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幕端了架子还礼寒暄,没等公孙良姜自我介绍,便抢先说道:“想来你就是陛下提到在御前当差的公孙良姜吧?”
公孙良姜闻言不由一怔,随即垂首答道:“正是微臣!”
说完,他抬眸瞧见苏重幕正上下打量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
“早闻公孙公子生得潘安之貌,胸怀子建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苏重幕打量完后,淡笑着称赞道。此刻,他有几分嫉妒,又有几分羡慕。现下这公孙良姜在御书房当差,无疑成了月咏每日接触最多的人,凭这他的相貌才华,想来用不了多少时日,这皇夫之位便可收入囊中。
公孙良姜听后正要开口说两句自谦的话,忽听门外传来悠长尖细的通报声。
月咏进门的时候,见苏重幕与公孙良姜各自垂首而立,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她先是瞥了一眼公孙良姜,又侧首看了看苏重幕,见这二人各自上前施礼问安,便抬手命二人免礼。
月咏走到御案前坐了,公孙良姜随侍她身后一侧,而苏重幕则是立于书房中央。
“朕听闻苏卿母亲突染重病,不知好些了没有?”月咏命人赐了座,便随口问道。
“承蒙陛下关心,家母的病已渐渐好转!”
“哦,那便好!”月咏抬眸看了他一眼,已料到他今日下朝后会过来。不为别的,定是为了他主动放弃皇夫之位的事情。这件事情,她并没放在心上,不过她也心知这件事让他与他的父亲颇感不安。因见他迟迟没有接话,月咏便主动问道:“不知苏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苏重幕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抬眸瞟了立于月咏身后的公孙良姜一眼,随即又垂首不语。
他这细微的举动落入月咏的眼中,可她却佯装不见,等着看他如何应对。然而颇为善解人意的公孙良姜感受到了苏重幕投来的目光,便主动站出来请求回避。
月咏怕他觉得不自在,便点头允了。
待公孙良姜退出书房之后,苏重幕这才起身上前朝月咏俯身一揖:“臣今日前来为的是私事,因此方才不便言说……”
“私事?可还是为前几日的事情?若是如此,那不必再提。还有,那两封信,朕只当是没有收到过。”月咏见他要旧事重提,便忙打断了他。
“陛下……”
苏重幕本欲再说,又被月咏截住了话头:“罢了,此事朕只当没有发生过,还请苏卿放下心中负担,一如继往地处理好本职之事。”
苏重幕不说觉得心中憋闷,说吧,眼前这位陛下又不愿他提。最终,他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不过月咏好意他是心领神会,感激之余又觉得有些失落。她越是不计较此事,便越代表着她对他并未心存男女之情。思及此,他心头涌上了浓浓的挫败感。
月咏好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见他低头思忖默然不语,便软语宽慰道:“苏卿告假的这几日,朕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每日有处理不完的公务与奏折,真是让朕忙的够呛。看来平日多亏了有苏卿分担,朕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呐!”
“陛下实在是太过抬举臣下了,真是让臣愧不敢当!”
苏重幕心怀感激,且又更觉愧疚。想起他在月咏初到姜国时,他曾轻看怠慢;在她打算御驾亲征扫平叛军时,他又联合众臣抵制令她难堪;在她与柳洵好事将成时,他使计迫使柳洵离宫,让她黯然神伤,至今在她心底还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其实让他最为愧疚痛心的是,他太过放纵云绰胡作非为,差点儿让她害了月咏的性命。虽说这是无心之过,可他也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若是他没有轻看云绰,也没有逼走柳洵,想必也不会发生刺客暗杀一事。
“苏卿又何必如此自谦,你处理政事向来分寸拿捏得当,而且一向勤勉。有你辅佐朕治理朝政,朕确实极为省心。不过,朕希望往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这朝堂之上,始终有你!”
月咏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挚,其实她在遇到棘手的事情时,总会第一时间找来苏重幕商量。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尽心尽力地替她打点妥当,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想当初她才初入王宫,他对她可并非这般态度。而今他算是彻底臣服于她,她自是要对得起他这份忠心。
“臣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看重,着实令臣惭愧!”苏重幕说着便俯身拜下,额头叩在了青金石的地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好了,朕已明白苏卿的心意。想来苏卿一连告假几日,加上府中母亲尚在病中,近来定是繁忙,若无它事的话,便回去忙吧!”月咏不忍看他这副与他性格并不相符的感激涕零的模样,也怕压抑不住自肺腑翻涌而上的强烈情感,因此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看着苏重幕离去的身影,月咏激越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她也不明白自己心存的是何样的情感,有感激、有庆幸,更多的应是对他的信赖吧?想当初,她可从没有期待过苏重幕这只狡猾的狐狸会成为忠犬。不过有道是人心易变,他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而原本对她情深意重柳洵则突然弃她而去,这两人的举止,皆在她的意料之外!
苏重幕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真巧碰见公孙良姜缓缓踱进垂花拱门。他不由暗想,这时间拿捏得可真准。莫名地,他对这公孙良姜心怀敌意。
二人走近时,公孙良姜极客气地朝他施礼。苏重幕见状,也随和地还了礼。二人各自抬头时,四道目光相辉,却都没有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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