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将她托住,趁势阻挡了她的跪拜。
琅邪王的大手威武,有力,能成为一个女人山一般的依靠。他剑眉一扬:“本王自来不喜繁文缛节,今后,你们二人姐妹相称,不分大小,共同服侍本王。”
段雪梅的目光看向甘甜:“妾身遵命,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甘甜微微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爷怎么说就怎么办,我没意见。先帝赐婚,已经是甘甜的福分,不敢再奢求其他。”
好家伙。
先帝出来了。
段雪梅不跪下也不行了。
琅邪王托着她的手臂一松。
无论琅邪王多么宠爱她,偏向她,在这样的大原则之下,也不敢公然阻止她朝拜,否则,便是对老皇帝不敬。
琅邪王不会承担这样的罪名。
他再大也大不过先帝。
段雪梅只好跪下去。
“给王妃请安。”
她的声音,比蚊蚋还要小。
充满了悲愤,就如受到了无端的凌辱和欺压。
这世界上,其实,谁想做小妾啊。
真是的!
偏偏,端坐主母位置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利用这一点,她干咳一声,满面笑容,厚颜无耻地一再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是大王呢!
“妹妹,你我都是先帝赐婚,今后一定要精诚团结,以不辜负先帝的厚爱。”
“是,妹妹一定和姐姐一起尽心尽力地伺候好王爷,替王爷开枝散叶。”
伺候不伺候王爷那倒是小事,所谓的开枝散叶,更加没有谱儿。
甘甜站起来,拖着段雪梅的手心,仔仔细细地观察:“啊呀呀呀……妹妹真是个标致人物儿,我这二十几年来,就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可人儿……”
这一开口,大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为别的,就为她的“我这二十几年来”--
妈呀,莫非这个女人二十几岁了?
那是老姑婆了啊。
本朝法律规定,女子十四岁就可以结婚。一般到了18岁还没婆家,娘家就要着急了,到了20岁未婚,就要羞煞亲族了。可她居然而是好几岁了!
女人一过了25岁,青春早就没了,不如死了算了。
而她,竟敢大言不惭地喊出来。
显然是傅丞相这个老外孙女,根本无人问津,不知用了什么权势和手段,把她硬是塞给琅邪王了。
瞧瞧人家段王妃吧,那才是真正的二八芳龄,如花似玉。
可是,再多人鄙视又能如何呢?
人家还是站着,而不是跪着。
这就是底气。
甘甜笑得那么亲切,那么豁达,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
没错,她的确是如花似玉,惹人喜爱。
可是,当家主母不让她起来,她不就一直需要跪着么?
浑然无视,旁边的琅邪王,脸色已经慢慢地发绿了--好几次,他都嘴角牵动,但是,就是忍住没有发话。
甘甜毫不在意。
琅邪王的宠爱给谁,她真是一点也不介意。但是,自己的地位自己得牢固树立。
否则,在这里怎么呆得下去?
环顾这一圈看好戏的仆人的脸色就知道了,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在公司上个班都是如此,何况是大小老婆之争?
她根本没看琅邪王的脸色,反而继续大大方方地抓住段雪梅的手,“妹妹,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做姐姐的,总得给你一份见面礼。”
她一伸手,一个丫鬟走过来。
丫鬟叫娟娟,是王府分派给她的。今天早上,她已经得了王妃一锭大大的银子和一只手镯,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很勤快地替王妃跑腿了。
“打开!”
娟娟把盒子打开。
“妹妹,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段雪梅依旧是跪着,但是抬头的时候,不禁怔了一下。
她是段将军的千金小姐,家里世代富豪,吃的穿的戴的自然都是上等货。就如她颈项上面戴着的珍珠。
可是,一看到这条项链,尤其是坠子上的那一圈红宝石和蓝宝石,她几乎尖叫起来--这实在是太漂亮了。
天下女人见了,没有任何人会克制住尖叫声。
仆人们都咄咄称赞,交头接耳。
琅邪王也吃了一惊。
他的目光落在那颗毫无瑕疵的蓝宝石上面,犹疑半晌。这个女人,出手如此大方?她这是想干什么?
“来,妹妹,我给你戴上。”
这时候,才亲自把她搀扶起来。
“哟,妹妹戴上这条项链,更增添娇媚。”
段雪梅跪了这么久,千金小姐的膝盖都隐隐做疼了,这时候,才站起来,却不得不强笑着感谢她:“多谢姐姐……可我……”
她忽然红了脸,自己可没有为王妃准备任何礼物。
之前,根本不晓得有这一招。
得来的消息不是说,傅丞相的庶出的外孙女家境其实很一般么?她哪里来这么阔绰的出手??
