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只略微一沉吟,就上前开口道:“我们如今在齐城的客栈里,请了齐城最有名的大夫来给你看过了,说爹你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昏睡不醒,是中了毒的原因,还给你放出好些黑血出来。”
“爹,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相比是梅长安给你吃的东西里放了东西,才让你病得这么严重。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只怕爹你就要客死他乡了。”
“您也别怪我说话直接难听,这事得让你心里有个数,免得咱们辛辛苦苦跑来救了您,您还执迷不悟的只相信梅长安。”
“你……晓彤,你是不是搞错了?老二为啥要害我?给我下毒?我可是他亲爹啊!”梅忠诚有些不相信。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偷家里的地契的时候,也没见他想着你是他爹就心软啊?”李婆子在一旁冷嘲热讽。
“可他不是后悔了吗?不是拿了两百两回去补偿了吗?”梅忠诚也激动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好儿子拿回去的是一张作废的银票,压根一个大子都不值得!”李婆子见梅忠诚还有心维护,也顾不得刺激不刺激梅忠诚了。
梅忠诚脸色一白:“那他为啥要害我?为啥?”他想不明白。
就算老二为了银子钱,可自己这个当爹的也没碍着他啥事啊,为啥要害自己?
“那是因为他那所谓的幕友早就干不下去,在齐城的日子混不下去了,他就动了歪脑筋,要将我送给县太爷当小妾。可他也知道,我不会到齐城来,所以哄着爹你跟着到了齐城,然后给你下毒,让你病卧在床,才有机会让我过来。如此这次我没过来,我估摸着,下一步,就是给家里带信,说爹你病重不治身亡了。”梅晓彤从听了大夫说的下毒后,再前后连起来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梅长安这个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亲爹又算什么?
梅忠诚嘴里念叨着不相信,可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闺女说得只怕是事实。
仔细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征兆的,只不过他都没放在心上而已。
从过年,老二就一直说要给晓彤找个官宦人家的女婿开始,到一路上打听闺女的事情。
尤其是到了永城后,第一晚上,那一盘所谓的齐城有名的烤鸭。当时一盘子烤鸭,就他一个人吃。
老二给他夹了好几块,说是特地买回来给他尝鲜的。
连金钗和钱家亲家都不许吃一块。
但是梅忠诚还得意,这老二就是心疼自己的,没看到一盘鸭子都只留给自己吃么?
他当时还客套说一个人吃不完,不
如大家一起吃,老二是怎么说的?
说是专给自己买的,这么些年都没孝敬自己,这鸭子除了自己,谁都不配吃!今儿个吃不完,留着第二天热了下酒。
梅忠诚当时还沾沾自喜,欣慰梅长安的一片孝心。
此刻想来,哪里是孝心?分明是这鸭子有问题,就是单给自己一个人准备的,所以才不让金钗他们吃一口。
梅忠诚想到这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自己怎么就老糊涂成这样了?真是有眼无珠啊!
※※※
且说梅长安这边,梅晓彤她们出了一口恶气,带上梅忠诚,一家人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院子里一直扭作一团的钱氏老俩口立刻停了手,先把钱氏给扶起来,钱氏娘忍不住就抱着钱氏哭起来:“我滴乖闺女啊,你疼不疼啊?天杀的,遭瘟的贱人,下这般黑手啊——”
钱氏爹又眼色些,见自己婆娘正看着闺女,又听到里屋这一会没动静了,忙奔向屋里去了。
如今他们一家子的依靠指望就是女婿,梅长安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这一家子人可怎么办?
提心吊胆的进了屋,就看到一贯在他们面前十分端着架子的梅长安,此刻正狼狈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滚而下。
他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耷拉着,左手勉强扶着右手的手腕,这么冷的天,衣袍都打湿透了,浑身还在哆嗦着……
钱氏爹不敢多看,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女婿?你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
说着,小心的把梅长安给搀扶起来了。
不小心碰到了梅长安的右手,他惨呼一声,用左手用力的推开了钱氏爹:“你眼睛没看到我手折了?还愣住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来?”
