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琅邪王也心里一紧。
新帝,他在哪里见过甘甜???
这时候,他要再装着毫不在意,就不合适了。
而且,内心已经替甘甜捏了一把汗。
可是,偏偏他却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古人是盲婚哑嫁,他这个新郎倌也是掀开红盖头才看到新娘子的第一面。
如果新帝说他之前见过甘甜,那他琅邪王说他没见过?
他的目光从酒杯的边缘看过去。
可是,甘甜只是浑身颤抖,不善言辞地嗫嚅着。
他的目光从酒杯的边缘看过去。
可是,甘甜只是浑身颤抖,不善言辞地嗫嚅着。
他没有忽略她的手势,就那么放在膝盖上,有时又放在一边,或者干脆不知放在何处……一举一动,就像被人围观的动物,捉住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尾追,堵截……
就算他早就见识过她伟大的演技,可是,这一刻,忽然觉得同情--他忘了那是演技,只是莫名的同情。
一种强者对弱者天生的同情心理。
暗地里觉得愤怒--这个可怜的女人,被新帝逼得如此!
尤其,他知道新帝的原因。
逼迫她,事实上是跟自己过不去。
新帝的目光越来越犀利。
从甘甜的脸上转移到琅邪王的脸上。
这时,琅邪王反而松了一口气。
紧绷着的情绪忽然就松懈下来了。
嘴角边懒洋洋的挂了一抹笑容,新帝这一套,他醒悟起,自己是司空见惯的了。
咋咋呼呼,虚虚实实。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理睬他。
反正你再是皇帝,你总不好说,让人家把王妃送给你吧--或者,你新帝拿十名绝色来交换吧?
反正自己再不吃他这一套了。
他不知为何,心里一起了这个念头,忽然就觉得怪怪的。
和新帝一样,竟然也觉得,这个甘甜是有点熟悉。
眉眼?
气质?
或者别的什么?
他也说不上来。
于是,他也死死盯着甘甜。
从最初的紧张,变成了一种玩味。
难道,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甘甜暗自叫苦不迭。
她自忖,虽然跟皇太子以前见过两三次面,但是,那时候,自己面上的油彩是画的两层,每一层都会保持半个月的时间,无论是清水还是药水,都休想去掉。这是以防万一,任何人都拿不住把柄。
就连她自己画上了,都没有办法洗去。
甚至连身上都做了些小动作,皮肤的颜色都有了些改变。
这样高明的仪容技巧,当然是夏原吉教她的,比韩国人的整容技术更加厉害,只可惜保持得不会长久而已。
而且,为了这一趟关键的差事,甚至是夏原吉本人亲自动手描绘的。
甘甜就算怀疑自己的本事,但是绝不会怀疑夏原吉。
更关键的是,夏原吉连她的声音都略略做了一点处理--这也很简单,只要服用一点儿药物,就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改变声音。
这样的技巧,连朝夕相处过的琅邪王都没识破,他新帝何德何能?
肯定是诈唬的。
自己被他一吓就露了马脚,那就不是演技派了。
那是偶像花瓶。
她心底有谱,便不慌乱。
一切,只是按照一个小妇人的样子,抖抖索索,不成大器。
见没见过皇帝您老人家的尊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说见过就见过,您说没见过就没见过。
小的一切听您的,这还不行?
反而是旁边的那些妃嫔们暗暗叹息了--瞧她没出息的熊样。
就凭借外公的权势做了王妃,可像这样,丈夫理也不理,有何意义?
她们反倒有点同情她了。
终于,是傅贵妃忍不住了。
见琅邪王半点也不出声维护自己这个外甥女,她的粉面上罩了一层严霜,娇嗔道:“陛下,您一定是到臣妾家里去的时候见过甘甜……”
新帝哦了一声。
“对对对……傅丞相七十大寿的时候,朕曾经去过丞相府……一定就是那时候看见过的,哈哈哈……”
傅贵妃也急忙打圆场:“对,应该就是那次……那次,臣妾家族的所有亲戚都来了……”
就算能见到太子的,肯定是傅家地位尊贵之人,嫡子啊,小姐之类的。
以当时傅丞相庶出外孙女的身份,她有什么资格一睹天颜??
可是,谁愿意揭穿皇帝的谎言呢???
一些精明的妃嫔甚至慢慢意识到了--这不是因为甘甜!
是因为琅邪王!!!
