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颜站在薛子墨的办公室门口。赵教授电话里告诉她通知书已经寄到报社了。所以她不得不來。
薛子墨正在埋头写着什么。看不出什么沮丧和颓废。起码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全神贯注。这就是她佩服他的一点。也是折磨人的一点。仿佛任何情况下。他好像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排除杂念。进入工作状态。
抬手敲了敲门。薛子墨抬头。看看顾曦颜。脸上沒有过多的表情。看不出吃惊。看不出欣喜。从那张脸上顾曦颜甚至找不到洞悉他内心的蛛丝马迹……
这大概就是原本的薛子墨吧。曾经也会在她面前生气、恼怒。微笑、大笑……但最终他还是回归到了那个众人眼里的模样。她已与常人无异。
看着顾曦颜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薛子墨走过來。把她拉进來。关上了门。她來。就说明她做好了决定。
“赵教授说。通知书寄到单位里了。沒在副刊。”顾曦颜轻轻地从薛子墨手里挣脱。站得离他稍微远了一点儿。
“在我这里。”薛子墨拉开抽屉。取出通知书。递了过去。
顾曦颜接过通知书。把昨晚写的那封辞职信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沒有说话。
薛子墨拿起那个信封。在他手里來回地翻着。对。顾曦颜跟他说过。她要辞职。她要去上学。去b市上学。b市里沒有他。只有凌展驰。
“这样可能连编制都沒有了。”薛子墨靠在办公桌前。看着顾曦颜。之前顾曦颜虽然一直嚷嚷着大不了辞职。但他一直认为那里面她试探的意味更重一些。面对事业和学业。面对鱼和熊掌。她起码是抱有两者兼得的愿望。而如今。辞职信便是她最后的选择。“你。都想好了吗。”
“是的。”这本就是自己要做的。为的是不让薛子墨为了她去走旁门左道。落人口舌。现在她也不改初衷。
薛子墨总是会这样问她。问她想好沒有。这样看起來很包容也很豁达。好像自己说什么他都能答应一样。其实她屡次在回答薛子墨这种问題的过程中。就会发现自己绝大多数时候是沒想好。起码是沒想周全的。自己还需要再想想。再想想的结果往往是更倾向于以薛子墨为出发点的决定。
“你决定和他在一起。”薛子墨一旦想想清楚了某些事情。总是冷静的可怕。
“是的。”顾曦颜听着薛子墨说话的语气。已经知道要不是他相信了觉得不值得再挽留。要不就是准备随了她不想再纠缠不休。想起前段时间薛子墨说“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的话。在此时让她觉得颇为讽刺。如果他信了她和凌展驰之间存在着什么。那些话更像是打在他脸上的巴掌。
“你还是先搬回來吧。走的时候也沒带几件衣服。而且住在他那里。不好。”薛子墨把那封辞职信塞到抽屉里。“我最近很忙。不经常在家的。”
“熬夜了。”顾曦颜抬起头。才看见薛子墨的黑眼圈。
“回來吧。曦曦。”薛子墨再次走到顾曦颜的跟前。拉住那双小手。
“你知道的。回不去了……”顾曦颜下意识地又低下头。不敢看那双眼睛。使劲儿地要把手从薛子墨的手里挣脱出來。
“只要你回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按照你想的那样……”薛子墨索性抱住了半个顾曦颜。下巴搭在顾曦颜的肩膀上。
“你放开。别人看见了不好。”顾曦颜觉得薛子墨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來。
“以前我不在乎秦凯。现在我也可以不在乎凌展驰。”薛子墨直起身子。右手抬起顾曦颜的下巴。顾曦颜不得不抬起了头。“曦曦。你看着我。我们可以的。”
顾曦颜吸了一口气。把目光停留在薛子墨的脸上。那是一脸的渴望。渴望里还带着隐忍。他不相信的时候自己千方百计地要他相信。如今他相信了。自己却又觉得难受得想要落泪呢。
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为的只是要挽留她。但把她挽留下來以后呢。
“子墨。我……”顾曦颜几乎要冲口而出。我只是骗你的。骗你的……
“……”薛子墨沒有说话。紧张地看着顾曦颜。
“我……知道。你很好。是我……你知道。我总是喜欢在安稳舒适的环境里呆着。我受不了委屈、挑剔、指责还有失望……我呆不下去了。你能给我一个家。我很知足了……。但你沒必要一直陪着我。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最起码可以有个孩子。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比陪着我好……”顾曦颜开始语无伦次。有点崩溃地蹲了下去。她不说谎。不会说谎。他都信了。怎么可能还这样。
薛子墨随着顾曦颜蹲了下去。看着顾曦颜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涌。他明白她在纠结。在凌展驰和他之间做抉择。他坚信。她会迷途知返。
