还不知道的,立刻一副委屈的样子,跟梅晓彤告状:“秀才娘子,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家子人,鬼鬼祟祟的驾着马车在这里转了好几圈,然后听在我们面前,非要是说老太太和您的亲戚,要一家子往上闯呢!我跟他说咱们家请客的客人都到齐了,而且楼上都是女眷,他们不依不饶的就闹起来了!”
旁边的李婆子的男人顺势接口道:“我看他们这样子,莫非是想趁着乱,混到咱们的看台上去看比赛去?看着穿得还不错,咋尽干这事?”
田四海顿时炸了:“你说什么呢?谁想混到台上去看比赛去?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知道田家不?我们田家是混看台的人家?我们家又不是没定位置——”
“既然你家定了位置,你跑到我们的位置来干啥?我们都不认识你,还来装什么亲戚?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谁知道你们想干啥?”丁婆子立刻反驳道。
梅晓彤倒是乐了,没想到当日里觉得话不多,只闷头做事的丁婆子,也是嘴皮子利落的人啊。
平日里有自己的亲娘和吴婆子,倒没显出她来,今儿个一对四也没落下风啊。
“你一个下人婆子也配跟我们说话?我说外甥女啊,你们家这规矩可不行啊,这对着长辈,一个下人婆子也敢这样跟我们说话?好不好的,在咱们田家,这样的下人婆子可是要被拉下去打嘴巴子的!”
“不过今儿个人多,我这当小姨的也不跟你们一般计较了,你娘是不是在上面?你也不用管我跟你表嫂,我们自己上去,你在下面好好管管你家这下人婆子也好!得罪了我们不要紧,得罪了紧要的客人可咋办?”张秋菊倒是一副宽容大
度,为梅晓彤考虑的样子。
说着就抓着方氏要往里面走。
被梅晓彤稳稳的伸手拦住了:“我打小就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脸皮厚如城墙,上赶着胡乱认亲戚,只当是笑话呢,今儿可算见着真的了!你是谁小姨呢?谁认识你啊?脸皮这么厚,跟我家八杆子打不着,也好意思攀亲戚?”
“我娘娘家的那边的亲戚可都死绝了,哪里又冒出来个小姨来?”梅晓彤的声音也不低,正好让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开始还以为是这秀才老爷嫌弃商人门第低,才不让进去,没想到这主人家出来了,竟然说不认识?
这戏可就好看了!
没想到今年,不仅这龙舟赛要更热闹,这龙舟赛前还有热闹看。
一时看台附近的人见比赛还没有,都围了上来。
田家的人顿时傻眼了,尤其是田货郎和田四海。
田货郎还略微稳得住,“外甥女,你这话说的,虽然咱们两家以前有些误会,这不是都说开了么?你小姨和你表嫂也给你们赔礼道歉了,你当时收了咱们家的赔礼,都答应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还请咱们今天来看龙舟赛,怎么今天翻脸就不认人了?这是何道理?”
梅晓彤一听,再看张秋菊满脸心虚不自在的表情,哪里还不有不明白的。
当下冷哼道:“田掌柜的,这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不错啊?谁是你外甥女?别胡乱攀亲戚!我早就说过了,我娘娘家的人都死绝了!我们家跟你们家半点关系都没有!要说有,那也是有仇!”
“你觉得我是傻吗?这大过节的,我是有多么想不开,把仇人喊到一起来过节?我图啥?图看到你们坐在一桌,呕得饭都吃不下去?我劝田掌柜,你把这自说自话的本事分两分到听人说话上面吧!”
“说实话,以田掌柜你这个智商,我真的很怀疑,你是怎么能把生意做大的,总不是靠你的厚脸皮吧?”梅晓彤嘲讽技能全开,一点都没留情面。
田货郎又不傻,本来就觉得不对劲,再听梅晓彤这么说,又看张秋菊躲躲闪闪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顿时脸就黑了,一把拽过张秋菊,一记耳光就甩了过去:“贱-人!你竟然敢骗我!”
一耳光甩得张秋菊一下子跌坐在地,捂着脸大气都不敢出。
田四海也明白了过来,狠狠得瞪了一眼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的方氏,“回去再跟你算账!”
