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李公公道:“回殿下,几位皇子来了。”
昨晚遭遇刺客,还在宫里头的皇子们,自然要来表现一下兄弟情深了。
仇小贝顾不得其他了,她下意识地转过头跟樊沉兮对视一眼:
好戏,要开始了。
樊沉兮勾唇笑道:“小贝子,跟本宫一块,好好地招呼下本宫的这几个兄弟。”
小贝子拱手,声音响亮:“是,奴才遵旨!”
……
樊沉兮坐着轮椅,被侍卫缓缓地推进来,坐着的大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纷纷起来拜见。
大皇子樊沉博忧心地看着太子:“二弟,身体可还好?我一听到昨晚的事,可把我吓死了,今天林太医来诊过没有,为何脸色看起来还是那么糟糕,我宫里有上次皇祖母赐的宝参,我让人给你取来?”
“咳咳,大皇兄不必了,本宫这身子,再多的灵丹妙药都是浪费。”
他自嘲地摇摇头,偏向青白的脸色,眉宇间被疲软充斥,看着就是个十足十的病美男,偏偏微勾的嘴角,显示了他的脾气没像病弱的身体那么弱,典型的一病娇。
“不能这么说,二弟,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效果,都不能算浪费。”樊沉博语重心长地说,“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
“是啊,二皇兄。”只有十岁大的八皇子,人小却很是乖巧懂事,“你可要照顾好自己,你需要什么,我也回去给你拿。”
樊沉兮朝他的八弟看过去,然后笑了,八皇子年纪小,还没有很强的定力,被樊沉兮吓得缩了下脖子:“二、二皇兄?”
樊沉兮笑得温和起来:“本宫怎么觉得,八弟这脸色看着,比本宫还不如?”
他低头拨弄自己的袖口:“大皇兄,你的宝参还是留给八弟,让他好好补补,说不定能长得高点,可比给本宫有用得多。”
樊沉博笑了笑,慈爱地拍拍八皇子的后脑勺,八皇子低着头偷偷吐了下舌头。
“呵,大皇兄,我看你还是省了你那宝参吧,二皇兄昨晚可得了父皇许多赏赐,这些年里,各种好东西哪样不往这东宫里送,二皇兄怎么看得上你那小小的宝参呢。”
五皇子故作不羁地挥着折扇走过来,自以为的开着玩笑,原本还可以的氛围,被他一搅和,就成了尴尬。
他和四皇子向来是一国的,昨晚虽说是太子遇袭,结果却是四皇子被禁闭,太子遭受到一通赏赐,五皇子自然要为四皇子抱不平了。
这五皇子也不是傻子,他以前跟着四皇子对付太子,以太子的性情,就算他现在投桃报李人家也不会领情,倒不如“忠心”一点,四皇子还不一定输,只要四皇子崛起,那他今日所做,就会成为将来之功。
但不被看重的樊沉博就有点可怜了,他神情有点僵硬地道:“五弟,你又在胡说什么,重要的是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心意值当个什么?”
“五弟,你……”
眼见着性情温和的大皇子,都被激得快发怒了,樊沉兮低笑出声:“五皇弟,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你八弟抢,也不害臊。”
五皇子眼一瞪:“我……”
“行了,你大皇兄这根宝参是给不了你了,那是给你八弟长身体的,倒是作为你二哥,本宫让膳房做了你们喜欢吃的佳肴,若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用个午膳吧。”
八皇子看了看三个哥哥,腼腆地傻笑,大皇子也展开笑颜,正要说话,就被五皇子樊沉毅抢了先:“还是算了吧,看二皇兄身体不适,我们留下来打扰,影响了二皇兄休息,再出现什么问题,父皇怪罪下来,我们可承担不起。”
换做旁人可能就不好说了,樊沉兮可不是会在意面子工程的事,他一扬眉就是挑衅的味道:“可本宫,就想你们留下来一起用个饭,本宫就盼着个兄弟团聚乐呵一下,五皇弟也不能成全本宫吗?”
