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一家人都住在二楼,楼下就是他们的铺面,这会儿临近中午,王月自然也就没有卖早饭而是在家做饭。
安素回来的时候听到母亲尖利的吼声不由抖了抖身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听到这种熟悉的吵闹声,还真是有一种莫名的怅然感。
轻轻推开门,安素瞅了眼坐在家里的人。
她爸沈伟正一脸阴沉的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而她妈王月则是双手叉腰,满脸怒容,她哥沈安强却是皱着眉一脸的不耐烦。
安素进门的声音不大,可还是引起了屋子里面的人注意。
王月这会儿正处在火头上,看见安素进门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骂了起来。
“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一天就知道装病偷懒,买个药花这么长的时间,你是跟着卖药的去了还是被卖药的拐了!”
王月骂骂咧咧,双眼冒火的瞪着安素,那模样明显就是迁怒。
安素低着头没吭声,心里却是冷笑着,听着刚刚的那番话,肯定是又有人上门借钱了吧?
不过安素再傻也不会现在和王月顶嘴。
所以对于王月的迁怒,她也只是低着头没吭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王月似乎还不解气,伸出手狠狠的揪了她一把,这才满脸火气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摔的砰砰作响。
安素轻轻揉着自己手臂上被掐的地方,微微垂眸。
沈父似乎有些尴尬,咳嗽两声才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素素在外面吃过了吧,呵呵,你妈还在气头上,如果没有,就自己先去厨房煮着吃吧。”
说着,沈父便直接转身也进了卧室,没一会儿又传来了王月的怒骂声。
“整天吵吵闹闹的,烦死了。”沈安强撇撇嘴,斜眼看着安素,“你去哪儿了?”
“刚刚买药的时候碰到了林雨,在她家玩了会儿。”安素抿着唇说道,“哥,是二伯母他们来我们家借钱了吗?”
沈安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可不是嘛,真把咱家当做摇钱树了,整天拿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挂在嘴上,烦都烦死了。”
安素点点头,摸摸有些扁的肚子,对沈安强道,“哥你吃了没?”
“吃了。”沈安强站起啦,伸了个懒腰,然后才对安素说道,“我出去玩会儿,一会老妈问起来,就说我去刘宇那小子家里去做作业了。”
说着,沈安强也记起来之前安素答应他的事儿,晃晃自己脖子上的红绳,“说好了帮我写暑假作业,你可别忘记了。”
安素点点头,便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的台子上凌乱的摆放着碗筷,安素看了看菜盘子,干干净净的只剩下了一些佐料和油渍。
轻叹一声,安素将碗洗了,然后才开始烧水煮面,想到二伯母借钱的事情,也不由微微皱眉。
王月虽然偏心她哥偏的有些过分了,可到底也是她妈,虽然脾气不太好,为人又喜欢斤斤计较,但也是这个年代大多妇女们的通病。
可是她那个二伯母却实在是个让人讨厌的女人。
沈父年轻的时候,去其他地方闯荡过一些年头。
那几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特难熬,一家人口又多,沈父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在家里并不怎么受重视。
到外面城市去闯荡的时候,被人骗到了黑窑子里面去了,待了三年的时间才趁着那些人不注意给逃了出来,一路几乎是乞讨着回家的。
后来回到家里就生了一场大病,那个时候家家都不富裕,几个兄弟姐妹也都结了婚分了家,沈伟连看病买药的钱都没有,找那些亲戚们借的时候也都是推辞着,还是二伯沈城看不下去,偷偷摸摸的拿出了几十块钱给他看病买药,为了这事儿,当时二伯母可没少吵。
后来沈父病好了后,就立刻去做工,把钱给还上了,虽然二伯母说的很难听,可是在关键时刻,二伯的这份情却是被沈父记在心上的。
再后来,沈父到了工厂里面上班,那个时候身上就几块钱,别说养老婆孩子了,就连自己都养不起。
那个时候也是二伯偷偷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给他们这一家子救急。
所以这么多年来沈父一直都很感谢自己的二哥。
这些年,沈父由于升了职,做了车间主任,而王月也是每天早上做生意,所以手上也攒了不少的钱。
