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关城及周边地区又飘起雪来,这冬季的天,变幻莫测,却最爱下雪。
城主府旁豪宅大院内,安静的可以听见雪落,一处屋舍内,宁铃裳仍坐在李书昀床边,不时拿着一块浸过水的手帕擦拭李书昀额头,一副乖巧模样。
风越刮越猛,似要将天上积压许久的雪刮下凡间,小院在这风雪中飘摇,一晃下,院中现出十数个身影,正是李书昀那些个师兄弟,互相看去间沉默不语却达成一致,想必那刺伤了李书昀的幕后主谋就在附近,还是保留体力去屋内蹲守的好,于是纷纷向屋内闪去。
“去昔看水似雪,遂觅归处,今朝凝雨漫天,不问出处,何人知尔苦……师弟,你懂了吗?”云子铭一袭白衣,头戴玉冠,背负双手立在一处屋顶,从此处看去,正好似面对这李书昀,这番话语像是说给自己,也像是说给他口中的小师弟。
漫天大雪在压住云子铭剑眉之后将其身躯覆盖,但在外人眼中,这立着雪人的屋顶上只有几尺雪被,再无其它,仿佛云子铭周身附着一层屏障,挡住了凡俗目光,未阻拦这几许飞雪。
一夜飞雪,清晨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金黄色阳光,屋顶云子铭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虽然一宿的鹅毛大雪覆地几尺,路上积雪深厚,但需要将物资运回宗门,且李书昀的伤在宗门能得到更好的治疗,一行人商量后即刻启程。只是这背后真凶仍未寻得,回宗后,这领队之人怕是少不了责罚,但李书昀只是普通弟子,待给长老塞点礼总能搪塞过去。
关城城门下,城主许领带着一干人送别刘权等人,车队比来时多了一辆带着车棚马车,马车内铺满狐皮,以便李书昀能舒适的躺在里面,车夫正是宁铃裳。
为了杜绝一切可能是刺客的人混在身边,刘权拒绝了城主派高手护送的请求,虽然城主第一时间协助凶手的调查,但这方圆百里的民间势力属城主最大,此刻李书昀遇刺的事正在风口浪尖,谁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是城主。
在刘权看去,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城主所做,且自己前一宿还交给这许领一封高个女子唐初彤的信,城主一人尚不敢刺杀落仙宗弟子,但加上唐初彤就不一样了……且唐初彤出宗时交代让李书昀与宁铃裳走在最后……
谢绝城主后,一行人走上来时路,留一人手持巨大木板开路,半个时辰一换,轮流上阵。
“师傅,不要啊……”李书昀于梦中惊醒,腾地坐起下牵动伤口,疼的呲牙咧嘴,车夫宁铃裳掀开帘子伸进头来:“怎么,又做噩梦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记不清什么梦了,我们这是在哪?”李书昀见宁铃裳无恙,感觉仍在那刺客重重包围中,紧张下一连几个问题,重新躺了下来。
“现在在回宗路上,有师兄弟们在周围护着,你不用担心。”宁铃裳沉默了一下说到。
李书昀睁眼看着马车车棚,思索间问道“刺杀我的那几人,没有灵气,怕是些江湖中人,有没有查到他们是什么来头?”