无形之中,气焰便被这么盛大的一颗蓝宝石给压下去了。
她羞愧得脸都白了:“姐姐,如此昂贵的东西,只怕妹妹……”
甘甜端端地坐着,似笑非笑,果然是钱比较好使。
钱多就能压死人。
如果有人说,钱不是万能的--那么,他其实往往并没有什么钱。
还是夏原吉这个魔鬼,他能看透一切的人情世故。
所以,他给了她许多的金子银子,珠宝首饰。
在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忽然有点失神,难道,这个魔鬼,真的就是无所不能?
所有人都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她轻描淡写,心不在焉:“这算不得什么,只是一个朋友送我的结婚礼物而已,如今,算是借花献佛……”
琅邪王的眼睛眯起来。
一个朋友送的?
哪个朋友出手如此豪阔?
他想起夏原吉。
那个妖魔一般的人物。
心里忽然翻腾起来,剧烈的。
手一伸,把段雪梅拉住,让她挨着自己的身子,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雪梅,你快坐下,别累着了……”
一语双关。
段雪梅顿时粉脸羞红,却依偎着他坐了下去。
段雪梅刚才还在为这个“侧妃”而伤心,今日依偎着琅邪王坐下,得他十二分的宠爱,看着甘甜的眼神也不屑起来。
小老婆就很可悲吗?
琅邪王亲自将段雪梅挽住,顿了顿,才说:“雪梅身子娇弱,昨夜……本王情难自禁,房事并无节制,雪梅她娇弱不堪,所以,这些日子的家务事,还需要甘王妃多多费心。”
甘甜面上的笑容丝毫不曾改变,微微侧身,低眉顺目:“但求王爷和妹妹喜乐,至于王府家事,我当义不容辞。”
琅邪王笑起来,一挥手,让众人退下。
“本王昨夜太过劳顿,今日甚感困乏,雪梅,你陪本王先去歇歇。”
段雪梅柔软的身子依偎过去。
她没讲话。
保持着小媳妇的本份。
新嫁娘。大家千金,她不会在不恰当的时候开口,以羞辱了自己的千金身份。
甘甜站起来,满面笑容:“王爷和妹妹好走,对了,今日,我会吩咐厨房多弄些补品,给王爷补补身子,但愿妹妹能幸福如意,早早地替王府开枝散叶。”
段雪梅面上飞红,低声道:“多谢姐姐吉言。但愿姐姐也能替王爷早生贵子。”
甘甜哈哈大笑。
“这个荣耀,还是留给妹妹好了。”
琅邪王狠狠瞪了她一眼,扶着段雪梅出去了。
屋子里,瞬间清清静静。
甘甜这时才觉得疲乏,三几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伸手,将外面那件红得离谱的外袍脱下来,随手扔在椅子上。
正在这时,门开了。
她眉头一皱,哪个家伙如此没有礼貌?
进来连门也不敲一声?
进来的是琅邪王。
他站在门口。
身后跟着段雪梅。
甘甜暗叹一声,这两个丫的,又来示威??
早知道,别那么快脱掉喜服了。
现在这一身衣服,真不太好摆架子了。
琅邪王看到刚转过身来的女子--她的大红的喜服不见了,一身淡绿色的衫子,精致的花边垂下来,显得俏皮又轻快。
他呆了一下。
刚刚在客厅的时候,明明那个女人还穿着古板的,老得掉渣得红色喜服,跟个老太婆似的,怎么一转眼,就换了这样的衣服?
和蓝宝石项链一样,这么漂亮的衣服,也是她见都不曾见过的。
太过漂亮的绿,太过飘逸的轻纱丝绸,让她坐在那里,静静的,就像一幅淡墨清和的画卷。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不知怎地,那种受宠爱的优越感忽然淡化了许多许多--就像傅丞相,比她父亲的官要大上一级一样。
这个王妃,无论穿的戴的,都比她好得多--哪怕琅邪王这样的皇家子弟,也拿不出那么富丽堂皇的东西。
尤其,她看到琅邪王的目光也死死地落在上面。
心底立即涌起一股酸妒的痛苦--不行,他岂能受她吸引?
岂能?
有一会儿,她悄悄地拉他的手,他也浑然不觉。
“王爷,有何贵干?”
他被惊醒,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走近几步,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这件衣服。
“我讨厌女人穿绿色。”
甘甜的睫毛一翻,笑起来,一扬眉:“只要不戴绿帽子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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