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和唐敬亭连忙问伤口有什么不对头,在他们眼里就是尸体后脑勺上血糊淋当的一个大窟窿,和前面三位死者没什么区别啊。书mí群4∴⑧0㈥5
秦林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们都认为,顾克渎和三桥mí案的三名被害者,死于同一名凶犯之手?”
海瑞白眉拧成了川字,毕竟有多年断案的经验,仔细品味着秦林言下之意,若有所思。
唐敬亭捺不住xìng子,将袍袖一甩:“秦老弟说的什么话,简直明知故问!顾克渎和前面三位死者都死在桥上,都是后脑勺被重击而死,这不明摆着的吗?”
秦林摇摇头,扒开尸体后脑勺被鲜血和脑浆浸湿的头发,指着那个足有小孩拳头大的血窟窿,“请唐府尊仔细看看,这个伤口和前面三起凶案被害者的伤口,还真有所不同呢。”
什么不同啊?唐敬亭勉强扫了一眼,嘴里就嘶的一声,忙不迭的移开了目光,面lù羞恼之sè——殷红的鲜血hún合着灰白sè的脑质,呈现出诡异的粉红sè,血腥味道扑鼻而来,惨不忍睹的景象把他吓得后背冷汗津津。
倒是陆远志第一个叫起来:“咦,这个伤口好多碎骨头,形状也不均匀,秦哥,让我看看。”
秦林站起来,牛大力递了块香胰子,他走到桥下,就着清澈的河水洗去手上的血腥。
胖子仔细检查,很快就有了结论,惊喜的叫道:“秦哥。果然有问题!这个尸体的脑袋是被一种有棱有角、形状不规则的凶器砸破的,砸烂的伤口边上崩出好多骨头茬子……”
咳咳。海瑞干咳两声,唐敬亭连忙和老师一起定睛细看。可不是嘛。顾克渎后脑勺被砸破的窟窿。边缘参差不齐,翻着白惨惨的骨头茬子,和前面三起案件被害者脑后圆形的砸击伤有所区别。
海瑞略一思忖,也学秦林刚才那样蹲下身子,姿势虽然不雅。没有了青天大老爷的官威,可凑近了倒是看得清楚些,观察着伤口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凶器打伤的,八棱锤?钢钎?”
“我想凶器可能已经找到了,”正在桥下洗手的秦林。突然来这么一句。
难道就扔在桥下?众人齐齐扶着石拱桥的桥栏,探出半边身子往下看。可秦林站在河边,脚下没长草的河滩泥地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凶器啊。
秦林指了指桥下的河面,笑道:“看,那里有好多鱼,我想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吧。太阳很大,你们被桥的yīn影和河面泛光mí住眼睛了,到我这里来就看得很清楚。”
海瑞顾不得老胳膊老tuǐ,拔脚就往桥下去,唐敬亭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他身后。
众人纷纷下到河岸,从这个角度就没有yīn影和泛光了,桥底下确实有一群比指头略大的小鱼聚集在一起,徘徊不肯离去。
海瑞是琼州本地人,立马惊道:“咦,这个是琼州的马口鱼,最闻不得血腥味,nòng点jī血鸭血就能钓很多——啊呀,原来凶器就在水底!”
听到这话,唐敬亭、顾晦明等人的脸sè就有几分改变,像秦林这么见微知著的观察力,破案实在事半功倍……
河水不深,牛大力戴着手套跳下去,很快就从河底mō出了一块石头,差不多成年人拳头大小,有棱有角的,表面非常粗糙,带着淡淡的血sè。
陆远志拿着石头和尸体后脑勺的窟窿一对比,石头带血的尖角和伤口形状完全wěn合。
“秦哥,取指纹!”陆远志举着石头,洋洋得意的向官吏们炫耀:“咱们秦长官审yīn断阳神目如电,但凡被人mō过的东西,都能取到手印,找到谁碰过这玩意儿,揪出真凶!所以我们都要戴上手套,免得留下自己的手印。”
紫禁城曲流馆命案中,决定xìng证据那个漆器小船被水nòng湿,秦林仍以熏蒸法取到了指纹,所以胖子一点也没怀疑他的本事。
真的吗?唐敬亭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顾晦明则伸出手想去拿那块石头,拖着哭腔道:“谁,是谁杀了家兄?秦长官求你让手印现出来……”
陆远志没给他,手往后一缩:“哎,别碰啊,这是证据,碰了就说不清楚啦。”
“胖子,你太高看我了!”秦林叹口气,这块石头表面太粗糙,又被水泡过,轻易取不到指纹,否则拿指纹对比,应该比较容易找到(-<>-屋最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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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凶。
沙子和流水是法医的死敌,太粗糙的平面,也和沙子差不多的……
不过,找到凶器对案件定xìng,乃至于最终侦破,也具有决定xìng的推动作用,任何刑侦案件都会以寻找凶器作为重点环节,顾克渎之死也不会例外。
秦林打起jīng神,朗声道:“海老先生、唐府尊,试问以前三起命案,有没有发现凶器?”
