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684年徐敬业造反裴炎逼宫后,武则天的心里就有了疑心病,总觉得天下人都在想着如何算计她(疑天下人多图己),因此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谁都不可靠,此次是扬州叛乱,那苏州广州柳州郑州呢……此次是裴炎逼宫,那下一个是否是其他要臣呢?此时此刻是否其它地点的其他人物也正策划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呢?大臣中究竟有多少人对我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呢?又有多少人会是下一个道貌岸然的徐敬业和裴炎……对于这些,武则天实在没有把握。那么,该如何才能发现和揪出这些潜藏的敌人,以达到防患于未然的目的呢?
要知道,这些人的脑门上并没有刻字,该如何找出这些人呢?
686年3月,这个办法终于被她想出来了,那就是欢迎告密。
武则天清楚,国人有一个优良传统,那就是打小报告,ta们上小学时最爱说的话就是:“等着,我给你告老师去”,长大后,此话变成了“头儿,那天某某某可是说你……”武则天决定利用这个光荣传统,将它发扬光大。说白了,就是依靠群众鼓励群众发动群众揭发群众,鼓励群众踩着同事和朋友的生命,以出卖别人的方式通向荣华富贵。
只要你当叛徒当内奸对我忠诚,就可以升官发财。
毕竟,只有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那就让群众亿万双雪亮的眼睛成为我发现敌人的监视器吧!谁若想和我玩阴的,没那么容易,我就是要通过告密,让天下所有的阴谋都变成阳谋,然后挨个收拾你们。通过告密,让所有的阴谋都无处遁形,在发展壮大之前就胎死腹中。
一句话,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来发现阴谋。
阿嚏……
武则天明白:在传统儒家思想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官员,强调忠君,反对女人干政,认为侍奉女上司是最不能容忍的耻辱,心中都积聚着对她的强烈不满,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给这些人表达不满和将不满化为实际行动的机会——你可以不满,但你不敢表达出来,更不敢化作行动去联络和鼓动别人造次,所以你就无法三人成众而反天。
武则天知道:就算有无数个人从内心反对自己都不怕,可怕的是这些人串通一气拧成一股绳来对付自己,而不让他们形成合力的办法就是发动和鼓励告密。当人和人之间不再信任而是充满猜忌时,就已经注定了难以成就大事,尤其是像造反这种唯有通过集体行动才可成就的大事。谁听说过不找同谋就能造得了反的?谁又能保证,此时此刻正在和你热火朝天讨论造反的人不会在彼时彼刻变成告你密的人。
表达你的真诚很容易,但让人相信你的真诚很难。
舍生取义者有,但舍义取财者更多——三人行,必有告密者。
但问题来了,就连中下级官员都几乎没有机会见到武则天,广大的人民群众就算是发现了某些人的阴谋,又该如何向她及时举报呢?
这就涉及到一个如何发挥唐朝群众舆论监督的问题。
武则天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命人在朝堂外设立了一个叫“铜匦”的铜铸的大家伙,形状四四方方,很有点像今天邮局外的邮筒,有4个面,分别涂抹着4种不同的颜色,青颜色的接收毛遂自荐者求取功名的信息,红颜色的接收对朝政有意见的信息,白颜色的接受请求申冤者的信息,而告密者,就可以往黑格子里投稿(瞧这对应的颜色,要不说告密的人心黑呢)。
要知道,在唐朝,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取暖基本靠搂、防盗基本靠狗、教育基本靠揍,此铜匦的作用就相当于举报电话了,更有检查院门口举报箱的作用。此铜匦的设计可谓考虑周全,在得到告密信息打击反对派的同时,还网罗了人才,顺便改进了政府工作。
说明武则天是一个喜欢一举多得的高效率领导,阿嚏!
铜匦摆出来后不久,一封告密信就悄悄塞进了黑格子里,被告密者是鱼保家,有人告发他在扬州叛乱时曾给徐敬业乱制造过武器,从而导致国军死伤甚重的严重后果。鱼保家因此被处死,他成为了第一个死于告密的人。而极具讽刺的是,这个铜匦竟然是鱼保家本人发明的,他成了自己专利发明的第一个受害人。这大概就叫害人终害己吧!