可就因为这个,二伯母那个人却是要隔三差五的来借一回钱,也不说什么时候还,一次两三百的,如果王月不想借,就会拿着当年二伯给的钱说事儿。
虽然二伯的确是他们家的恩人,可是王月可没有忘记那个时候二伯母得知他们手上的钱竟然是二伯给的时候,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这么多年,二伯母从他们家拿走的钱少说也有上千块了,从没有还过一分,每次来都是理所当然的要钱,不给就闹。
难怪这次王月忍不住会发火了。
看着锅里沸腾起来的水,安素抓了一指面下了锅。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前世的这个时候的记忆。
这一次,二伯母借钱的数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便他们家现在不愁吃喝,可是三万也是个大数目。
这么多钱,王月自然不肯借,但是二伯母整天一副‘我是你们家的大恩人’的嘴脸,也着实把她气的不清。
上一世,在她爸的固执下,还真就把钱给借了出去,不过这次却是打了欠条的。
只是,这欠条后来也被二伯母再次上门的时候给偷偷摸摸的找出来撕掉了,半年后,王月找她要钱的时候,这个女人立马就翻脸不认人,说没有借钱这回事儿。
借条被撕了,他们家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再加上二伯母耍泼,王月和她干了一架之后,那个女人也是坚持自己没有借钱。
这件事儿自然也就是不了了之,可是两家人却是彻底的断了来往。
安素却是记得的,这钱实际上也不是二伯母真的想要赖掉,不过是因为做生意投资失败了,堆积了不少货却卖不出去,只能想办法把账给赖掉。
而当时因为这三万块钱,她也是差点辍学。
想起这件事儿,安素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凝重起来。
上辈子因为二伯母欠钱不还,原本就不想让她上什么学的王月便直接让她收拾着书包回家。
安素那个时候当然不肯,还和王月闹了一架,王月更是直接把她关了起来,不给她饭吃,甚至在周边工厂找了一份洗碗工,让她去挣钱。
安素至今还记得王月当时说出来的那番话,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也依旧寒心。
“老娘养了你十几年,现在也该是你还回来的时候了,你只要把生养费还回来,你爱干嘛干嘛,老娘绝对不管你!”
生养费……
想起这个词,安素就觉得浑身发冷。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对王月的那一点点的妄想也是彻底的烟消云散。
不过后来还是姥姥听说了这件事儿,赶到了她家把王月狠狠的骂了一顿,并且拉着王月和她父亲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最后竟是让王月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继续读下去。
不过,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王月总是在家里指桑骂槐,成天找茬。
高考的那段时间,她的处境更是水深火热,以至于她在考试的时候发挥的相当不好,与大学失之交臂。
如果这一次她阻止了二伯母他们借钱或是把欠条保管好,那这一世,她是不是能够安安静静的度过高考,成功的考上大学呢?
想到曾经在A市因为没有一个好学历,又没有什么技术傍身,只能在餐馆里面帮厨,处处遭人白眼的日子,紧了紧拳头,安素暗自下了决定。
二伯母那个女人心眼颇多,如果她又来那一套拿着过去恩情做砝码的手段,她爸一定会心软,劝母亲把钱借给二伯母。
安素轻叹一声,现在她只得庆幸家里管钱的是王月,这样一来,她只要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二伯母借钱时为了去做生意,并且风险很大的消息就行了。
锅里的面很快就煮熟了,安素连忙捞了起来,然后放在调好酱料的碗里,直接端到客厅里面开吃。
主卧里面,父母还在大声的争吵着。
安素端着碗,十分淡定的吃着面,可是心里却是在计划起该如何帮着王月拒绝二伯母借钱的事情。
等到她吃的差不多时,主卧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王月红着眼睛,脸上满是不甘心,而沈父则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安素眼睛闪了闪,看样子,父亲又把母亲给说服了。
虽然表面上家里似乎是王月当家,可是在大事儿上,一旦父亲做了决定,王月就算是反对也是无效的事情。
出来的王月显然气还没消,安素见了连忙放下碗筷,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