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的当时,月咏也未曾踏出营帐一步。临出阵前,柳洵还特意到她的营帐中禀告了一番。月咏并无心思听,懒懒地应了几句后借口要补个觉,便将其打发出了营帐。
其实照理说,她身为监军,也应随军前去沙场观战,可她偏偏就想窝在营中。想她身边姜国公主,就算是去了,也只是观战,看着战场上的人杀个热血沸腾,她又岂能按捺得住?所以说眼不见,心不烦,与其前去让自己心痒、手痒,倒不如在营中睡懒觉好。
柳洵一身金甲,身下跨着通体乌黑的骏马,祭旗之后便率领三军将士出了营门。数万人浩浩荡荡行到了距源州城门五里地时,便见叛军业已到了战场,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各自手持金戈长矛,瞧上去气势确是不小。
两军远远相望对峙,各方主帅却仍是稳坐马上。敌方早知此次领兵的是柳鸿之子,虽然他算得上初出茅庐,但也不容小觑,因此在排兵布阵上,事先还是多费了些心思。不过两军交战时,叛军主帅见了对面气势逼人的军队,心里头若说是不怵,那倒是假话。
不过姜国沿袭古来礼战之道,两军开战遵守约定,不行阴险诡谲之事,若是败方鸣金收兵,则胜方不可趁胜追击。
这叛军主帅瞧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实则内心也颇觉胆怯。先前柳鸿领兵时,他与其交战数次,却从未胜过。且不说柳鸿摆兵布阵之精妙,单就是他足不出户便可洞悉一切的诡异能力便让他们头疼不已。几方打探之下,他才得知柳家有个独门绝活——摄心术。但凡意志不坚定之人,皆会被这诡异之术蛊惑而将心内秘密全盘托出。所以他们的首领下令绝不允许所辖百姓出入城门,且兵士若是被俘之时便须自行了断,以防泄露半点消息。
眼下瞧着远处骑于高头大马之上的年轻将领,这叛军主帅便忍不住暗自思量开来。毕竟他们盘据的源州以北仅有六座城池,皆不是富庶之地,连年征战之下,军中内物资已捉襟见肘,士兵们更是伤亡不断,而今连十五岁以下的男子皆在征兵之列。明知他们上了战场死多活少,可眼下情势至此,已无他法。
不过他心内已有所打算,就算没有精兵,但现在麾下倒有诸多良将,若是战前斗将的话,说不定还有胜算。他想着柳洵身为主将,虽然身手不凡,但定不会轻易出马。剩下的朱守信等人,虽生得身材魁梧结实,但打斗时若论起巧劲来则不如他们。一番思量之后,叛军主帅胡振青决定以“斗将”的形式先发制人。
对于叛军主帅提出的两军“斗将”要求,柳洵爽快地应了下来。他自知叛军麾下有几员大将武艺甚高,若是当年他的父亲柳鸿与他们硬碰硬,想必也占不倒便宜,父亲取胜主要在于一个巧字。可是如今朝廷的主帅是他,对于武功,他向来自视甚高,只是身为主帅的他若是开局便出马,倒会让叛军小瞧。对于斗将初局的人选,他心内尚无主张,这本就是随机应变之事。若是叛军舍出良将,那他自然不能折了自己麾下的将领,所以在答应之前,他已做好了亲自出马的准备。
叛军这边先有一名年轻小将策马而出,朱守信见状,便欲提斧而战,却被柳洵挡了下来:“杀鸡焉用宰牛刀?朱将军且先退后,待……”
他话未说完,便见一名小将自后方催马而出,自告奋勇地说道:“末将郑长生,现特向柳将军毛遂自荐,还请将军恩准!”
柳洵听着声音耳熟,抬眸但见他一身银甲,头盔上红缨如血,称得头盔下那张清秀的脸蛋异常的白皙凝透。这一瞧倒让他面色大变,还未来得及制止,便见那小将策马提枪到了阵前。柳洵本欲上前阻拦,然而未曾发觉端倪的朱守信却在他耳边说道:“难得长生那小子自告奋勇,不如就让他上去历练历练,他武艺尚可,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了亏。”
柳洵黑着一张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随着阵阵鼓声,那身着银甲的小将手提长枪策马上阵,见了对面虎视眈眈的身形高大的敌将却也不胆怯。但见他将手中的长枪绕着右胳膊随意地转了两圈,随后将长枪往靴下一勾,抬手朝敌将抱拳一揖朗声道:“承让了!”
敌将见状,也抱拳还礼,随便举起双剑便向那小将挥来。但见那名小将轻轻巧巧一避,提出长枪虚晃了一下,便迅如闪电地朝敌将肋下刺去。那名敌将倒是反应灵敏,侧着身子堪堪避过,仅是盔甲将划了道口子。
他未料这位身形小巧的年轻将领竟有如此力道,不过是普通的一击,竟能将铠甲划破,这实力在让人惊奇。仅仅这一击,方才还自信满满的他不由面色微变。他强自镇定下来,舞起手中双剑,竟欲趁那小将不备向其挥去。谁知还未等他靠近,但见那小将双脚登了马镫凌空而起,手中长枪直直地射向他的面门。
艳阳的光辉下,那长枪尖头晃花了人眼,缨红的穗子如血一般。这敌将避之不及,虽是侧首避过了要害,可仍被长枪插入了锁骨处。但听他一声哀嚎,随即便倒下马去。
原本一脸担忧的柳洵见那敌将三两下便被击下马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而骑马立于他身旁的朱守信却是瞧得瞠目结舌。他先前听闻那小将自报了姓名,一时也没注意瞧他脸面,更未对他有任何心疑。可是当瞧见他出手的招式时,顿时心生疑惑,长生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才刚上场便让敌方受创,而且使出的招式路数与平常大为不同。
因心内疑惑,趁着那名叫郑长生的小将策马回到我军阵前时,他特别留意了一下,这才发现头盔下的那张脸并非他所熟悉的将领郑长生。这脸瞧上去有些陌生,却又像是在哪见过一般。他心头的疑云越发浓厚,拧眉想着这柳将军领着五万大军前来时,仅是带了两位副官,如今这两位副官仍好端端地立于后排,而眼前的这位,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这军中若是混入了不明人士,那事情可就变得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