阿嚏!
而告密的人,随即得到了奖赏,成为了吃财政的官员。
广告效应由此产生:原来找几张白纸,写几个黑字,往铜匦里一扔,就可以升官发财了,如果对方是仇家,顺便连仇也报了,真是两全其美,太合算了,太值得用心去经营了,美好的生活原来来的竟如此容易。一时间,告密的生意异常火爆,按史书的话说是:“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全国人民不是“原告”,就是“被告”,几乎都在告。
每一个群众都成了武则天的眼线!
每一个造反的人都处于人民的汪洋监视之中。
每一个阴谋都在武则天的射程之内!阿嚏!
武则天考虑到外地人来一趟洛阳不容易,绝不能让告密者因为贫困来不起洛阳而告不起密,同时考虑到唐朝的义务教育没有,绝不能让文盲因为不会写信而告不成密,因此特意下了一道旨令:外地人如想告密,就去找你们当地的领导,他会提供给你驿马,并且按照5品官的待遇把你一路护送到本女皇的行宫(使诣行在),另外,这个护送你的领导还不能向你打听你所告何人所告何事(臣下不得问),你完全不必担心因泄密会受到打击报复,而且告密一经确认,立马破格当官。如果已经是小官的,肯定让你当大官了,总之让你有实惠。
此时有人给武则天提问题了,说如果我不能肯定这个人就是想要造反了,但感觉到他有造反的嫌疑,怎么办,告还是不告呢?告错了政府不会怪我诬告吧?武则天的回答是:告,你尽管来告就是,就算你捕风捉影告错了也没关系,绝不会因此而治你的罪(无实者不问)。关键是阶级立场问题,只要你是抱着一颗红心大老远的跑来给领导捧场就够了,领导绝不会亏待你的,毕竟,有人对社会不满,对领导不满,对组织不满,想要图谋不轨,是不会让你知道的,你一旦发现这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好像有猫腻,也可来告,放心大胆的来告就是。
在对待告密这件事上,武则天的态度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立刻给你升官发财;无,送你回去,欢迎再来,路上慢点。
阿嚏!
告密因此成了只赚不赔的买卖,即便当不了官发不了财,至少还能享受一回实行三包(管吃管喝管住)代办托运(马驮)的公款旅游待遇,编个假密就能快乐出发,食、宿、行无忧,一条龙服务,阿嚏!
很多对生活原本感到失意的人因此都看到了希望:
既然通过父母(无职无权无钱)和知识(文化太低)无法改变命运,那么就通过告密使生活变得更美好吧。毕竟,就连牛顿都是因为“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才成为的牛顿,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踩在想造反官员的身上成为官员呢?只有踩在别人的肩膀上,我们才会变得比别人更高,也就是说,踩着别人的肩膀永远都是比别人高大的最捷径。
阿嚏!
告密由此使得那些敢于反对武则天或者威胁到武则天当女大老板的人统统被发现、被逮捕、被消灭,暗中对她不满的人也因此噤若寒蝉,不敢有所作为。所有官员都谨言慎行道路以目,生怕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被人告了密就玩完了,哪还敢有什么造次之举,最终得利的只有武则天。很多人都由此想通了,别奢望造反了,还是老老实实上班领工资吧!难道女人发的工资就不能给孩子买奶粉不成。
阿嚏!
石榴裙下的江山,就是这样坐稳滴。
告密使得武则天的统治在短时间内稳定了下来,太有才了。
说到这里整明白了吧,同志们,你们互相告吧,只有你们彼此不信任了,我武则天才能安心坐在龙椅上,看谁还敢反我。这就叫权术。
而既然接到告密,就得有专人来负责审理这个告密,酷吏因此被武则天女士推上了历史的舞台——替她来审理案件的人,全是酷吏。
这是历史上很著名的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