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徐府,路上马车里徐老爷问徐宝卿究竟怎么回事。
徐宝卿一脸凝重:“咱们供给食为天酒楼的药酒,喝死人了,今日一早食为天酒楼就被城里百姓围攻,扬言要为家里死去的亲人报仇。”
徐老爷闻言,心里隐隐有了猜疑,酒庄的事务之前就交给鹤鸣学着打理,此次出事,该不会跟他有关吧。
酒庄院子里空无一人,伙计们都被徐鹤宁叫去大堂听训,徐老爷吩咐身边的管家进去把大公子叫出来。
徐鹤宁闻言,收敛一身怒气走出来,恭敬地对着徐老爷道:“爹。”
“究竟怎么回事?”
徐鹤宁眉头紧拧:“我找来大夫查看,大夫说药酒里泡的根本不是鸡血藤,而是断肠草的根茎,这两者长相相似,但是我的药材都是从药铺购买来的,药铺的人绝不可能将两者混淆。所以,儿子大胆猜测,是有人把药材掉包了。”
“你确定?”徐老爷面色一紧。
徐鹤宁使劲点头:“我刚才问过酒庄负责泡药材的伙计,药材都是药铺直接切好送过来的,他们都没动任何手脚,只不过伙计却少了一个人。”
“你的意思,这个人与此事有关?”徐老爷当即猜到点上。
“儿子也不确定,不过隐约觉得便是如此,至于是不是我们还需要查证。”徐鹤宁大胆猜测。
徐老爷狐疑的看着徐鹤宁,如果不是,他还可以把罪名推给别人,对外和官府就称酒庄是遭人陷害,或者是食为天酒楼遭人陷害,为何自己的大儿子却笃定是自己酒庄有内鬼。
如此一想,徐老爷对徐鹤宁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徐鹤宁察觉出爹的不悦,一直站着没吭声。
“走,去食为天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的线索。”徐老爷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徐宝卿紧随其后,徐鹤宁大概猜出他爹不愿意将事情揽到酒庄或者二弟身上,所以故意推脱责任。
徐宝卿在外赶着马车,徐老爷和徐鹤宁父子二人坐在马车里,气氛有些低沉,徐老爷没有说话,徐鹤宁知道他爹一定在心里思量着什么,他静静的等着他爹开口。
片刻之后,徐老爷终于开口说话,他质疑的目光紧盯着徐鹤宁,不满的斥责:“鹤宁,你跟爹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徐鹤宁微微露出惊愕的表情,“爹,您打算呢?”
他早应该想到,爹会偏袒弟弟,只是再这么偏袒包庇,只会让鹤鸣变本加厉,今后还会酿造更严重的后果。
徐老爷眼神犀利的盯着他:“爹倒想听听你的打算。”
“我......”徐鹤宁眼神躲闪,没有直视徐老爷的眼睛,“我会站在公正的立场,帮理不帮亲。”
徐老爷唇角勾起冷笑:“鹤宁,他的你弟弟呀,你就是这么对待家里人的?”
徐鹤宁听出他爹的言外之意,指责他帮着外人,也要把徐鹤鸣的罪行公之于众,他心里一阵冰凉,他知道他爹想要弥补徐鹤鸣幼年丧母的伤痛,想要给他更多的保护和爱,可他是否想到,过分的溺爱对徐鹤鸣来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这样只会导致徐鹤鸣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从而一错再错。
徐鹤宁瞅着他爹,嘴唇龛开,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爹才好。
徐老爷瞪着他,不悦道:“你想说什么,别以为爹不知道。”
“既然如此,我还有说的必要吗?”徐鹤宁讥笑,看来他爹心里很清楚。
徐老爷正心气不顺,又见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大儿子忽然对他露出轻蔑讽刺的表情,当即心里一股邪火爆发出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鹤鸣是你弟弟,而那些人算什么东西?”第六书吧
难道在大儿子心里,外人的位置比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还要重要?他就这么容不下鹤鸣吗?现在自己还活着,他已经露出无情的嘴脸,等若干年之后,自己撒手人寰,他还不得把鹤鸣扫地出门吗。
“爹,他们是我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在我为酒庄生意奔波,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是他们伸出援助之手,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如果不是看中这份情谊,何必多次相助,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徐鹤鸣痛苦的看着他爹,他是怎么结交薛岩,陈敬亭这两位好友的,他爹都是知道的呀。
如今为了替薛鹤鸣推卸责任,他爹想将他朋友的好忘得一干二净。
此话一出,徐老爷的脾气消了一些,他弱弱的瞥徐鹤宁一眼:“爹没有否认他们的好,只是友情怎可与亲情比?你和鹤鸣是血缘至亲,是兄弟手足。”
“呵呵......”徐鹤宁凄然一笑:“手足?从小到大,他除了给我捅娄子惹麻烦,对我顾念任何兄弟之情了吗?”
