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个赔钱货！一盆泼出去的水，也敢教训我？”多氏一口唾沫吐到张可脸上，“我告诉你，你大哥好你就好。你大哥要是不好，你们全都得给我玩完！”
“别以为你攀上崔家这尊大神，就能抖起来了？”多氏冷冷地笑了起来，“我已打听好了，京里马上就来人收崔大郎的作坊了！崔大郎没了作坊，我看顾家还兴什么兴？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我生的，我就舍不得拿你怎么办！惹毛了老娘，老娘将你卖得远远的！”
多氏指着张可，口里极尽侮辱，“你瞅瞅你那个样子，蓬头垢面的，还能抓住顾立的心？就是个窑姐儿也得知道打扮打扮好迎恩客，你可倒好……”多氏一把抓住了张可的头发，使劲的摇晃，“瞧你这脏样子？怪不得顾立看到你就烦！怪不得顾家要将你赶出来！你说说，我养你有啥用？你说说……啊……”扯着张可的头，狠狠地往墙上掼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张可的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多氏劈脸扇了张可两巴掌，“赔钱货！自是老娘晦气了才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当初万财主给他儿子配阴婚时我咋就没二百贯把你给卖了呢？你说说，你啥时能把这二百贯给我挣回来？”
“你这千人骑、万人压、野牛**的贱母狗，你说说你自从嫁了顾立，真是个蝼蚁也不往家拿！就是个窑姐还知道伸个腿任人捅个流血，也要死死搂住财。你可倒好，被捅了这一年，可有多少进项？”
张可趔趄了好几步，半跪在地上捂着脸，小声啜泣。
“你现在和我说说，你大哥这徭役的事情咋办？”多氏瞪着女儿，一对鼻孔往外喷着火星，“我等着你回话呢。”
“我……”张可嘴角翕翕，又惊又怕地看着多氏。
阿娘说要弄死她，是真会弄死她的！在阿娘的心里，大哥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让她怎么和顾立说？
自从那天顾立和她吵了一架后，就一直没回家！她挺着大肚子又没办法去找。
阿娘又这么逼她！
这一刻，她真觉得还不如那天和顾立两根绳子吊起来，一了百了。
“说话！”多氏猛地抬高了声音。
张可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看了眼阿爹和大哥，最终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多氏脸上露出笑容，“这才对了吗！这才是我老张家的好闺女！”她站了起来，在屋子里四处巡视，一边巡视一边看，“怎么乱成这样？你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多氏随手打开一个箱子，从箱子里拿出半匹布出来，“咦，这料子不错！可以给我孙子做件夏衫。”
一听到这句话，张家大哥走了过去，顺着多氏的目光往箱子里看，“阿娘，底下那块也不错，能给我媳妇做条裙子呢。”
多氏就瞪了他一眼，“就你会疼媳妇，我还没新衣呢？”
张家大哥嘿嘿一笑，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条还未穿过的裙子，“这件就不错啊，花色样式都合适阿娘穿。”张家大哥又转头问张可，“我听说你们被分出来时得了十多贯钱？钱呢？我马上就要去服徭役了，家里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你赶紧把钱拿出来，把家里的窟窿填补上。”
张可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嘴角翕翕地，朝着里屋看了过去。
多氏就一下子明白过来，掀起帘子就走到里屋。
不一会，多氏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哎呦，这么多钱啊？”
一听到有钱，张家大哥也进了屋，将一个包袱皮搬了出来，“不对啊，不是说十几贯？我看这只有两贯？”
张家大哥瞪着张可，“剩下的钱呢？”
见到他把钱给翻出来了，张可猛地扑到包袱上，“阿娘，大哥，这钱不能动！这是我和顾立安家立命的钱！”她紧紧抓着包袱皮，“大哥，真的就只给我们两贯，真的就只有两贯，我求求你，把这钱给我们留下。要是把这钱拿走，我们活不成啊！”
“你大哥的命就快没了，你还活个屁！”多氏一把将女儿从包袱上掀了起来，抓着她的头发重重扔到一旁，“你大哥要去服徭役，你们姓顾的不得补偿补偿他？”多氏面无表情，语调阴森森地，“这钱，就算是你赔给你大哥的！”
说完了话，张家大哥吃力地将包袱抱在怀中。
“走！”多氏得了两贯钱，恨不得现在就回家。
张可却死死地抱住她的腿，“阿娘，我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你们把钱拿走，就是不让我和顾立活了啊！”
张可哭得涕泪横流，倒叫张老爹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心起来，他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家闺女，做恁绝干啥？”他瞪了多氏一眼。
听到老爹这样说，张可满是希冀地看向他。
“给她留下两串，好歹让她有个活路！”扔下这句，张老爹径自朝着院外走去。
张可浑身颤抖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腿上如同灌了铅，跪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来。
在经过她身边时，张家大哥不舍地扔下两串。又想了想，将扔到地上的钱又捡了回去，最终只留下一串。
多氏则是哼了一声，“你大哥徭役的事，赶紧给我办妥！但凡有半点不妥贴，小心你的狗命。”
张可没有回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阿娘。
从小到大，阿娘都是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
家里的一切都是大哥的，所有人都得为大哥牺牲。当初，家里想把她配阴婚，要不是因为那时认识了顾立，她可能已经死了。
自嫁给顾立，她无时无刻地不在为家里着想。公婆分的东西，只要能往家里拿，全拿回去了！
顾立在作坊里做了这几年攒下来的工钱，被她七七八八地往娘家贴了不少。阿娘让她帮几个本家兄弟找活干，她二话不说就把人带回来了。
为了娘家，她和婆家闹，和顾立拼命！可是娘家却连她最后一点安身立命的钱都要拿走？
“不行，不能让他们拿走！”张可想到那天万念俱灰要上吊的顾立，浑身一个激灵。
要是让顾立知道钱被娘家人拿走了，顾立会活不成的。
“阿爹，阿娘！把钱还给我啊！”张可冲出了院门。
张老爹架着车，她的阿娘和大哥坐在车上，有说有笑的往前走。
“阿爹啊，阿娘啊！你们是逼我死啊！”
张可的身子缓缓地软了下来，如同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你们是逼我死啊……”
张可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她仰起头，朝天怒吼，“顾立，你在哪呢？我要被他们逼死了，你在哪里呢？”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张家的老牛哞哞回应她。
突然间，平地一声惊雷乍起。
一道银蛇劈在一颗杨树上，把杨树劈得焦黑。
张可悚然一惊，猛地转过头。
旱地起惊雷！
难道说，老天爷真的在警告她吗？
张可看着被劈成两半熊熊燃烧着的杨树，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