五皇子的桀骜不驯和他乖张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谁不知道樊沉兮那狠毒的性子,哪里会盼什么兄弟团聚,这么不要脸的话,夹着威胁的语气,也就这位太子说得出来,樊沉毅气个半死,又没办法说个不字。
看见五弟弟不开心,樊沉兮就开心了,他眉开眼笑地吩咐李公公:“还不招呼本宫的几位兄弟到膳厅去,要有哪里招待不周的,本宫唯你是问。”
“是,奴才遵旨。”李公公笑着应是,态度恭敬谦卑地邀请三位皇子,前往膳厅,还说早吩咐了膳房,已经为殿下们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在膳厅落座后,樊沉毅往樊沉博那边靠了靠,用折扇虚掩地小声说道,“太子哪会好心地请我们用膳,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诈,大皇兄,小弟劝你,一会小心点,太子可天天巴望着我们这群兄弟死绝呢。”
樊沉博不赞同地道:“二弟不是你说的这样,他不过是身体不适,脾气才不好了些,再说,一起吃顿饭能怎么样,真要注意的,那也该是五弟你。”
五皇子樊沉毅将折扇挪回,在自己胸前扇了扇,哼笑着:“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就赌,这绝对是个鸿门宴。”
“确实是鸿门宴。”
樊沉兮一来,就耳力非常好地听到樊沉毅的话,他毫不遮掩地承认了:“就是鸿门宴,五皇弟你又当如何?”
五皇子憋着一口气,想喷喷不出来,憋得自己胸口痛,恨恨地收起折扇。
樊沉兮心情不错的坐在主位上,击掌两下,宫人就将美味佳肴一一端了上来,他坦言了这是场鸿门宴,真正端上桌的菜肴确实精致美味,当然,就连五皇子,也没真的相信他嘴里的鸿门宴。
有时候越是说实话,越没人会相信。
“小贝子。”
樊沉兮一唤声,始终站在他身侧的小太监躬身回应:“奴才在。”
“去,来者便是客,替本宫给本宫的兄弟斟酒。”
“是。”
小贝子端起酒壶,微微低头含胸,姿态放低,看着跟普通太监没什么两样,并不引起人注意,五皇子多看了她一眼,不过是因为之前在东宫外欺负过她。
给大皇子和五皇子斟了酒,到八皇子时,她给换了其他饮品,小皇子还问道:“为什么我的不是酒?”
大皇子哈哈笑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喝。”
说到这,他忧心地朝樊沉兮看去:“二弟,你身体不适,也不宜饮酒。”
樊沉兮轻笑:“谁说本宫要喝酒了?”
樊沉博:“……”
太子端起面前的杯子:“清茶一杯,敬本宫的兄弟。”
樊沉博为了掩饰那点尴尬,忙端起自己的酒杯,五皇子不情不愿,但也端了起来,八皇子学着兄长的样子,双手捧杯,然后大家一起一饮而尽。
仇小贝重新给他们添了酒后,就回到樊沉兮身边,跟太子对视了一眼后,手心里捏着的东西藏起来后,蹲身一旁为太子布菜。
为了缓解尴尬,樊沉博便主动聊了起来,五皇子偶尔应话,虽然大多都是夹枪带棒的,好在还有个小皇子偶尔好奇地询问一句,将可能会吵闹的气氛给拧成了逗趣。
樊沉兮静静地坐在主位上,你觉得他应该在听,又觉得他漫不经心的,反正说要请客的是他,没有东道主一丝热情的也是他,还有闲情趁着仇小贝给他布菜时,偷偷地夹起来塞进她嘴里。
她可能是真饿了,早上睡过头还没吃呢,他这些皇兄皇弟就过来了,她好像一饿肚子就不舒服,想到此,他对自己的兄弟们更加不待见了。
但看她一开始不太敢,后来完全不客气地吃掉不说,还偷偷扯他衣袖让他继续给她夹菜,偷吃时怕被发现嘴巴紧闭,鼓鼓的两颊一动一动的,甚是逗趣。
他这小太监,最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了。
袖子又被扯动了,发现她从桌子最远的地方夹来了两块鹿肉,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分明是她想吃这道菜了,才特意装成布菜给他夹过来的,亏她还有点良心,知道夹两块一人一块。
瞧着她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又非常愉快的吃掉,一双眼睛都在发光发亮,他烦闷的心情就少了大半,这可比看他几个糟心的兄弟舒服多了。
他将另一块鹿肉夹起来,看了眼筷子,刚刚被仇小贝咬过了。
这么想着,他将鹿肉放进了嘴里。
唔,味道确实不错。
一个人开始觉得另一个人好,那就看什么都觉得好,喂投都能喂出隐秘的愉悦感,像个变态一样。
“二皇兄?二皇兄?”
