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须草,罕见,难得。
可入药,可制灵丹。
功效只有一个,却足够逆天。
保命。
无论是怎样的伤势,至少可以吊住一口气。
修士又称其为保命草。
去根,研磨。
一瞬便化为粉末。
只见林梵的手轻轻拂过丁岩的脸,他双眸凸出,猛然睁开。
面目狰狞,极其痛苦。
林梵不以为意,一团碧光自掌心亮起。
正是木心的自愈能力。
璀璨,绚烂。
如涟漪般扩散,波纹渐远,不知尽头。
激发生机。
树妖出色的自愈能力,便是得益其生命力。
丁岩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拼命压榨着,企图释放更多的力量。
面色红润,甚至宛若烧红的木炭。
足足持续一个时辰。
丁岩双眼紧闭,神色安详。
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多半已痊愈。
原来,他只是睡去。
“林梵少侠真乃神人也!”肖云暗暗称赞,却发觉肖天正看着他,目光冰冷,透着冬意。
“父……亲……”对于肖天,肖云更多的是敬畏。
有敬,有畏。
单单缺少了爱。
不敢爱。
肖天不应,只瞥了一眼。随后竟不再关注肖云,目光转向一众红袍人。
“你们是天火宫的人!”
冷淡,甚至隐隐有些质询的味道。
“知道还问。”罗霄虽虚弱,傲气不减,肖天不过平雁城之主,他还不放在心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罗霄淡淡道,“降魔,斩杀邪修。”
肖天冷哼,下意识握住离恨刀,“你们几个,谁是用剑的好手?而且是如此快的剑!”
“邪修的确为长老所杀,可我们另一对人马已经包围了叶家。他们勾结血云楼,其罪当诛!”
肖天是个聪明人,看着场面局势他便猜到许多。
若不是勾结邪修,叶家老狗怎么敢前来放肆!
可血云楼的人出手,是否说明什么……
她曾说过,“血云动,则天地乱。”
那这个世界,是否也开始动乱。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说到底,这片大陆已经和平太久,仅有的战役不过是小打小闹。人人只想安居乐业,众修士也满足于此,这样的阵容,如何与邪修相抗衡?
肖天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平雁城主,也只在意这一城百姓。
旁的,都不该他想。
“在邪修面前,你有没有丢我肖家的脸!”肖天的话如当头棒喝一般狠狠砸在肖云的头顶,他摸了摸头,无血,却痛的要命。
甚至眼中泛起泪光。
“没有。”肖云倔强抬起头,死死盯着肖天的眸。
可他只看到了一点坚冰。
“废物,我肖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肖天见肖云现了泪光,心中更加不喜。也就不想再关注肖云。
他冷冷一喝,灵力如浪涛汹涌。
“叶家所属,跪下!”
“扑通扑通”!
此起彼伏的闷响,在肖天面前,没有一人敢反抗。
他的铁血,他的独断。
众修士皆知。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叶家也不会选择与邪修勾结,但这是一条不归路,踏上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勾结邪修,应斩首示众。”
“城主饶命……”
“我们也是被逼的!”
“城主!城主!”
“以下犯上,也是死罪!你们叶家敢反城主府,人人当诛!”
“城主,我们的妻儿老小是无辜的。”
“我们有罪,认罪。”
“但求城主放他们一条生路。”
肖天气势更胜,每一句话都像一座山岳般压在众人的身上。
“全都要死!”
“城主!”
“求求你……求求你……”
“饶了叶家的孩子,他们还什么都不懂……”
肖天冷哼道,“饶了叶家的孩子,等他们长大复仇吗?让他们振兴叶家吗?”
“城主,他们不敢!”
“我保证!”
“以后叶家全听城主一人调遣,只求城主放过无辜的人……”
肖天仍不屑,面色冰冷至极,没有任何神采,“无辜?那生在叶家就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绝望,哭喊。
歇斯底里。
他们在雨中发泄。
却没有一人敢袭击肖天。
修士本就该有随时赴死的准备,他们不怕死。
却实在不能割舍与家中老小的情意。
足足过了半刻钟,哭声渐小。
雨,却更急更密。
秋残秋过,从明天起,便是寒冬。
人人皆畏的寒冬。
“摆在你们面前只有一条活路。”
“请城主明示!”
异口同声,整齐划一。
如溺水之人寻到浮木,如沙漠旅客找到水源。
他们眸中闪光。
绝望后的希望,那么闪耀动人!