田货郎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气咻咻的甩手就上了马车,也不管张秋菊和儿子儿媳妇了。
田四海到底无法,上前把瘫软成一团泥的张秋菊给扶起
来,硬给塞上了马车,然后自己爬了一半,想起来什么。
回头看一眼还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方氏,冷喝一声道:“还不上来,等着劳资来请你?”
方氏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爬上了马车,里面吩咐了一声,那马车麻溜的一溜小跑走远了。
梅晓彤这才环视了一下全场,“行了,没事了,进去吧!”先转身进屋去了。
等她进去了,一个闲汉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腿:“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旁边有人就问:“老三,你想起啥来了?”
“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天那个一个人就砸了田家胭脂铺子的那个娘子!”此言一出,周围都安静了。
然后一群人炸了锅。
“你说什么?这个小娘子,就是那天砸了田家胭脂铺子的娘子?老三,你莫不是眼花?”
“劳资眼睛好着呢!真就是她!”老三恨不得赌咒发誓。
“这就奇了,这家小娘子砸了田家的胭脂铺子,怎么田家人还凑上来了?”
“谁知道呢,有钱人的世界咱们不懂!”
……
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大家只感叹了一下,加上时候不早了,比赛要开始了,也就纷纷散开去。
那老三也就挠挠头,正要走开,一个声音喊住了他:“三哥——”
回头一看,顿时笑了:“小五?”
小五笑眯眯的上前,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包,“我还以为我眼花呢,真是三哥你啊!你咋在这里?”
老三拍拍小五的肩膀:“你三哥我一直在这里,先前你小子在里面帮忙,没看见我!方才见你拎着食盒跟着人去了那里?”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怎么样?可是见大世面了?有没有见到京城的贵人?”老三贼眉鼠眼底问。
小五一笑:“三哥,我哪有那福气?不过是跟在人家后面拎着东西,到了楼下就被拦着了,哪里能见得着京城里的贵人?”
老三不相信:“你真没见着?也没得什么打赏?”
小五抛了抛手里的牛皮纸包:“我连面都没见着,就把东西送到,有人接过去,然后就要我回来了!倒是我先前帮忙的这家,给了我一碟子白糖糕,三哥你尝尝?”
老三摸摸肚子,一早上就来跑腿,就吃了一个粽子,此刻也顶不住了,也就不客气的接过牛皮纸包打开,拈起一块放到嘴里。
又给了小五一块,剩下的三两下都下了肚。
小五眼中掠过一抹心疼,咬牙忍了,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白糖糕,一边问:“三哥,刚才这里围了好大一堆人,是咋滴啦?”
老三一听问起,顿时来了兴趣:“我说你小子,倒是会挑人啊!你知道你今儿个帮忙的那家是什么吗?”
小五茫然的摇摇头。
“那你知道前些日子田家胭脂铺子被砸的事情吗?”
小五眼中飞快的掠过什么,手下的白糖糕差点被他捏碎,勉强道:“我知道,当时还跟皮蛋他们说,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砸田家的铺子呢!”
“诺,远在天边,尽在眼前,砸田家铺子,说田家铺子宫粉里面掺铅粉的就是你今儿个帮忙的那家秀才娘子!”
“啥?”小五傻眼了……
“三哥,你莫是哄我玩吧?我帮忙的主家娘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还是秀才娘子,能做出砸人家铺子的事情来?”小五一脸不相信。
“三哥真不骗你!不然砸了田家的铺子,还说田家的水粉里有铅粉,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也没见田家逼着人道歉赔偿什么的,要么就是心虚,要么就是这砸铺子的人惹不起。今儿个我看那田家还厚着脸皮想要上你帮忙的主家看台上去看龙舟赛呢。”
“只可惜,那秀才娘子口舌伶俐,三两句就怼得田掌柜下不来台,打了他婆娘一巴掌,灰头土脸的走了。你是没看到啊,田掌柜那脸色,估摸着要不是顾忌着周围有人,那真是要把他婆娘往死里揍啊——”说到这里,那老三眉飞色舞的打起来了哈哈来。
看小五愣在哪里,似乎还没明白,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算是走了狗屎运了,眼睛贼,居然给这样的人家帮工,想来人家也不会亏待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