樊沉兮回过神,很镇定地将目光从小贝沾上油渍的嘴唇移开,转向八皇子:“小皇弟有何事?”
“我看大皇兄和五皇兄好像喝得有点多。”
闻言,樊沉兮才懒懒地朝那两位皇子看去,大皇子被五皇子屡次顶撞,激得多喝了几杯,五皇子自己也算个好享受的人,樊沉兮给的酒很不错,他自个也喝得不少,这会两人都有点晕眩了,大皇子困顿地揉了揉眉头,五皇子大舌头地还在拉扯着大皇子跟他说话。
樊沉兮淡漠地收回视线,对八皇子道:“怕什么,这东宫里别的没有,房间特别多,一会让人带他们俩下去休息,酒醒了再走,在本宫这里,还怕他们丢了不成。”
故作稳重成熟的八皇子,低头对着自己的手指:“那、那我……”
“你要想,也可以留下,不差你一个。”
“真的吗?”
从八皇子樊沉矜眼里,看到了他对太子皇兄的敬仰。
樊沉兮嗤笑一声,算是回答了。
眼看着都吃得差不多,大皇子红着脸昏昏欲睡,五皇子话也渐渐少了,樊沉兮便道:“李公公,带几位殿下去休息吧。”
李公公领命,让几名宫人将皇子扶起,他自己亲自领着八皇子,朝给皇子准备好的院子走去。
等碍眼的走了,樊沉兮将伺候的宫人遣退,整个膳厅就他和小贝子,他将整盘鹿肉都搬了过来,还拍拍身旁的位置让她坐下来:“鹿肉对有孕之人有益,你是该多吃点。”
刚才太子喂投时没能拒绝到底,后来还享受上了,这会再讲究什么礼仪尊卑就太可笑了,左右这会没旁人,她真的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要去夹,刚刚吃的那点根本不够。
“本宫让你动筷子了?”
仇小贝的筷子离那块肉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被迫停了下来,她错愕又委屈地侧头去看她的殿下,无声控诉着:不是他让自己吃的吗?
“本宫让你吃,没让你自己用筷子。”
小贝看看筷子再看看饭菜,最后看向自己的爪子,不用筷子难道要她用手抓?
樊沉兮哼笑,动作优雅大气地夹起肉片举到她嘴边,她发怔,在他半威胁地眯起眼睛时,赶忙张嘴“啊呜”地吃掉。
看得出他很愉快,还亲切地问她:“还喜欢吃什么,这些够不够,不够再让人做。”
仇小贝狐疑地偷偷瞅他,然后试探性地指了指其中一盘菜,樊沉兮真的伸筷子去给她夹,却又中途停止:“那是蟹做的,子亦说,有孕的要少食蟹,换个别的吧,唔,这鱼丸不错,多吃鱼好。”
她傻傻地张开嘴吃掉,一嚼一嚼的,边看着樊沉兮兴致勃勃的样子……唉,她的殿下这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了?
可喂人吃饭的趣味到底在哪里?
是主人喂养小动物的那种感觉?
额……既然这样的话……
“奴才,还想吃那个……奴才想喝点汤,唔唔,那个,那个再来一片……啊慢点慢点,等奴才咽下去……”
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吃亏不是。
……
樊沉博迷迷糊糊醒来,隐约感觉好像闻到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坏掉的味道。
他坐起身,一阵晕眩感传来,他捂着脑袋坐了一会才缓过来,还是感到阵阵胀痛。
可那讨人厌的味道逼迫他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门口,并开门出去。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他醉酒后竟然睡了一个下午,捂着脑袋晃了晃,好像清醒了许多,然后凭着那味道身子摇晃地往前行走,没多久,他来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地方,他潜意识地感到不对想要离开这里,双脚已然不听使唤地踏入那大敞开的殿门。
那股味道更加浓郁了,他被呛得发晕,晃了晃脑袋,再抬头时,他发现屋里头坐着一名女子,女子的服饰很熟悉,背影也很熟悉。
他终于停了下来,努力回忆而眉头紧锁。
“你来啦。”女子幽幽叹息一声,站起身来,长袖一挥,桌椅什么的都不见了,唯有长长的红色条状绸布轻轻飘荡着。
气氛诡异,让樊沉博心生不安。
女子袖子挥动,在他面前跳起舞来,女子身段柔细,舞姿柔美,本应让女子看了羡慕男子看了心动,樊沉博却害怕起来。
他想起,曾经有一位女子也在他面前跳过同样的舞,而那位女子已经……死了!
