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刚迟迟没有击发那枚索命的子弹，云杰立刻就明白了了原因，他抬起头看向大头刚，发现大头刚的额头冒汗，脸色也变得极为难受。
这是每一个狙击手在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全都面临的心理问题，毕竟枪口之下那是一条人命，而自己要亲手结束对方的生命，这一点任谁都会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
云杰知道此时不能给大头刚太多的压力，这一道坎必须要他自己迈过去才行，他看到大头刚的表情之后，没有说话，而是冲他笑了一下，
“阿刚，你相信上帝吗？”云杰问道。
大头刚摇了摇头，他不明白云杰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但云杰接着问他：“你信佛吗？”
大头刚再次摇头，但随后又点了点头：“小时候，妈妈很信观世音菩萨，每年都要带我和妹妹去黄大仙哪里上香……不过，我觉得观世音菩萨收了妈妈那么多香火，应该保佑她才对，可是……！所以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神仙！”
云杰点点头道：“其实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一个神，西方人把它叫做上帝，东方人把它叫做老天！它既不是佛祖菩萨也不是什么胡大安拉。”
“它实际就是这个看似冷酷但却有着某种规律的世界，这个神包裹着世上所有的一切，万事万物的发展都离不开它所秉承的规矩和法则！你明白吗？”
大头刚点点头道：“你说的就是大自然吧？”
“没错，大自然就是老天爷，也是上帝，它绝对是万事万物的真神，我们要敬畏它，爱护和崇敬它，但却不能屈从它，哪怕它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看似很矛盾，但是这位神会因为你的不屈而尊重你！……怎么说那？我们按照世人的祷告来表达自己的尊敬，却并不代表我们盲从，因为指明道路不是神，而是自己的心！”
云杰这样说的时候，大头刚似懂非懂的看着他，云杰并没有苛求他现在就能理解自己的话，他只是要求大头刚重复自己现在说的话，每字每句都要记在心里。
“霸占上帝子民的膏脂，最终用血偿还，清洗干净你的灵魂，让它升飞进天堂，去亲吻上帝的公正与仁慈。”
这句话，云杰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的，大头刚跟着在嘴里面念了一遍。
“假如你自己的心灵无法平静，那么你就多念几遍，直到你的心灵不起波澜，直到它平静似水！”云杰最后说道，然后他继续将眼睛转向那个目标。
“霸占上帝子民的膏脂，最终用血偿还，清洗干净你的灵魂，让它升飞进天堂，去亲吻……！”耳旁听到大头刚在默默的念叨着，云杰咧嘴一笑，并没有吭声。
“霸占上帝子民的膏脂，最终用血偿还，清洗干净你的灵魂，让它升飞进天堂，去亲吻上帝的公正与仁慈。”
大头刚在嘴里念道第三遍的时候，突然冷静的拉动了扳机，雷明顿700的枪口立刻发出一声闷响，一粒子弹瞬间被射出，向着远处的目标飞去。
高初速的弹丸在膛线的作用下高速旋转，以每秒钟七十多转的速度在空气中飞速穿过。
在那间别墅的落地窗上钻出一个洞来，一般这样会影响弹道的准确性，但这时候子弹已经距离目标太近了，那点影响微乎其微。
云杰在狙击镜之内清晰地看到目标的头颅向旁边一歪，他的太阳穴上，突然出现一个血洞，而另一边则喷射出一团夹杂液体的红雾。
子弹的倾彻，并没有使得目标整体受到多少力道的撞击，所以他的姿势保持不变，但目标已经清除。
云杰一把将大头刚拉了起来，然后低声吩咐道：“收拾一下，我们立刻离开！”
“战果未得到确认，这不符合程序啊！”大头刚奇怪的说道。
云杰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有点脑子不转弯，他所受到的那些训练中，对于战果的确认的确是必要的程序，但那是在训练场上，而且战果确认一定是观察员的事情，射手哪有必要非要确认战果？
云杰拉他走，是避免他看到目标脑浆鲜血迸射的画面而受刺激，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幕血腥画面大头刚其实已经看到了。
云杰不想理他，抓紧一切时间收拾东西，他需要赶在晚上最后一班的轮渡返回hk。
大头刚愣愣的呆在那里，足足有两分钟，然后也开始默不作声的收拾东西。
这一次实战云杰并不满意，但其实大头刚已经表现的很好了，但云杰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像自己预想那样。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五分钟之后，两人已经走在下山的路上了，这一次大头刚想跟云杰说些什么，但他看到云杰板着脸，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没有说话！
9点钟最后一班轮渡马上就要开了的时候，两个人急急忙忙的登上了船，这是一艘私人的小轮渡，上船之后再买票都可以。
