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流初从没想过赫连尹桑会登门造访,一时之间忘记了请王爷落座,一行人站在厅内寒暄起来。
“啊,王爷请坐。”绿影扯了扯流初的衣袖,流初才想到王爷还站着。
“你的伤可好了?”赫连尹桑从进门便看着流初的脸色,见她脸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舅舅的意气用事差点铸成大错,他一边兼顾军中内情,一边解决舅舅惹来的麻烦,不巧的是,景流初此时祸事缠身,他没有分身术,只能以大局为重,心里也想着赫连朝尘能好好帮她脱险。那日大殿之上,他已因父皇的话放下心来,才专心应付南疆之事,期间宫中消息变化莫测,他还来不及反应,便传来景流初求罚昏死过去,命悬一线。
这一次,他以为要天人相隔,以为自己再次犯下大错。
怕是老天又体谅了他,所以把她还了回来。
事情接踵而来,流初出宫回府,他没有机会见她。水患不断,他不得不借此机会,回一趟南疆,稳定局势,否则,消息传到父皇耳朵,便要用血来安抚天下了。
他一路累死了几匹马回到京城,只是梳洗一番便直接来了景府老宅。顾不得传出去会有怎样的波澜,他只是觉得,他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而且总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法保护她。
“王爷?!”流初感谢他关心她,却见他出神,只是看着她。
“嗯?”赫连尹桑回过神来,一笑,“许是好久不见,感觉有些不同。”
流初笑:“王爷国事繁重,倒是比我还憔悴。”
“看得出?”赫连尹桑挑眉。
流初淡笑不语,哪怕是精心梳洗过,满脸疲惫和眼神是骗不了人,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会来看她?!
“你真的与幼时不同了。”赫连尹桑见她不说破,心里有些怅然。
“幼时?”流初疑问,“我幼时见过王爷?”
“你还小,不记得倒也平常,”赫连尹桑见她好奇,一笑,“老夫人应该记得,她经常抱着你来宫里给老祖宗请安,那时便见过了。”
流初点头,有些意外,小孩子见过,孝王也大不了她几岁,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莫不是我小时候闯过什么祸吧?”流初笑,“王爷记得,可是要算账?!”
“也不算什么砍头的大祸。”赫连尹桑眼神微变。
“都这个级别了?”流初眼睛变大,“都快到要命的份儿了?”
“怕了?”赫连尹桑调笑。
“小孩子不懂事,王爷不必放在心上。”流初赔笑。
“可本王没有忘记。”赫连尹桑眼神微动,他能感觉到气息流动,看来老三的人在。
流初不认为真是要命的事,但却心里很是不安,看着赫连尹桑的意思,她的情商告诉她定是一个说不清的麻烦,心里祈求老天爷千万不要当真,可惜老天爷捂住了耳朵。
“你——”赫连尹桑刚要开口,流初手疾眼快把一块点心塞进了他的嘴里。
“王爷,既然你也说了是儿时之事,我又年幼无知,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何事,都不必当真的。”流初又递过来一杯茶,淡笑,“说出来,可能倒有些不自在了。”
赫连尹桑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但当她开口,还是有些失神。
“王爷不是不知,此时流初身边麻烦并不少,”流初认真说道,“王爷又何必沾了身子呢。”
“你还不知本王的想法如何,便帮本王撇开麻烦?”赫连尹桑神情落寞,却又温柔似水,笑道,“从你幼时拉住本王开始,便不能免于麻烦了,只是没想过,本王来得这么晚。”
流初无法回答,因为那是景流初的回忆,不是她的,她不知道那时的景流初对一个人的信任是兄长还是其他,况且她究竟是否记得,无论年幼与否,她都无法给出肯定答案,但是作为如今的景流初,她只有说年幼无知。
好在赫连尹桑并没有刻意难为她,流初也没有那般不自在,她的性子万不能纠结,而且,她所说也不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本来麻烦就不少,她身边的人越多,她的麻烦就更大,赫连朝尘不就是个例子。
接下来的日子,赫连尹桑便要教景流初骑术,流初也不好推脱,武功对她来说只能羡慕了,骑马射箭倒是可以,她的身体这么折腾下来,若只是呆在室内,她怕也活不长久。每天在校场,一个白衣女子,束发似男子般,日出日落,汗流浃背。
这日,流初自己来到校场,便轻车熟路射箭练习,手上的伤口无一提醒着她的努力结果。
赫连朝尘看着下面的景流初认真射箭的模样,虽然让人移不开眼,但是看她手上的伤口,还是不爽。
“皇兄围在景流初身边,便是帮她学习强身健体?”赫连朝尘声音淡淡,却并没有看立于身侧的赫连尹桑。
“她也喜欢。”赫连尹桑岂是不懂他的意思。
“她不喜欢玩命。”赫连朝尘邪笑,景流初不服输不是因为她要当第一,而是不让敌人得逞,她学武学字看烦躁的书,都是因为情势所需。骑马射箭,若是当乐趣她自然喜欢,但若是如此辛苦,绝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无奈。
这世上大多人都是情势所迫,奈何只有改变。
赫连尹桑看着赫连朝尘,沉默后重新看着景流初的身影道:“父皇已经选好日子昭告天下。”
“皇兄是要提前恭喜吗?”赫连朝尘邪笑,“还是皇兄以为红颜可为你了?”
“你知她不会与别人同分任何。”赫连尹桑道。
“皇兄可能忘了自己也是皇家子嗣,朝尘做不得的,皇兄更做不到。”赫连朝尘摇了摇扇子道。
“我会离开皇家,边疆很美。”赫连尹桑淡笑,却没有半点玩笑。
赫连朝尘心里一动,他的皇兄,真的把儿时的一句话当真了。
“皇家命运,不是你说不要就能全身而退的,况且,身在边疆,皇兄还是赫连的大皇子。”赫连朝尘笑着说完,便转身往校场走去。他突然心里不安,不止因为太子的异动,连秋的盘算,如今连着皇兄的认真,还有那些随时出现的意外。他要跟她聊聊,随便什么都好。
流初专心射箭,却不料后背微痛,有人拿石头打她,愤怒转头,便见赫连朝尘负手而立,面带笑容。
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流初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射箭。
“见到本王还不给本王请安?!”赫连朝尘挑眉。
“王爷今天不用去赏心悦目的地方吗?”流初不以为意,问道,“还玩起来小朋友的玩笑,不怕世人笑话。”
赫连朝尘走上前,不耐地看着太阳,挖苦道:“本王是好久没见过这么笨的人,来凑凑热闹。”
流初不爽看着他,就会说风凉话。
看着校场中间的二人,赫连尹桑苦涩一笑,想必只有见到他,她才会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