眼一睁,樊沉博当机立断地想要离开,周身的绸条就飘荡起来,蒙住了他的脸,当他将蒙住眼睛的绸布扯下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惨白到发绿的熟悉面孔——
“啊……啊啊……”
他惨叫着撒腿往外跑,在跑到门口时,两扇门“啪”地自己关上,他因为冲势撞了门板,而他什么都顾不上,抓着门就要打开,发现门被封住似得怎么拉都不动。
“外面有没有人,快开门,开门啊……”
外头无人响应,里头……他的身后,幽怨的声音响起:
“博郎,你要去哪,过来呀?”
樊沉博一听到这声音,脸色更差,拍起那门更加起劲,更是不顾保持多年的形象对外大吼着:“开门,给我开门!”
“博郎,你怎么了?你不是说,最喜欢看我跳舞吗,你怎么不看了呢?”
“开门——开门——”
“博郎,你来抱抱我啊,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樊沉博停了下来,瞪着眼前的门,他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双手紧握,内力输入匕首中,想要凭借这把小刀将门给劈开。
就在他有这个动作的时候,屋里狂风大作,所有的绸条挥荡,啪啪地响着,在樊沉博就要把门劈开的时候,长长的袖子从他身后钻过来,绑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他就被扯得往后飞起,摔落在地上。
头在地上撞了个响,樊沉兮低吟着睁开眼,看到了在他身体上方,横着漂浮着一名长裙女子,她红眼青面,充满心间的怨恨让她姣好的面目变得狰狞,长发如一条条活着的蛇,在四周飞舞飘荡。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
她两手变得很长,掐住了他两边肩膀,不甘心地呐喊着:“你说你爱我,你说你愿意放弃所有跟我远走高飞,你说只要来个诈死,我就能摆脱现在的身份跟你在一起,可你没告诉我,你是真的要我死!”
在喊出最后那句话时,女子的眼睛里渗出血来。
一个女人,哪怕她并不算一个好人,死后也不是一个好鬼,可她愿意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所有,因为爱,因为相信,才给了他方面,给了他暗中亲近自己贴身婢女的机会,更给了他杀死自己的机会!
她不甘啊,临死前,她还做着畅想未来的美梦,醒来,她已成了一缕孤魂!
樊沉博挣扎着,可压着他的力道太强,他根本动弹不了,恐惧让他求饶,让他试着说好话:“璇儿,璇儿,你原谅我,我也没办法,我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杀死你,比杀死我自己还痛,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的。”
“爱我?”
女子有一瞬间的呆滞,可她已经死过一回了,生前更是被做为弃子送给樊沉兮,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下一刻,她一边大笑一边发狠地喊:“真爱我,就陪我一起死吧!”
按着他双肩的手悠然收紧,樊沉博疼得大叫,死亡的威胁,褪去他的恐惧,他迸发出力量将女子甩到一边去,然后一个翻身骑在了女子的身上,双手反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死?呵呵,只有你这种愚蠢的女人才会死,周璇我告诉你,我能杀死你一次,我就能杀死你第二次。”
他脑子里叫嚣着魔鬼的呐喊,完全丧失理智的他,已然分不清被他压在shen下的女子是人是鬼,他不顾一切地发泄着心中压抑许久的杀欲:“我杀死你,杀死你!”
“住手,还不快阻止他!”
两名身强体壮的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地拉扯着樊沉博的手臂,可完全陷入癫狂的樊沉博力大无穷,两名侍卫竟然拉不动。
被他掐着的躺在地上的“女子”,竟是小太监仇小贝,一手挡着掐他脖子的手,另一手艰难地从两人挤压中拔出来,在他的眉心中用力一点。
樊沉博双目立马空白呆滞,然后失去力气般往前栽倒,被两名侍卫及时抓住,拖着离开了仇小贝,仇小贝这才稍稍侧过身,捂着胸脖处咳出声来。
樊沉博一被拉开,就清醒了过来。
是真正的清醒,他发现自己身处在太子侧妃周璇的寝殿里,他刚刚以为是周璇的女鬼,只是一名被打落帽子,长发披散后看着颇有姿色的小太监,她正畏惧地看着自己。
不止是她,周围好多人,也都在看着他。
有众多宫女太监,其中就包括自己带来的宫人,还有他的五皇弟樊沉毅,八皇弟樊沉矜,他们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更让人害怕的,是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却散发着寒意的太子樊沉兮!