他最不希望听到这种话,然而徐鹤宁集聚了这些年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徐老爷一下子震怒,“那是因为他怀疑你娘害死他娘,所以他才叛逆,自甘堕落的!”
“所以,爹的意思,是我和我娘害的他不求上进,误了他一生?”徐鹤宁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他爹嘴里说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徐老爷指责。
徐鹤宁心里如同浇了一盆冷水,冰凉刺骨,原来他爹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些年,爹在外经商,他和他娘一心为家里付出,打理酒庄,拓展生意,还要替徐鹤鸣摆平各种麻烦,他对徐鹤鸣的如此真诚,难道他爹感受不到吗?
如果不是他为徐鹤鸣善后,整个徐府已经被洛安城人们的唾沫星子淹没。
爹现在如此说,简直令他心寒。
“既然爹这么想,那我只好公事公办。”徐鹤宁彻底伤心了。
“徐鹤宁!你身为徐府长子,理应维护徐府的人,更应该维护徐府的名声,假如这次事情真跟鹤鸣有关,难道你眼睁睁看着他进监牢,受律法惩治?你要知道,他才刚出狱几天,再进去可就活不成了。”
“爹,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因为吃药酒死去亲人的乡亲们,他们内心何等悲痛,弟弟他竟如此狠心手辣,连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今后难保他不会再干出丧心病狂的事,到时候爹又该如何保他?”
徐老爷被徐鹤宁质问的哑口无言,好半晌才低声下气道:“算爹求你,成吗?”
“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弟弟这次惹了不该惹的人,不是我放过他,他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徐鹤宁有些无力,他爹闯荡江湖这些年,没有悟不透的道理,这些根本不需他再解释了吧。
徐老爷怔住了,他只想着徐鹤宁包庇弟弟,不再追究就可以了,可他忽略了,能接受食为天酒楼的人,能让薛陈兄弟二人甘拜下风,俯首称臣的人,绝不是简单的乡下夫妇。
但是鹤鸣是他儿子,他不能见死不救,眼下除了徐鹤宁,他想不出别的办法,于是他放低身段,恳求:“鹤宁,你与他们称兄道弟,关系匪浅,爹求你给他们求求情,让他们放鹤鸣一马吧,鹤鸣纵然有再多不是,他也是你弟弟呀,他就快要当爹了,你忍心看着他的孩子,你的侄子生下来就没爹疼吗?你嫂子也还年轻,她也不能没有丈夫。”
徐鹤宁实在无力说话,干脆当作没听见。
徐老爷不死心道:“鹤宁,爹都这般低声下气求你了,你怎么还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到底救不救弟弟?”
徐鹤宁哀怨地看他爹一眼,“事情究竟能不能摆平,只有到食为天酒楼,见到顾佑安夫妇才能知晓。”
徐鹤宁这话,已经表明,他爹求他没用,徐鹤鸣能不能安然无恙,全看顾佑安和杜兰了。
徐老爷沉默了,这件事换作自己,被人栽赃陷害,他也不可能轻易原谅这个背后使坏的人。
徐宝卿在外面赶着马车,听着他们父子二人的争论,也是一脸愤懑,二公子实在太无法无天了,竟然拿乡亲们的性命开玩笑,如此做出胆大妄为,泯灭良心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老爷如果再这么纵容下去,迟早有一天,整个徐府都要给二公子闯下的祸买单。
“老爷,大公子,酒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