“此事我问过师兄们,他们虽然在你出事后就全力搜查,但没有查出那些人同伙,怕是来时就做好封口,且你直接就杀了那六人,城中人也口称并未见过那六人,实在无从查起。”宁铃裳一脸愧疚,歉意说到。
李书昀只好暂时作罢:“我累了,先歇会,铃裳,辛苦你了。”
至此,宁铃裳回过身去,低头不语,用鞭子抽搭了那马儿一下,继续走在路上。
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了我。
摸了摸右胸伤口,这还是第一次杀人,杀这六个恶人,自然没有什么感觉,可这杀人熟悉感和当时自身反应仍使李书昀感到不可思议,难道我内心便是一个嗜血之人,这是堕入魔道的前兆,他想到父母,想到师兄,想到宁铃裳,以及这半年来熟悉的宗门,万一自己堕入魔道,该何去何从,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杀人。
李书昀缓缓闭眼,运转引气诀吸收天地灵气,丹田灵气漩涡逐渐壮大,同时加速伤口的愈合,毕竟是凡间兵器,想来伤口愈合后留不下什么暗伤。李书昀殊不知,他自身气势,在历经关城之事后,在决绝间杀了那六名刺客后,早已发生变化,从当初懵懵懂懂的稚嫩到现在的一往无前坚定心念,这种心念,正是修仙人不可缺少的,日后李书昀度过天劫当会比旁人轻松很多才是。也算是因祸得福。
回到宗门后,刘权安排弟子将李书昀抬到住所后,马不停蹄,立即前往内门找到执法殿长老,长老名万亦寒,长相倒与姓名不符,只见一位红脸老者,圆眼浓眉,天庭饱满,黑白相间寸许短的头发冲天倒束,听说此人寿至三甲子有余,筑基中期,是宗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执掌弟子生死。
刘权在其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强装镇定将事情和盘托出,不敢有一丝参杂,甚至将自己猜测也全部说出,目的就是协助这万亦寒尽快查出真凶,减轻对自己的处罚。
“禀长老,此次李师弟遇刺责任在我,我没有尽到一个师兄的责任啊。弟子愿将功补过,率人前往关城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李师弟一个交代……”刘权声泪俱下,言语间无不痛恨那刺伤李书昀之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好,此事你全权负责,可我执法殿三十余人,皆是炼气七层之上的修士,不是你可以指使,你率我手令去外门寻得二十人,事此事者,免去一季度税粮。此外,为免出现意外,我派一炼气八层的执法弟子协助你。如无他事就退下吧……”红脸老者气度威严,不偏不倚下达命令。
刘权听见这执法殿长老给自己安排了一名炼气八层的修士压阵,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自己这炼气三层怎经得起这种折磨,这炼气八层修士明显是这万亦寒派来监视自己。内心的苦涩不敢显露在脸上,只得一脸感激之情道谢后退出殿去,临走前不忘吹捧老者两句,什么深明大义,公正无私……
“师兄,你笑什么……”李书昀避开伤口,侧躺在榻上,看着那笑而不语的云子铭,也感到莫名好笑。
云子铭摇头说到:“我笑你修为不精,被几个毛孩刺伤,哈哈哈哈。”
李书昀无语:“说人家是毛孩,你才多大啊。”
“我十七啊,但我自幼修仙,不时在外历练,那几个江湖高手在我面前于毛孩何异?”似不满李书昀质问,云子铭挑眉反问道。
李书昀看着眼前这七尺男儿,二八年华出头就生的跟那二十四五岁青年一样,纵然一身白袍,也免不了老气,于是点头称赞到:“师兄,你长得真成熟,不是一般人可比,说那几人是毛孩也算是抬举了他们。”
云子铭尚未听出李书昀话中揶揄之意,袖袍一挥间坐下,端起茶盅品茗起来。
远在五十里开外关城,城主派亲信暗中将知晓此事之人秘密封口,连知晓那城墙上挂着乞丐是谁者也一并暗中处决,一时间,城中散出了偷心恶魔的传言,人心惶惶。
能做车队领队之人,在这外门中自有自己威信,且此次任务可免去一季度税粮,二十人很快凑齐,甚至有人为了这名额大打出手,好在宗门戒律森严,严禁弟子互相残杀,这才没有闹出人命。
“白师兄,人齐了,等您令下,我们便可出发。”刘权此刻正毕恭毕敬说话,正对面是一身高八尺的孔武壮汉。正是那执法殿长老派来压阵的练气八层高手白壮。
“你自行决定即可,我不做干扰,备给我一辆马车即可,给我修行所用。”白壮说罢便闭目不语。
刘权见此忙吩咐下去,不一会,一辆马车被拉来,一行人随即骑马出发,刚开始还有人叽叽喳喳为什么有人可以坐在马车里上路,但立刻便被刘权呵斥,说要对练气八层的师兄尊敬,那可是宗门的未来。知晓马车中人是练气八层修为后,那闲言碎语之人立马住嘴,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再说错什么。
宁铃裳坐在屋内似有所感,目光穿透墙壁,径直向那二十余人的队伍望去,沉吟下念头一转:“若真查出个好歹,倒与我不利。”抬手弹指间身后走出一人,真是那高个女子唐初彤,伸指向其点去,只见其修为节节攀升,跨越两个层次,直到那炼气四层。
“赶在他们前面,杀了许领,毁尸灭迹。”
“是,主人。”女子话语冰冷,不带感情,似这句身体也不属自己所有。若有擅长此道人看去,便知这高个女子早被人炼成傀儡,此刻就是一行尸走肉。
唐初彤从屋内走出,走出外门,似有冥冥之中干扰,无人发现唐初彤从外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