他想解释,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大皇兄,”樊沉兮的轮椅缓缓朝他推来,没有表情的面容带着天子的天威,“你能不能告诉本宫,你口口声声喊着要‘杀死你’,是想杀死谁?”
“不、不是,我……”樊沉博总算找到自个的声音,他慌乱地解释,“我喝多了,我只是喝多了,胡言乱语!”
“喝多了?胡言乱语?”樊沉兮低笑一声,轮椅也停了下来,不等大皇子松口气,他的笑容马上收起,“本宫倒是听过,酒后吐真言。”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没有……”
樊沉兮没有理会大皇子努力想要辩解的语言,他停下的位置正好是仇小贝躺着的地方,他朝她伸出手,一边淡漠地下令:“来人,把大皇子送回父皇那去,相信,父皇应该会还本宫一个公道的。”
他抓住了仇小贝递给他的手,才状似随意地瞄向五皇子他们:“你们说,是不是?”
樊沉毅这会也不敢再乱说话,扇子被他抓在手中都没有打开过,听到樊沉兮问,想如往常那般嘲讽一句过去都张不开口。
樊沉兮不指望对方现在开口,反正等审案的时候,这么多人看着,大皇子喊出的话都被听得真真的,轮不到一个皇子去撒谎,要够聪明的话,也不会想撒谎。
他耐心已耗尽,冷漠地道:“本还想好好招待你们,这会本宫也没心情了,五皇弟、八皇弟,要没什么事,你们就都回吧。”
八皇子年纪小,早被吓得脸色青白,这会偷偷朝身旁的五哥看去,见五哥随意拱手说着告辞,他学了个样,就匆匆忙忙追着五哥离开东宫。
不是他跟这五哥关系多好多依赖,而是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留在东宫里。
两个小的皇子走了,冷漠的侍卫一点不输给遇刺时禁卫军的态度,不顾大皇子的尊严,直接左右开弓架起来,脚都离了地。
皇子们都是练过武的,可不知是不是刚刚爆发的原因,樊沉博这会身体软绵使不上劲,只能任由自己被以如此丢脸的方式带着走。
当他勉强扭头看向樊沉兮时,向来以温润不争示人的大皇子,目光里充满了狠毒和恶意。
不过他这点威力,对樊沉兮产生不了任何影响,这会,太子殿下的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小太监。
他目光里含着凶意,将被他牵起来,对他讨好谄笑的小贝子伸出手,在她的脖颈处红肿的地方按了一把。
“嘶——”
仇小贝痛得差点跳脚,可一看太子爷那发黑的脸色,她就忍下了,并且不闪避地让他掐自己的疼痛的地方,眼眶疼出泪来了,还在对他安抚地笑:“殿下,奴才没事的。”所以,不要担心,不要生气了。
樊沉兮闻言冷笑,将她往自己身上拉,她一个趔趄坐到了他腿上去,想起身却被他牢牢压制。
他稍一低头,薄唇几乎就要贴到她耳朵上,暧昧但语气嘲讽地说:“昨夜,是谁不怕死地大骂本宫骗他,还哭着控诉本宫浪费他的心意,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是本宫记错了吧,那个大胆的小太监,不是你吧?”
“殿下……”她缩着脖子,忍着他散发的冷气,不敢乱动,告饶地唤着他。
“再有下次,”他冰凉的手,在她滚烫的脖颈间划过,“本宫就亲自摘了你的脑袋,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脑袋不敢动,她就怯怯地举起手,“奴才发誓,肯定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樊沉兮冷哼,没再继续追究,可也没有放开她,让她下去的意思,自认为做错事的小贝子,只能如坐针毡地坐在他腿上,僵着身子。
他感受到她的不自然:“怎么,嫌本宫的腿是废的,怕摔着你是吧?”
