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俊发现好友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心情都变得很不一样了。
至少,在他的印象里,他认识的司徒从来没有这么白痴过。哦,纠正一下,应该是这么如沐春风过。
荀俊优雅地切着碟子里的煎蛋,叉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嗯,味道真不错。
眼风一扫,餐桌对面,某人叉起一块已经被人切好的三明治,正往嘴里送,嘴角不知第几次扬起了优美的弧度。
荀俊喝了一口牛奶,一脸嫌恶,话里话外不无揶揄:“司徒,我想好好吃这顿早餐。”再看他这么荡漾下去,他就要吐了。
司徒醒不急不缓地将口中的三明治咽了下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头重新叉起一块,轻飘飘的来了句:“没人阻止你。”
荀俊索性放下刀叉,将放在好友面前的碟子捞到自己面前,一副想要认真谈事情的样子,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喷血:“司徒,你是不是已经得手了?”说完,不忘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司徒醒淡淡扫他一眼,无声地拉回碟子,继续吃,嘴角的笑意更浓。
如果,逼到那个女人终于在他的面前显露真实情绪也算得手的话……
默认?太好了。荀俊大笑着拍着好友的肩,说了一句干得好,便突然站起身,在琳琅满目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来,说要为他庆祝一下。
庆祝某人终于告别封存了二十五年的处.男身。
司徒醒懒得跟他疯,迅速吃完最后一口,他擦了擦嘴,丢下一句再见,出门上班去了。
当然,他逃过了好友紧追不舍的拷问。
其实,荀俊看到司徒醒越陷越深的样子,心里还是很好奇他是怎样坚持下去的。
以他的角度来看,甘一诺那个女人,除了长得还不错,真没有哪里好,居然让司徒醒这个女人绝缘体穷追不舍?要知道,围绕着司徒醒转悠的女人,哪一个不是长相出众,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明哲保身,如无必要,视线是绝对不会在女人身上停驻的。
真没想到,这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口味实在是太重了。
这女人脾气倔强,别扭冷硬,不知好歹。年龄更加没有优势,二十六岁,比司徒醒还大了一岁,最关键的一点是,她还有一个感情甚笃的未婚夫。这是荀俊最无法接受的,虽然他自己的历史没有多清白,但是,对另一半,他是要求从心到身的专一的。
因为这,他没少被好友圈里的男男女女调侃大男子主义,他也不以为意,他就是有洁癖怎么了?他的东西他挑剔碍着谁了?
还好,他的女人几乎满足了他对另一半所有的幻想。
漂亮,聪明,冷艳。
清纯交织着妖娆,独立皆有着依赖,特立独行又张弛有度。她几乎是一个矛盾体。
就是这样的矛盾带着一点神秘,简直让他有些上瘾,欲罢不能。
想一想颜如昔,再对比甘一诺,荀俊发现自己又多喜欢那女人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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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一起床,甘一诺就感觉自己左右眼皮一直不停在跳,心也跟着砰砰砰乱跳。
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都说走眼跳财右眼跳,她这是……
坐在办公桌前,她将手中正在跟的案子,分门别类,将有用的线索,还有自己的分析都详细整理清楚,归置好。这样,方便接手的同事好好利用。
她已经向上头请了假,因为这段时间警局相对轻松,也获得了批准,等最后这些琐事收尾,她就会坐下午最早的一班飞机去M国一趟。
其实,她早就该去了。心里对某人产生了不小的愧疚,他需要她的时候,她居然不在他身边。
她计划是一周来回,她想这个时间应该足够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整理好一切,她将一个个的文件夹整齐地交到接手的同事手里,文件夹上已经清楚地注明了详细信息,一切一目了然。
公事上,她向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告别了一干同事,她坐上了开往机场的出租车,看着车窗外快速倒转的绿植,甘一诺突然有一种奔赴战地的感觉。
这场城池争夺之战,她想,一切的悬而未决,蠢蠢欲动,该有一个结局了。
今天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向来拥堵不堪的交通,今天像是突然被通经活络了一般,本来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司机只不过四十分钟就开到了机场。
换好登机牌,甘一诺到候机楼里等待登机,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始终突突跳个不停。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她又试着去拨通陆天放的电话,虽然这段时间已经无数次地拨通不了。
让她惊喜的是,这一次居然通了,不过,接通的提示音响了很久,对方却迟迟没有接起。
就在甘一诺准备切断再拨第二遍时,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是陆天放略显疲惫的声音:“喂……小诺。”
甘一诺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总算联系上了。
只是,她说话的语气免不了带着几分焦灼:“陆叔叔,你们怎么了,这段时间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你?!”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潜意识里,她总有一些不安,她不知道这感觉具体来自哪里。但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感到了一种微妙的危机感。
她居然跟陆非失去联系这么久,这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焦躁不安。
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一定不顾一切地到他身边。
电话那头有十几秒的停顿,这诡异的空白,让甘一诺的心像是突然被揪了起来,不由自主整个人就紧张起来。仿佛在等着某种宣判。
良久,陆天放才缓缓开口,似乎欲言又止:“小诺,你……现在过来医院一趟,陆非——他今天手术。”他的嗓音是甘一诺从未听过的低沉暗哑,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甘一诺整个人像被人突然定格了一般,保持着手握电话的姿势一动一动地站在那里,她是不是听错了?花了好几秒的时间,她才消化掉这个信息,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音:“哪一家医院?”