海瑞和唐敬亭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因为案子发生在桥上,前三起案子他们都有派人下水打捞凶器,但什么都没有捞到——这也是刚才案发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派人打捞的原因,他们认为会和前三起一样捞不到什么。
秦林又道:“而且可以肯定,前面三桥mí案的作案凶器,和这个并不相同,仵作验得很清楚,三桥mí案的凶器是个光滑的球状物,可能是圆头铁锤、流星锤,也有可能是坚硬的鹅卵石——我更趋向于前者,而这起案子的凶器,却是个有棱有角的石块。”
海瑞低着头思忖片刻,品出了秦林话里的一点味道,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唔,三桥mí案,确实是铁锤什么的可能xìng比较大。”
毕竟有多年办案的经验,秦林一提点,海瑞就明白过来,如果是鹅卵石之类的玩意儿,凶手应该随手丢弃了,谁会砸死人之后,还把鹅卵石带走?这样一来,首先应该会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带血的鹅卵石,其次每次所用的鹅卵石靠凶犯随手捡拾,大小形状必然不尽相同,但是案件侦查的结果却是完全相反的,既没有找到凶器,三起命案的死者,伤口形状也完全相同。
这就证明了,凶手不仅带走了凶器,这个凶器还是一件比较趁手的、随身携带的武器或者说工具,凶手每次都用它作案,那么圆头铁锤、流星锤之类的可能xìng就比较大了。
“难道真的不是同一名凶犯所为?”海瑞喃喃自语,神情将信将疑。
唐敬亭终究不服气,指着尸体下身位置,大声道:“秦老弟所言,本官不敢苟同,请看尸首下身鲜血淋漓,和前面三起案子是一模一样的,这件事除了府县两级衙mén之外,并没有别的人知道,如果另有凶手,试问他怎么会做这码事呢?”
秦林看了看尸体被鲜血染红的下身,眉头一皱,倒是有些费脑筋。
“什么,连下身也……”顾晦明惊讶之极,仔细看了看尸首,忽然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长兄啊长兄,你死得好惨哪!连下身都被、都被……”
秦林思忖着,命陆远志解开尸体的kù子,就在kù子刚刚褪下的一刹那,在场众人包括海瑞、唐敬亭、牛大力、陆远志在内,齐齐惊呼起来。
双tuǐ之间血ròu模糊,稀巴烂的一团烂ròu,两条大tuǐ内侧都有不少擦伤和砸击伤,顾克渎的那玩意儿,竟被砸成了烂泥!
顾晦明顿时嚎啕大哭,哭声是那么的刺耳,半晌之后发觉气氛诡异,他抬起头来看看众人,见众人神情古怪得很,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的问道:“海青天,唐府尊,你们这是?”
奇哉怪也,海瑞捋了捋颔下胡须,前面三起案子,死者的那玩意儿被齐根割掉带走,估计是遭遇了采生,顾克渎的却被砸得稀巴烂。
前三起案子和最后这一起,有不少共同点,但也有不少差异,总感觉似是而非……
唐敬亭将顾晦明扶起来,极不忍心的告诉他:“前面三起命案,死者的胯下确实有伤,不过是那玩意儿被连根割掉带走了,唯独尊兄的,竟被砸得稀巴烂,唉,不知什么人与尊兄有此深仇大恨。”
顾晦明愣了一愣,脸sè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捶xiōng顿足的道:“还有谁?一定是和家兄打官司的戚大郎和戚秦氏了!他们告状不成,就下此毒手……”
海瑞听到这里,就朝唐敬亭招了招手,低声嘱咐他几句。
于是唐敬亭就苦笑一下,问着顾晦明:“事关尊兄一条人命,贤弟也别瞒着本官了,究竟令兄和戚秦氏有没有……”
顾晦明脸sè一红,迟疑着不答话。
唐敬亭摇头叹息,伸手招了招,衙役就将顾家的一名管事带过来,只见唐敬亭拿腔拿调的问了片刻,那管事看看满脸通红的顾晦明,又看看死去多时的顾克渎,终于咬着牙,犹豫着点了点头。
“不消说,就是戚大郎了!告状不成就杀人行凶,真是凶顽歹毒!”唐敬亭非常兴奋,即刻下令府县官差缉捕戚大郎。
海瑞则脸sè一暗,神情比前面委顿了三分,如果真是戚大郎告状不成愤而杀人,他前面“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可屈小民”的裁决就成了为凶案推bō助澜,于心何安?
戚大郎吗?秦林看着那些捕快飞也似远去的背影,mō着下巴若有所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