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将士瞧着柳洵身侧马上那个瘦削的背影心怀疑惑后,坐于马上的柳洵催马上前几步,朝着敌军主帅胡振青高声说道:“眼下胡帅连损两员大将,不知可还要与我军‘斗将’?亦或是,选择现下开战?”
叛军主帅胡振青闻言,抬手捋了捋唇边的两撇小胡子,一双细目飞快地转动了几下,随便抬手一挥,大声喊到:“撤军!撤军!”
位于后方的旗令官一听,便忙挥动旗帜指挥大军撤退。
月咏瞧着敌军慌忙撤退,心觉得很是遗憾。先前在王宫学习姜国文化传统时,她曾读姜国两军对垒时的“礼战”。其实对于这种形式,她是觉得稍稍迂腐了些,虽说在天朝古时也曾有过这种对战方式,只是演变到了现今,便没了这样的传统。两军交战时,胜方自当趁胜追击,所谓胜者王,败者寇,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胜了便好。
柳洵见叛军急急撤退,便也下令暂且退兵。趁着身后三军将士准备的功夫,柳洵侧眸看向月咏,一双凤目狠狠地盯住她,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个时候,她可不能以公主的身份来压他,而且为免她的伪装暴露,所以她也只能默默地忍受他犀利责怪的眼神。
骑马立于柳洵左侧的朱守信早就心生疑惑,他时不时地伸头瞟着柳洵身侧的那名银甲小将,总是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想他也仅是在月咏入营当日见过她一面,后来因她整日窝在营帐便再未有幸得见,这一时记不起来,也属正常。
回营途中,月咏依照柳洵的意思,策马紧紧随其身侧。其实她也知晓自己今日的举动有些出格,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乔装改扮一番,甚至还将倒霉的小将郑长生打晕后捆绑紧实拖到了柴房的柴垛后。此前她也料想会被柳洵识破,不过为了图一时爽快也便不在意。左右她是主,他是臣,到时候他又能把她怎么样?胳膊拧不大腿,这可是真理中的真理!
经过这场打斗后,月咏的心情很是轻松得意,最让她得意的便是她成功地骗过了柳洵,瞒过了众人。或许今日之事,便是她习武以来感到最为骄傲自豪的一天吧!而今她不再是天朝皇帝座下的鹰犬走狗,她总算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情为人处事了。
她一路心情愉快,完全没有注意到朱守信时不时向她投来的探究目光,也未曾注意到一路沉默的柳洵正在想着对付她的招数。现下他总算是明白这些天她在军营里整日窝在营帐不肯抛头露面的原因了。
到了军营后,三军集结后等待主将发令才能够各自归帐。从未在军营历练过的月咏并不知晓这其中规定,她一厢情愿地以为这军营与暗骑营也没什么两样,任务完成后便归家写述职书。
她策马在柳洵身侧站定,不经意瞥见朱守信向她投来的探究目光,便连忙偏过头避开,心内忽然涌上不妙的预感,莫非是他发现了她并非郑长生?照理说她刻意没跟他打照面,而且她虽不会易容术,但多少也尽力去把自己捯饬得更像郑长生了,除了与她相熟的柳洵外,不应当这么轻易地被别人发现呀!她心内犯起了嘀咕,刻意抬手将头盔往下压了压。
柳洵瞥见她这举动后,不由轻挑唇角,随即当着众人的面下翻下马背,单膝跪在了月咏面前:“臣恭请殿下下马!”
旁边的朱守信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是他听得没错的话,方才柳少将军应是提到了“殿下”二字。这营中能称得上“殿下”的,也唯有整日待在营帐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昌宁公主了吧?若真如此……对于自己的迟钝,朱守信深感懊悔,随即他也忙翻身下马,跪在了柳洵身侧,抬高声音说道:“请殿下恕臣等眼拙,今日有劳殿下亲自上阵,实属臣等之过。”
众将士见状,这才恍然大悟,又见二位将军跪于马前,便也纷纷伏跪在地。若非现下柳将军那一跪,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今日在战场上连胜两局的年轻小将郑长生竟会是当今昌宁公主所扮,也更未料到这位公主武艺竟如此高强,若真比较起来,军中的宣威将军朱守信武艺也要在她之下。
月咏未料这个可恶的柳洵竟会在这当口摆她一道,所谓功败垂成的沮丧心情,也莫过于此吧!她兀自坐在马背上咬牙切齿地看着单膝跪地的柳洵,恨不能取过长枪狠狠地戳上他脑门。又眼见着众将士纷纷跪拜不起,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翻身下马,闷闷地开口命众人平身。
待众人平身之后,月咏料想柳洵定会有一堆有关她的套话要说。他不让她如意,那她也不让他得逞,当着众人的面只甩了一句“本宫累了,诸位也各自归营吧!”,随即便大步流星向她的营帐走去。
柳洵也未料她被拆穿之后竟会恼羞成怒,见她这般任性举止,心内是又气又好笑。无奈他不能像她那般任性地追着她入营,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地三军将士说了番套话后再宣布各自散去。
柳洵心知这个时候去营帐中找她等同于自找没趣,甚至还可能会遭她一通训斥,抑或是挨上一顿拳脚,不过他还是无法不遵从内心。正当他迈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往月咏营帐所在的方向走去时,谁知却被赶上来的朱守信拦了住。
但见他上前朝他一礼,面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越,沙哑着声音说道:“请将军恕臣愚钝,今日战场之上竟未察觉出战之人竟是公主殿下。”
其实这话并不是他的目的所在,他只是想不通这位公主殿下为何要假扮军中将领打前阵,这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要怎么向朝廷交待?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若是这事传将出去,想必定会被有心人掀起一阵风浪,所以他现下心怀忐忑,一时不知所措。
“朱将军不必自责,殿下行事向来不拘一格,若真是错,也是本将疏忽大意。你且先回去,等下叫军医速到殿下营帐。”柳洵一心惦记着月咏,便懒得与朱守信多言,说完便匆忙离去。。
朱守信本欲再言,见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由无奈一叹。今日这一战,我军虽然轻松取胜,却未让他感受到胜利的欣喜,反让他觉得压力重重。打从朝廷派军前来,这第一战便让公主殿下出马摆平,实在是令他们这些将领感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