新帝苦笑着长叹一声:“朕前些日子忙于操办父皇的丧事,过度劳累,看什么都重影……看谁都觉得面熟!唉……”
琅邪王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早已发现,新帝是故弄玄虚,这个人疑心病忒重,虚虚实实,不可分辨。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此置之不理。
此生,他实际上只上过新帝一次当--那就是骗他自毁古弓的那一次。
至于*--
那是他先入为主,猜忌她是刺客。
死一个女人,无损于任何人的江山社稷。
果然,但见琅邪王若无其事,新帝也失去了兴趣。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走回酒桌上。
以茶代酒,举起来:“皇弟,刚才朕是跟你们开个玩笑,请不要介意。”
琅邪王急忙道:“皇兄向来大度和蔼,臣弟岂有介意之理?”
于是,一番虚惊一晃而过。
加上全素的宴席,又不能喝酒,更不能吹拉弹唱,寡淡无味,一点陈年八卦也全部聊完了,不值得说了。
散会。
众人跪地谢恩。
新帝自然有一番赏赐。
这且不表,只是当甘甜谢恩的时候,他眼神一闪--那时,甘甜正好接触到他的目光,只见他眨了下眼睛。
千真万确,皇帝的确是眨了下眼睛。
以他的身份,做这样的举动,是很不适合的。
如果不是甘甜打扮得这样姿色平平,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吸引人的地方,还真会误以为新帝是在调戏。
是在对她暗送秋波呢!!!
她当然并不认为新帝是在调戏--他是在试探。
一再地试探。
所幸,甘甜早就识破了,依旧抖抖索索的,接触到他的目光就飞速地移开,慌慌张张,没有半点别的表现。
果然,听得新帝一声“平身”的时候,新帝就变得十分正常了。
也显得非常冷漠。
试探完毕了,不是他担心的结果--琅邪王并未找到什么太过精明的女人。就算是傅丞相的千金也无济于事。
一直回了临时行宫,琅邪王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椅子上。
真不敢相信,如果被新帝得知了甘甜的真实身份,会生出多少的事情来。
段雪梅这一日备受称赞,心情很好,她乖巧地围着王爷,本是要弄点什么新婚情趣,但琅邪王实在是没有心思,挥手让她退下。
只剩下二人,坐的是夫妻的位置。
大家大眼瞪小眼,显得很奇怪。
琅邪王抬起头细细地看她。这时候,她唯唯诺诺,语无伦次的受气小媳妇样子忽然不见了。
她换下了进宫穿的装束,随意的一件素色的衫子,宽大而舒适,把她整个的身子隐藏在里面。
这时候,她又相当的母仪天下了。
就像她刚刚并非是从皇宫里回来,而是从什么戏剧场所回来一样。
就如一个人戴着无数的面具,一层一层,慢慢地揭下来。
时而冰冷艳丽,高不可攀。
时而柔声细语,娇嗲无比。
时而又低眉顺目,手足无措,比一只小兔子更加的胆怯和懦弱。
他甚至根本不敢想象,到底哪一面才是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好包括新帝所说的“我在哪里见过你”--
这也是他想说的。
当初第一面的时候,他想起来,自己也是这样的想法。
如今,死灰复燃。
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
可是,那一身袍袖之下,的的确确看不出任何的熟悉姿态。
琅邪王自问从未得过老年痴呆症,不可能记忆衰退到这样的地步,而且,这种女人,你见了一次,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印象。
就在琅邪王死死地看她的时候,却见她根本不理他,一挥手叫了一名侍女,吩咐了几句。
侍女出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提一壶热水进来,放在桌上。
甘甜拿了杯子。
琅邪王阻止她:“要喝水?叫侍女们倒好了。”
她随口:“不,我喜欢自己泡茶喝。”又看侍女,让她们都下去。
琅邪王不做声了,看着她把茶叶拿出来,翻转,滚烫的水下去,如此反复。
屋子里,便有了茶叶的味道。
“甘甜,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他轻描淡写,不以为然。
她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笑靥如花:“怎么?王爷也觉得我面熟了?”
他还是漫不经意的:“的确,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有皇帝所说的那种感觉,就像之前就见过你似的。”
甘甜悠悠然地把第一道茶水过滤,手心翻转,精致的茶杯放在桌上备用,这才笑道:“贾宝玉见林黛玉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
“贾宝玉是谁?”
“是江湖上一个把妹的高手!所以,许多男人都学会了他那句话,想追女孩子的时候,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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