陆非回国了,已经决定手术了?她居然一无所知!多么讽刺?她突然有些心慌,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
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有什么东西正在以她看不见摸不到的方式,一点一滴地从她身体里剥离,而陆非,那个曾在她生命里至关重要的男人,似乎在与她渐行渐远……
想到这儿,她站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凭空里打了一个冷战。而她只愿意将这归结于候机楼的中央空调太冷了。
让甘一诺没想到的是,陆天放提供的医院地址居然是上一次的那家私家医院,这只是个巧合吗?难道是他在暗中帮忙?这个念头冷不丁就自动冒了出来,甘一诺被自己给震住了,心情更加心烦意乱,只不过,她选择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到一边。
匆匆拉着行李箱赶到医院,在手术室外,甘一诺终于见到了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的陆家夫妻。
向翡一改往日的精致模样,显得有些憔悴,微微佝偻着脊背,陆天放眉眼间也是遮盖不住的疲倦。看到她过来,陆天放向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当甘一诺敏锐地觉察出两人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只是,现在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
她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将一切慌乱抛之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陆非的手术,其他的都可以慢慢理清。
简单的问了一下情况,甘一诺陪着两人坐了下来。
向翡和陆天放两人显然已经失了分寸,从国内到国外又回到国内,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经历了什么,甘一诺不得而知,当可以想象得到的是,一定非常艰辛。甘一诺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担心和焦灼,她不得不在一旁用自己所知的一切言语来安慰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说得越多,她自己反而跟心慌。陆非的病情有多复杂,这一年来她听得太多,都能倒背如流了。
这一次,他会顺利过关吗?甘一诺抬头看向那盏开着的灯,大红的颜色,仿佛鲜血,鲜亮到刺目,她只感觉到眼睛发涩。
她连忙转头,将眼睛里要泛出的湿意逼了回去。
不记得这样的场景出现了多少次,等待父亲,等待母亲,等待甘一言……这一次是陆非,一直以来认定的那个男人。
但是,她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她必须坚强。
三人都十分清楚这个手术的危险性,手术室外间的空气里弥漫着愁云惨淡的气息。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座大山。
陆非是在执行任务时,被远距离的子弹射中脑部而受伤的。子弹没有穿颅而过,而是卡在了一个很刁钻的位置,压迫着他的主要神经。这才导致他一直昏迷不醒。
理论上来说,只要通过开颅手术取出压迫神经的子弹,他就会没事。
但现实的情况是,这样的手术非常危险,人人都知道,大脑中的神经纤细敏感,主管着一个人的全部的思想行为动作,手术中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轻者会变成痴呆或是脑死亡,严重的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而国内,这方面的技术并不十分完善,成功的案例少之又少。一直以来,力所能及地也请过一些专家,可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大部分还是不主张开颅,这也是陆非一直在医院接受保守治疗的原因。
这一次给陆非动手术的专家,听陆天放介绍,是在这一领域世界知名的专家。至于,怎么联系上的,他只是一句带过。
真的很巧,这位Dr.Leo刚好要到中国来参加一个国际医学会议。他为什么会同意为陆非做手术,陆天放也一时说不清,隐隐的,总感觉背后有人在默默地推动这件事,至于因为什么,他不得而知。只要结果是好的,他们喜闻乐见。
听到有人背后推动此事,甘一诺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跳了跳,心里的预感越发强烈。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叔叔阿姨,你们也累了,吃点饭吧?”
轻灵悦耳的女声,让三人回神。一个年轻的女人,手里提着几个纸袋,站在了他们面前。
甘一诺几乎是马上就认出了她,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田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