仇小贝梗了下,她的殿下怎么也那么孩子气?这是怕摔着吗,分明是怕把他金贵的腿给坐坏了,更怕被看到了,人家会怎么看待一个太监坐太子腿上这么“火辣辣”的一幕?
她好言说道:“殿下,奴才最近好像胖了点,怕把您坐疼了。”
“放心,”他没有情绪地扫眼自己的腿,“这腿什么感觉都没有,你要觉得这残腿让你不舒服,就起来吧。”
仇小贝:“……”
这话一出,让她怎么敢起来?
偷偷在心里翻个白眼,仇小贝干脆让自己放松下来,能让太子爷这般抱她之前可很难想象的,既然抗拒不了,那不如就……享受吧,嘿嘿。
她悄咪咪地依偎在他胸前,搭在他胸口的手轻轻按了按,嗯嗯,不错不错,手感特别棒。
樊沉兮:“……”
一名侍卫在这时候进来,打破了这尴(yi)尬(ni)的气氛,他在殿下的允许下,靠近其耳边低语了几句,仇小贝竖起耳朵,也只听到五皇子这个称呼。
樊沉兮听完后,只扯了下嘴角:“便宜他了,就先这样吧。”
“是。”
侍卫退下,仇小贝好奇地问:“跟五皇子有关的?什么事啊?”
樊沉兮垂眸瞥她:“想知道?”
“嗯嗯!”
“自个猜去。”
“……”
“回了,你该吃安胎药了。”
他转动轮椅,就这么带着她往外走,让她体验了把行走轮椅的刺激!
至于五皇子……
午膳时,也不知怎么的就和大皇子喝多了,按理说他酒量应该还不错的,醒来那会,他怀疑过是不是酒里有问题,可他虽然醉了却没有醉得完全没有意识,且睡一觉醒来,人就清醒了,哪都没缺失,完全感觉不出有问题。
待他走出自己的房间,看到了大皇兄也走了出来,却看不到他一样,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他们的房间,离周侧妃的寝殿并不远,周侧妃的死过去了好些天,如今殿门都没人看守,他就看着大皇兄直直地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他正想跟进去看看大皇兄要做什么,身后八皇弟喊着“五皇兄”追了上来,还一脸天真地问他大皇兄在做什么。
不等他回答,他发现樊沉兮坐着轮椅让人推着过来了,沉着脸不愉地道:“这是本宫侧妃寝殿,你们来这做什么?”
八皇子瑟缩地指着殿门:“是,是大皇兄先进去的。”
樊沉兮凝眉:“大皇兄进本宫侧妃的寝殿做什么?”
樊沉毅假意镇定地扇着折扇道:“这我们怎么知道,进去看看不就是了?”
樊沉兮略想了下便同意了,待他们进去,就看到大皇兄一人躺在地上挣扎眼睛,嘴里不停念着“我是爱你的,我有苦衷,我也不想杀你……”
“奴才过去看看吧?”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樊沉毅记得曾经欺负过的小太监主动请缨,太子允了,那小太监就走过去,试探性地唤着“大殿下”,大皇子始终没有理会小太监,小太监才试探性地伸手去触碰,谁知道一碰,就被大皇子翻身欺压在地上,还掐着小太监的脖子喊着:“……周璇,我能杀你一次,我就能杀你第二次!”
这信息量委实太大了,五皇子都被吓住。
之后就是太子震怒,连往日情谊都不顾,强硬地要将大皇子交给父皇,樊沉毅也和樊沉矜离开了东宫。
他神思恍惚地想着要赶紧把这事告诉四皇子跟周贵妃,脚下越发的快,连身后跟着的八皇弟都顾不上,然后他就悲剧了,不知脚下怎么会突然多个石子,身子歪倒时他用轻功翻了个身,落地时地面有水,他还是没能站稳地滑了一跤。
这还是其次,他摔下去时,左手不知道蹭到什么,整个手背包括手指被磨得血糊刺啦的,疼得他喊都喊不出声。
“殿下,您没事吧?”
他的随身宫人着急地过来扶他,他一站起来就观察四周,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暗算他,可被自个带来的宫女太监围住,啥都没看见,气得踹了临近的太监一脚,然后捂着手喊着:“还不快去给本宫叫太医!”