船上的人并不太多，船老板还想再等一会的，但游客们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喊叫起来了，因为hk这段时间交通瘫痪的厉害，大家都想快点回去，晚了连车都打不到。
云杰靠在船舱的铁架上，抱着手臂不做声，远处是漆黑的海面，轮渡的发动机响着轰鸣，船尾翻滚着浪花，大头刚趴在船舷的栏杆上看着下面黑色的海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大头刚突然身体向前一扑，双手死死抓住船舷的铁栏杆，张嘴对着海里猛吐！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彷佛胃里的所有的液体都让他很难过，直吐的昏天暗地的。
云杰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上前照顾他，因为在他的眼中，大头刚应该像个男人才对。
直到大头刚实在已经吐不出来了，云杰上前递给他几张纸巾让他擦嘴，大头刚的这个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搞得船上的乘客们都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
“对不起！康哥，我……我没事了！”
大头刚擦着嘴，抬起头来，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云杰，他不是没有反应，脑子之中那一副血腥的画面估计会让他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这个过程云杰是理解的，但大头刚却不能理解，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神经很钢铁的，却不知道人生当中的第一次，往往你不能按照你相像的那样表现的无可挑剔。
不是什么人都像云杰这样的漠视死亡，云杰在接受训练之后，久见惯了死亡。
他亲眼看到过，那些自己亲人的死去，被人抓进矿场做工的矿工，并且还有童工，每天都有累死的。
矿主的漠视和冷血使得很多人死在宿舍之中，直到身上长出了蛆虫，要不是怕发生传染病，矿主甚至都不会收走尸体。
人命的卑贱在这里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云杰记不清自己第一次任务的时候，所看到那一幕，虽然要杀的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毒贩。
那个时候云杰不知道恶心，反而觉得很快意，虽然事后回想起来，仍然忍不住呕吐了几次，但那之后，他的神经就已经变成了钢铁了。
云杰教给大头刚的那句祷告文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句子，而是在每次平静心里的时候，用来自我暗示用的。
他也有心情不平静的时候，尤其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毕竟人无完人，云杰知道怎么样来调节这些，他必须要学会给自己减压，否则自己就会想很多队友那样，丧失了人性。
云杰知道大头刚需要什么，他现在虽然只是一时的反应，呕吐只是一个开始，随后就是噩梦，谨慎紧张，甚至精神萎靡。
一个狙击手在第一次杀人之后，如果走不出这个阴影，那么他也等于是废了。
云杰不会让大头刚变成那样，从他一开始发现大头刚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狙击手的苗子，他要培养他。
再说这条路也是大头刚自己选择要走的，大头刚会是自己一个非常重要的助手，这一点云杰深信不疑。
“阿刚，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我不知道你还会有几次这样的经历，但我希望下次你不会再是这个样子了！”云杰看着漆黑的海面说道。
“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只是有点饿了！”大头刚尴尬的说道。
“哈哈！”云杰哈哈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大头刚的肩膀道：“饿了就对了，你不饿我还饿了哪？不过现在到那里才能吃到好吃的美味，我可不熟，你要带我去才行，今天咱们吃什么都行，我请客！”
大头刚咧嘴一笑道：“等到了hk，估计也快11点了，这个时候最好吃的东西当然是大排档了，我知道有几处非常不错的拍档，老板也认识，等我我带你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云杰高兴地说道。
一个小时之后，云杰和大头刚坐在一家海鲜大排档的门口，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发呆，虽然肚子里面饿的“咕咕……！”直叫，但两人谁也没有先动手。
“啪！”的一声，大头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吼道：“老板，啤酒！来，两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