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清欢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暮色降临之前,到达了贞国东南的梅城。与天之雪分开的时候,他很贴心地给了她一小袋金铢作为盘缠。
一金铢等于一百银锞,一银锞等于一百铜方。作为中原四国通用的钱币,在天域、西荒等地也是大受欢迎。而今的世道,三两银锞便能吃遍寻常酒楼之中半本菜谱。清欢听小流说起,于零花钱一途,天之雪向来不苛待他们。
要是公子卿,也能用金铢搞定就好了。清欢有些丧气地想着,决定寻家客栈歇上一宿,明日再往江渚城去。
晚间无事,清欢便独自往雁徊湖旁散步。风过树梢,枝头满是沉甸甸的青梅果实。她的心里自然而然想起云逍来。
上一次来梅城,还是跟着云逍来的,她与他坐在雁徊湖旁吃馄饨,当然,是她吃,他看着。后来的那壶青梅酒,云逍倒是喝了几口,不过那个时候,他对她还是冷言冷语,虽然现在也热情不到哪里去,但相比当初,简直不要好上太多。
身旁热闹惯了,此时未免觉得落寞。清欢看着湖对岸的灯火,觉得眼前一切喧嚣,好像都进不到自己心里去。身旁偶尔几个小童念着童谣追跑而过,清欢看着他们,嘴角方露一丝笑意。然后她就在白沙堤上坐了下来,对着湖中灯影静静发呆。
她所仅有的两年记忆,一重重,一幕幕,似流水般流淌而过她的内心。有些人,好似百川奔流到海,一去无还。有些人,却似鹅卵石般,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永远沉淀,然后被流水洗涤打磨得温润光亮。一想起来,心头就漫上一阵暖意,然后充盈起淡淡的想念。
“哟,果然是个美人。”
一个油头粉面的脑袋绕到跟前,仔细打量了她两眼。
身后又一人道:“小妹妹,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嫌寂寞啊?”
原是两个往常欺男霸女惯的纨绔带着大群仆从路过,见一少女背影清丽独坐湖旁,心头便生绮念。
清欢满心嫌恶,思绪也被打断。侧头瞄了一眼,根本懒得理会。想起公仪修来,就觉得这人与人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那两人见她不搭理他们,却更加前后围了上来。清欢觉得恶心,侧身一避,起身便走。去路自然被不怀好意地拦住。
“不要走嘛,陪哥哥说说话,聊聊天嘛。”
“就是,哥哥们可是很温柔的……”
污言秽语并无半句入耳,清欢只是在想着,如果她不动用术法,就这么暴打他们一顿,那三神天司应该不会来找她麻烦吧?
其中一人见她呆着不动,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又或者被自己帅到,芳心动摇了,笑呵呵地上来,欲要搂她。
清欢正要暴起一拳打得他妈妈都不认识他,却闻路旁一声大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要死,这么多人,当街欺负一个半大小姑娘!还要不要脸了!”
这声话语正义凛然,威势十足,众人皆向说话那人看去。
然而说话的,却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明显镇不住场面。
但这位老婆婆,清欢却不是第一次见了。正是上次她与云逍来时,卖馄饨的那位,后来还送了她青梅酒的,说起来还真是有够巧。清欢也不知她是否认出自己。
“死老太婆,活不耐烦了是吧,知道我们家公子谁么?”
一帮恶仆骂骂咧咧,捋起袖子便冲那婆婆而去。
原本还有径直跑路的可能,这一下却是不动手都不行了。两名公子哥连同家仆们俱觉眼前一花一阵风过,清欢长剑都未出鞘,横挡在那婆婆面前,一左一右敲了最先动手的那俩恶仆一记,两人俱嗷嗷叫着跳脚。
“好家伙,还碰上个会功夫的小娘们。”一人骂了一声,众人一哄而上。一名公子哥儿忙着在后嘱咐,“莫伤了那个小的!”
但不过片刻功夫,一帮恶奴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清欢拍拍双手,终于明白何谓“修仙之人的优越感”了。开玩笑,她可是被云逍打惯的人,还能害怕这帮乌合之众么?!
两个公子哥儿带着一帮呜啊乱叫的家奴跑得没影,临行自然撂下狠话。
清欢才不会去听,对那婆婆笑道:“谢谢你,婆婆。”
那婆婆道:“小姑娘,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啊。是老太婆我瞎操心了。”
清欢甜甜一笑,然后担忧道:“婆婆,那帮坏人,以后会不会来找你麻烦啊?”
“放心放心。”老婆婆笑着摆手,“像我这样的老婆子,梅城里边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地方又黑灯瞎火的,他们记不得我的。”
清欢沉吟着没有说话。
“倒是你,小姑娘。”老婆婆道,“你虽然会功夫,但毕竟也只是一个会功夫的小姑娘,对方又人多势众。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上次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呢?”
清欢笑道:“你还记得我们。”
“那是当然的了。”老婆婆笑道,“两个那么漂亮的人站在一块,老太婆我当然记得。那小伙子上哪去啦?”
清欢便随口说道:“他在家里呢。”
“家里?”老婆婆明显误会了她的意思,问道,“你们已经成亲了?”
“啊?”清欢一愣,天呐,成亲?!那是离她多么遥远的事情。清欢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他在他家,我们不是同个家的。”
说起来该是一个家的吧?但清欢自己都还不明所以的事情,还怎么去对别人解释,何况更没那必要,只是她的面色已经飞红了。
老婆婆瞧她这害羞模样,倒露出一副像是过来人的了然笑容。
清欢思之不妥,欲要给她几个金铢让她出外避避风头,免得再被那两个公子哥儿寻了晦气。老婆婆自然是怎么都不肯要的,又说服她自己无碍。清欢只得作罢。
大概这一日飞得累了,清欢回到客栈,脑袋刚一挨到枕头,就沉沉入睡。可她睡得这般沉,竟然还做起了梦。大概是被老婆婆那两句话说的。梦里面,她穿了一袭大红嫁衣,竟然还真是成亲时的景象。她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新郎是谁,可是脑袋上捂着的红盖头却遮蔽了她的视线,怎么看也看不清新郎官的脸。
清欢心里那个急啊,一着急,就醒了过来,天色已经大亮。
清欢坐在床上,心里真是又羞窘,又好笑。打死她也不会对别人吐露关于这个梦的半个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