钱氏爹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点头:“好,我马上去请大夫——”转身正要出门。
又被梅长安给拉了回来:“先等会,给我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
钱氏爹又忙转回来,给梅长安换衣裳。
他哪里给别人穿过衣裳,加上这衣服湿透了,裹在身上,真的是不好脱。
别别扭扭的,好几次碰到了梅长安身上的伤和断了的手腕,疼得梅长安冷汗直冒,忍不住又抱怨了几句。本来他心情就差,语气就更差了。
钱氏爹好不容易给梅长安换好衣服,才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看到自家闺女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自己那婆娘只会抱着干嚎,旁边金钗也只会在一旁抹眼泪,关键时刻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气得直跺脚,上前将
钱氏给背到屋里放在炕上躺着了,让自己婆娘和金钗一起进去照顾着去,才匆忙出门去请大夫。
他知道如今家里情况不好,也不敢去请平安堂的大夫来看诊,一两银子的诊金太贵了。
只把先前梅长安他们请来的那个大夫给找了来。
大夫才刚到家没多久,就又被请来,心里也有了数。
到了梅家,见只剩下梅长安一家人,那个彪悍的姑娘还有先前请自己来的汉子和病人不见了,也不多嘴问。
尤其是看到梅长安的手腕,那耷拉的角度一看就是被人用外力给打断的,哪里还敢多问。
急急忙忙的包扎了伤口后,又给开了点止疼和涂抹的药。
就被请到一旁去看钱氏。
钱氏都是皮外伤,看起来吓人,其实没啥大碍,也给开来点涂抹的药,收了诊金和要钱,大夫就急急忙忙的告辞了。
除了梅家的小院大门,大夫抹了抹头上的汗,心里发誓,这梅家以后再有病人,就算开再高的价也不来了。
送走了大夫,院子里也被钱氏爹给收拾干净了。
如今钱氏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快到中午了,一家子连早饭都没吃,金钗直喊饿。
没奈何,钱氏娘只能去做饭,钱氏爹给她打下手。
老两口坐在灶屋里,愁眉苦脸的看着对方。
钱氏娘说起梅家人来,就咬牙切齿:“咱们闺女这一顿打就白挨了?”
钱氏爹更冷静些:“当婆婆的收拾儿媳妇,你能说啥?打了也白打!我只是发愁,如今这家里这个情况,女婿手腕都给打断了,在以后可怎么办?读书人断了手,不能写字了,以后咱们一家子靠什么生活?”
听自家男人这么一说,钱氏娘也发愁起来:“这家里没个进项也不成,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早知道今日,当初就算打死如月那个死丫头,也不能让她嫁给梅长安!你看看今天这架势,自己媳妇在外面被亲娘打成这样,他当人男人的,居然躲在屋里不出来!”
“这以后要真有个什么事情,难道还真能指望上他不成?”
钱氏爹忙扑上来捂住钱氏娘的嘴:“你要死啊!这话也乱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扫帚夹着走。闺女嫁给女婿都十来年了,还有金钗,你说这话,让人听到了多不好?”
虽然他心中也有不满,以前梅长安在他们面前端个架子也就算了,可今天那态度,他虽然理智提醒自己,女婿心情不好,所以才这般。
可自己好歹也是他正经岳父,又是一家子的身家都压在了梅长安身上,还真不好翻脸,只得忍了
。
大家心情的都不好,胡乱做了点饭菜,招呼大家出来吃饭。
梅长安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平静都有些可怕,看得钱氏爹娘和金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随便扒拉来两口,梅长安在家里带不下去了,抱着自己的胳膊出了门。
直接往县衙而去。
县衙后门守门的人还记得梅长安,知道这几日梅长安跟县令大人走得近,又隐约内宅有消息说梅长安的妹子要嫁给县太爷当二房了。
哪里还敢怠慢,一个进去报讯,一个陪着梅晓彤往前院去找高进。
高进昨夜陪着年老珠黄的夫人聊了上半场,下半夜被夫人吵得睡不着,干脆去睡了最后纳的那个侄女,心里一直想的却是昨天的惊鸿一瞥。
梅长安就是男人中分外俊俏的那种了,以前也成看他做事不错,只可惜名声污了。
他知道里面有张鹏举搞的鬼,可对他来说,张鹏举更可靠些,自然就牺牲了梅长安,反正一个梅长安走了,更多的梅长安也会围过来。
他也不缺人使!
直到梅长安废了老大的力气,求到了自己面前。
梅长安说自己有个妹子,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还能赚钱,吹嘘得神乎其神。
对于赚钱什么的,高进本来没放在眼里,只确定是个美人就满意了。
后来还是无意中听说了吉祥染坊,让人了一打听,顿时起了志在必得的心。
高进可不是梅长安那个眼光短浅的家伙,这听了回报,就知道如果梅长安的那个妹妹真是一个染坊的核心,还得到了宫里娘娘赏赐,又还长得漂亮。
这样的女人,不就天生应该在自己怀里吗?
他如今已经不满足当个县令了,而是想着更高的位置。
吉祥染坊的分红,可以掩盖住他那部分不能说出来的收入,成为自己的经济来源,背后的关系也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好处。
不过他担心是梅长安为了回到自己身边当幕友而吹嘘了他妹子的美貌,因为以前高进恍惚记得梅长安曾说他妹子又胖又丑的。
因此决定亲自相看一下,让把人带到县衙后门,他就和梅长安在门背后偷偷地看着。
结果,高进十分的喜出望外,没想到梅长安真没说假话,他这个妹子,还真是个美人,有着别的美人身上没有的气质。
这样的美人,就该配自己这样的英雄才不至于埋没了呀!