只要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包容。那他的愧疚感应该也会被抵消一些。或者。他大度地原谅了她。有一天让她接受起來也不会那么困难。
“孩子的事儿早就翻篇了。你为什么还要提呢。”很久以來。孩子已经变成了薛家人的忌讳。沒有人提。慢慢地。外人也不提了。“我们俩。很好。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的。”
薛子墨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顾曦颜听着极具诱惑力。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张脸。知道她会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做那件事情。为什么要把她最后的极限都打破了呢。
“我不了解男人。不出意外的话。我也沒必要去了解更多的男人。我很感激上天。能赐给我一个你。”顾曦颜慢慢地站起來。记得刚刚來报社的时候。薛子墨身上只有一股子严厉。有时会让她觉得紧张。“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比你更适合我的人。我不想丢掉。子墨。你原谅我吧。”
薛子墨的眼神牢牢地盯着顾曦颜的鞋子。比他更适合她的人。她居然说凌展驰比自己还要适合她。
他俩一见面不是顶嘴就是磨牙。沒有一刻消停。接触最多的时间也不过是她进修的那段时间。4个月能抵消了4年。这是什么删减法。脑袋里又突然跳出宿舍管理员的话:“跟她老公出去了”……
薛子墨想到此。不禁露出一个嘲弄地笑。自己还在为自己的出轨日夜不得安宁。顾曦颜是不是早就先行一步了呢。想想连自己抱她一下。她都连呕带吐的样子。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恶心了呢。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薛子墨冲上去一步。狠狠地抓住顾曦颜的胳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薛家对不起你还是我对不起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对我。”
顾曦颜被突然发怒的薛子墨吓得傻傻的。脸上的泪渍未干。身体随着薛子墨的动作抖动起來……
结婚4年。薛子墨任何情况下都沒有这样失控过。恨她了吧。出轨的女人永远比出轨的男人让人痛恨。
“薛子墨。你疯了。”凌展驰刚一推开门。便看见顾曦颜在薛子墨手里。几乎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被抖來抖去。一步上去。把顾曦颜拉到自己身边。
“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了。”薛子墨看着凌展驰。冷笑了一声。老妈说得一点都沒错儿。顾曦颜走到哪儿。凌展驰就走到哪儿。如影随形。
“你冷静点儿。这可是在你们单位。不是你们家。”凌展驰说着把门重新关好。把顾曦颜扶到沙发上坐好。“沒事儿吧。”
顾曦颜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看着薛子墨。她从來沒有见过他这样。而薛子墨也正直直的瞪着她。
“有什么你跟我说……”凌展驰却是少有的有风度。他知道这个时候谁都能激动、冲动。唯有他不能。
“滚。”薛子墨沒等凌展驰说完。他可是他的发小。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唯他马首是瞻的凌展驰啊。兔子都不吃窝边草……
凌展驰看了薛子墨几秒钟。叹了口气。拉起顾曦颜。打开门走了出去。
每个办公室里都好像有人在张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顾曦颜觉得自己连头都不想抬。也不敢抬。这里都是她共事了4年多的同事。被凌展驰揽在怀里。下了楼。
“他会不会有事儿。他不会有事儿吧。”顾曦颜坐在凌展驰的车里。声音还略微有些哆嗦。通知书一直被她捏在手里。早已皱在了一起。
“你以为薛子墨无坚不摧吗。是个男人都会被气炸的。比你想象的激烈。”凌展驰看着顾曦颜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轻轻地把她手里的通知书抽出來。抹平了。唉。不知道后果就敢胡乱去招惹。让他说什么好呢。“吓着了吧。”
“他从來沒有这样过。”顾曦颜想着即使她吻了凌展驰。他也是有之下走掉而已。
“那是只在你跟前。”刚刚看到薛子墨那种样子。凌展驰就知道。他伤得不轻。不仅仅是顾曦颜的“背叛”。还有他的。
顾曦颜不再说话。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栋大楼……
“他会调节的很快……”凌展驰说着扣上安全带。
顾曦颜依然盯着往高处看……
“要不。我上去看看。”凌展驰说着打开安全带。此时上去只有挨打的份儿。即使上去挨顿打。那又能怎么办。谁让顾曦颜心里不踏实呢。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