“加入赤虹楼。”
人人皆知赤虹楼何地。
丁岩曾宁死也不愿去赤虹楼。
此间可怕,可见一般。
但一众十余人,没有丝毫犹豫,无一人拒绝。
“属下愿意!谢城主法外开恩,叶家所属愿为城主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梵心底暗赞。
肖天的确适合谋权,作为一个城主,他的确显得无情,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保一方太平,一城安定。
就连罗霄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先让其绝望,而后抛出希望。
无论这希望多么渺茫,只要有一点,就可以照亮他们昏黑的夜。
“非我城主府的修士,你们是哪个家族的?”有惩有奖,对于解救城主府危难的家族,肖天定要褒奖。
“回禀城主,属下就是城主府的人。”
足足十三名修士跪倒在地。
此举,倒使肖天不解。
“我等皆是肖云少城主的部下。”
顿时了然。
就连肖天的眸也不禁流露出一丝震惊。
这个已经颓废自甘堕落的天才,莫非又回来了?
“肖云为了不让你难过,故意装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逼音成线,林梵只说了一句话,肖天就什么都懂了。
知子莫若父。
肖天忽的感到愧疚。
此生漫长,甚少有愧。
可对肖云,他不止有愧,这愧疚还长达十几年。
直至余生尽头。
肖云猛地跪倒在地,“属下私自募兵,请城主责罚。”
这一幕,令人心碎。
肖天摇了摇头,半响才苦涩道,“你没罪。”
“所有城主府所属,皆大大有赏!”
“现在,可以回去修整了,战后处理明早进行。”
肖天看向林梵,同样是逼音成线,“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这个儿子。”
……
清晨,天空呈灰,宛若混沌。
长风如刀刃般刺骨。
空气的寒悄悄渗透,麻木了人的身体。
却侵不入滚烫的心,以及炙热的血。
果然已入冬。
一夜秋雨纷纷,落下满地惆怅。
仅存的叶也已落下。
枯索,萧然。
初冬已够凉了。
城主府却要更凉。
满目疮痍,满目苍凉。
秋雨冲刷,却洗不清满地血迹。
冲不走一地的尸体。
城主府上上下下已经忙碌起来。
天火宫的众人也欲离开。
“我想了一晚上,终于知道长老像谁了。”翟青瞪着圆眼,看向甘通。
甘通睡眼惺忪,仍邋遢落魄。
可他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像谁?”
“像前几日我们见到的那个女子。”
缥缈终于不再笑,原来她的眸是那么有神,如一眼清泉。可这清澈的眸光中,有着一丝淡淡的忧愁,“那个心比剑还要冷的女子。”
“没错,就是她。”甘通微微点头,他的笑意却在风中凝固。
“可我却觉得,长老本是个心肠火热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帮老大。”翟青暗暗点头,眉头紧皱,短暂的挣扎后,沉声道,“不过我没想到老大也会犯错。”
“谁都会犯错,没有人不错。”甘通耸肩,面容未僵。
“可不是每个人犯错,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比如邪修。”缥缈的一眼清泉被冬意所凝固,清澈的泉底,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为什么邪修犯错就不能重来!他们可能也是误入歧途,一心向善有什么不对。”甘通逐渐收敛笑容,看向缥缈的时候,已经多了些寒意。
缥缈微怒,轻喝道,“邪修杀戮无数,这种罪难道可以清洗吗!”
“既然死亡的血都不能冲刷这种罪恶,那让他们留在世上竭力补偿,为世界多一分美好有何不可!”
震撼!
缥缈从未想过竟有此解。
短暂的错愕,缥缈缓过神来。
她收起眼中的寒意,如春回大地般温暖,笑靥如花,“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甘通点点头,“我也不对。”
可他却发现,缥缈那春一般的温柔却比冬还要寒冷。
因为一切,充满着虚假。
他甚至不知道,缥缈究竟何时在笑。
或是说,她是否真的笑过?发自内心的笑……
此时,罗霄也走了出来。
他一脸郑重地像林梵深鞠一躬,又小声说着什么。
林梵身后是肖天和肖云。
二人皆面无表情,甚至有些神色冷漠。
肖云的目中写满了失望,幸好这失望没能抹去他的豪情壮志。
好男儿志在四方。
他肖云,纵挣扎生长,也要追寻温暖的光。
可他眼中的冰忽的解了。
寒山雪顶融化。
化作潺潺流水,化作涓涓细流。
它欢畅,跳跃。
在春风中舞蹈,在温暖中开怀。
它染绿了河畔两岸,也绽放了一整个世界的花。
沉寂多年,终于重回春天。
肖云在笑,畅快的笑。
他记得上一次这么笑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肖天曾对他伸出拇指。
肖云如今这么兴奋,也是因为肖天。
只因其一句话。
“你不愧是我肖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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