高进觉得自己尘封几个月的心,又鲜活了起来。
早上就听身边的人说,自家夫人派身边的管事嬷嬷去了梅家,心里就一直
惦记着这事。
没曾想,没多久,自家夫人夏氏就跑来说,梅家的姑娘八字跟他不合,不能纳进来。
可把高进给气着了,这么不走心的借口,夏氏这是在敷衍谁呢?
两夫妻难得争论两句,互不退让,不欢而散。
正生气呢,又听到梅长安求见。
把人喊进来一看,高进这等城府的人,都忍不住傻了眼:“长安兄,你这是?”
梅长安苦笑着才开口:“大人,关于舍妹的事情,恐怕要推迟几天了,我爹病得厉害——”
高进倒是没生气,对于没到手的美人,他一向有耐心的很。
只笑呵呵的道:“没事,让你妹子在家多陪陪你爹!你看你也是,怎么受伤了呢?我还想着有一样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我才放心呢。你这受伤了,倒也不着急,先回去修养几天,等伤好了我们再说?”
梅长安的眼神一亮:“大人请放心,我这不过是点小伤不碍事,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好!”
高进招招手,示意梅长安凑过来,小声嘀咕了两句。
梅长安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来。自从梅晓彤把话给梅忠诚挑明白,说清楚后,梅忠诚躺在床上,只默默的流泪不说话。
梅长贵倒是安慰了两句,只可惜他嘴笨,不仅没安慰到点子上去,反倒让梅忠诚愈发的堵心了。
还是梅长青看不下去了,这让老四安慰下去,只怕亲爹没被老二毒死,先被老四给堵死了。
把梅长贵给拖了出去,李婆子和梅晓彤早就找借口出去了。
用李婆子的话说,谁愿意看他那张老苦瓜脸?
只留下天虎年纪小,摸着鼻子在屋子里陪着梅忠诚。
好半天,梅忠诚才打起精神来,抓着天虎,细细的问起情况来。
天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梅忠诚离开灵山村之后的事情都详细说了个清楚。
梅忠诚越听脸色越难看,越灰败,心中最后一点的幻想也被彻底打碎了,无力的挥挥手,示意天虎不要再说了。
天虎看着梅忠诚的脸色,忍了忍还是开口道:“爷,你都被二叔害得命都差点没了,怎么还连说都不让人说了?人说老糊涂,老糊涂,我看您真的是老糊涂了吧?”
“我就不明白了,爷您是咋回事?大姑以前一心扑着婆家,还拉着我们梅家贴婆家,换做谁家能忍得?偏您把大姑当个宝,贴了大姑那么多年不说,还为了大姑把家也分了。
李婆子跟梅晓彤在隔壁房间,将天虎这话倒是听了个清楚。”
“这也就算了,就二叔这样的儿
子,把家产都变卖了,居然还敢回来,不就是仗着您疼他么?要是换做别家,这样的儿子回来,见面先打断腿再说。轮到您可好,哭一哭,求一求,屁事都没了!”
“您老人家可真是的,大姑和二叔这样的,您贴心贴肺的疼。倒是老姑,为了咱们家真是受了不少委屈,没有她,能有咱们家这样的好日子?咋我看您就是看不惯老姑?天天鸡蛋里挑刺,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
“您不就是仗着老姑不跟您一般计较吗?换做谁家的闺女,能把一个家挑起来,还攒下这么多家业来白分给兄弟的?”
“事到如今,二叔这么丧良心的事情都做了,您还左一个不相信,又一个不相信。莫非您真以为老姑会一辈子都不跟您计较不成?您又忘记咱们是怎么分家的了?”
“何苦呢?你被二叔害了,到最后还得指望老姑掏银子请大夫,才把您的命给救回来。您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这良心过得去吗?这脸不红吗?“
天虎说到兴起,不吐不快,也顾不得梅忠诚的脸色了。
“我知道我这话说得不中听,您老人家听了心里不痛快。说不得心里还要骂我不孝,都随您,只是我憋得实在难受。咱们一家子大大小小的男人,家里出了事,却只能靠着老姑一个女孩子翻身发家,不说感恩戴德,好歹心里也的有点数吧?您这么委屈老姑,咱们家除了奶,没一个人替老姑说话,我都替老姑不值!要是不说道说道,我都觉得没脸见老姑了!”天虎生怕自己一时说不完,就没机会说了。
霹雳吧啦一通话,砸了出来,也不敢多看梅忠诚的脸,只丢下一句:“爷,我到外面去守着,您有事招呼我一声就行。”
说着,就跟什么在后面追着咬一般,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李婆子跟梅晓彤在隔壁房间,将天虎这话倒是听了个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