他大概不记得,不久前,他将一名小太监的手给踩肿了,今日,十倍的奉还了,他这手,没有个整月是别想好了。
……
樊沉兮没有丧病到让仇小贝坐自己腿上,就这么坐轮椅回自己寝殿,就算东宫内圈都是严格训练过的,嘴严且背景清白的宫人,可樊沉兮也不会随便拿来赌这种无法百分百控制的事,吓唬到她后,出了侧妃寝殿就放她下去了。
回到太子寝殿,两人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比如,接着仇小贝之前没读完的书。
书本被樊沉兮拿在手中,仇小贝搬了张凳子在轮椅旁,手臂趴着扶手,脑袋挨着樊沉兮,凑着一起看书本的内容,她慢慢的念,他矫正并教她不懂的字和字义。
两人间,蕴含着独属于他们俩的温情。
直到晚间,有正乾殿传来消息,说皇上关于大皇子的行为大发雷霆,大皇子的母妃德妃娘娘也赶过去求情,在加上急于给自己儿子“正名”的周贵妃去搅和,那里正闹得一锅粥呢。
听完此消息,樊沉兮静静地合上书,对仇小贝道:“天色不早,歇息吧。”
“好啊。”她记那些文言字义记得脑壳痛,早盼着休息了。
等樊沉兮上床后,为了方便,仇小贝将灯笼放在自己软榻旁的桌上,这样她上了软榻再把灯火吹灭,就不怕撞伤了。
可今天,她刚拿着灯火往自个软榻走去时,樊沉兮突然用力咳了起来。
仇小贝听到了,赶忙放下灯火回到樊沉兮身边,紧张地打量:“殿下,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樊沉兮低着头,面色看起来是不太好:“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冷。”
冷?夏末还未完成过去,这会怎么会冷呢?
可太子殿下身中剧毒,哪怕毒性控制住暂时不会爆发,可毒素在他体内依然会对他造成伤害,他绝对是时刻饱尝着身体不适的痛苦,但樊沉兮从不会将自己身体不适的痛苦表现出来,这会居然直观地表达他冷,把仇小贝给急的。
“那、那怎么办?奴才去给你熬点热汤?这地龙也烧起来吧,您可能会好点?”
她说着就要去做,就被樊沉兮拉住了。
“不用那么麻烦的,”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小贝,温柔地诱哄着,“来,你上来,躺下。”他拍拍床里头、他身旁的位置。
贝公公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最好的温度来源于人本身,你给本宫暖暖床,本宫也就,不冷了。”
贝公公:“……”
要暖床嘛,早说嘛。
不过,早上太子爷可是威胁过她的,她忧心地皱着张脸:“可是殿下,您不是说,奴才上您这龙床可是大罪呢,奴才不敢。”
她想着樊沉兮总该说点好话哄哄,或者找别的理由来否定之前说的话,可是这厮轻轻一叹,对她罢了罢手:“本宫也不为难你,你去休息吧,本宫忍忍就过去了。”
贝公公:“……”
她看着樊沉兮边咳边缩着身子躺下,还背对着她,一副孤单寂寞又冷傲的模样。
“……”贝公公第三次无语后,无声地叹息一声,她抬脚跪上了床铺,低声道:“殿下,奴才为您暖床。”
樊沉兮依然背对她没理会她,想来她刚故意拿话调侃他,让他病娇的性子发作了。
她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从他身上翻到床里边,偷偷看他一眼,他闭着眼睛装睡,她很小心很小心地躺下去,他没有因为她的动作翻身,这样一来,她脸一侧,就几乎和他面对面了,看他闭着的眼睛……睫毛好长,想揪。
“咳!”
她看得入神,他冷不丁地咳一声,吓得她条件反射地往另一边缩,然后被他早有准备地手给抓了回去,她下意识的再朝他看去,就对上了他睁开的眼睛。
“暖被窝要在被子里暖,你躺在被子上,是要暖空气吗?”
“……”
樊沉兮掀起了薄被,连她一同盖住,还将人往自己身上揽近一些,虽然没到紧紧相贴的地步,可也离得很近了,一动就能碰到对方的距离。
做完这些,樊沉兮没再多说一句,重新闭上了眼睛。
仇小贝怔了半响,浑身僵硬半天不敢动,就等着对方啥时候突然给她来一击,他最喜欢整着她玩了,可她等了这么久,只等来对方均匀绵长的呼吸,似乎是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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