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郁证也不是赵笙韵，他没法用神奇的能力力量做出回答。所以郁证只好接着弹琴，他感觉现在这两只手像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一样，不但冰凉、而且迟钝。
在近侍的眼中，他们两人直视着彼此，眼中好似完全没有其他的东西。他们的琴声也从不一样变成了一样，赵笙韵像是一个刚刚从罐子里捞出来的小鸡，蹦蹦跳跳的，平日里威严的样子不知道被扔到了那里。而室韦蒙兀也不像平常那样冷冰冰地，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容。
短暂的合奏很快结束，因为赵笙韵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对郁证说：“老公，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只是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在拉琴，所以忽然就想弹一下了。毕竟你拉那么好，我也有点舍不得。”
“你要是舍不得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弹的。”
郁证轻轻地敲了敲赵笙韵的额头：“有那时间我还不如给你讲个故事呢。”
赵笙韵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敲得位置，又说道：“我觉得这不冲突吧？我可以一边弹琴一边听你讲故事的。”
郁证笑着说：“可我不能一边讲故事一边听你弹琴啊，那样的话我肯定是会听上瘾的。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啊，你做的都好吃。”
“是因为我只做好吃的。走吧，我给你看看披萨。”
“披萨，就是那个看起来像饼的东西吗？我记得……”两人步行走出了这里，只留下不知多少干瞪眼的近侍。
最后，一个新晋秘书说道：“不是，赵笙韵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这里？”
“之后说的事情你一定要好好地思考一下。”
“嗯。”赵笙韵双手放在大腿上，接着把自己的另外几只手也放到了大腿上的两只手上。三层叠起来的手直接让郁证酝酿了好久的气势完全消失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赵笙韵说：“你真的想要让衍摩婆默达成为整个星球的唯一政权吗？让所有的人类都被衍摩婆默达统治，从此以后投身于这个可怕的泥潭吗？”
“嗯……”赵笙韵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赶紧使劲地摇头：“为什么变成我来让衍摩婆默达统治星球了？不应该是你做吗？我……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统治人类，更别提怎么让衍摩婆默达征服全球了。”
“你不会我可以教你，至于为什么我要让你来……我只是个人类，就算看起来不太像，我也不是什么长生不老的生命……”
郁证说到这里，在心中问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长生不老的，然后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对，你大概能活三百五十多岁。】
郁证这才放下心来，对赵笙韵说：“是的，我也只能活三百多岁，无论我怎样努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统治全球吧，这又不是什么搞笑游戏，指望三百年在衍摩婆默达点出大一统文化体系和足够先进的政体。就算我真的天神下凡三百年一统全球，还成功大一统，等我走后，最多不过两百年衍摩婆默达就会变成一个腐朽的国度。就算它超过了这个时间，难道还能超过一千年？一万年？如果我真的想要衍摩婆默达成为一个让我高兴的国家，就必须让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继承我的思想。如果有的选，我想要一个不会死的、有能力和威望能够随时控制整个衍摩婆默达的人。”
赵笙韵眨了眨眼睛，举起一只手指了指她的胸口，有些无辜地对郁证说：“就是……我？”
郁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是我最好的选择。说实在的，我都不敢奢望你真的会答应我。”
“为什么不敢相信我会答应你呢？”赵笙韵对此有所不解。
郁证面无表情地摊开了双手：“因为我的运气从来没有给我如此好的选项。就是我特意去找那种开挂的mod也找不到的那种。”
“虽然我听不太懂，但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好运吗？”
“你一直都是，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是了。”郁证的脸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这个表情基本上是赵笙韵独享的表情，郁证甚至是在两人并非独处的时候都是微笑着的。但郁证面无表情不代表赵笙韵还能面无表情，她的脸又一次火烧一样。
虽然赵笙韵尽力想要看到室韦蒙兀脸上出现什么奇怪的变化，甚至是能看到一点肌肉移动都够了，但室韦蒙兀明显不给赵笙韵机会。此刻郁证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盯着赵笙韵，似乎是一个等待学生做出回答的老师一样。
最后赵笙韵硬是捂着脸回答道：“你都这么说了，我……我当然是要答应了……”
没想到室韦蒙兀居然摇了摇头，说：“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承诺这个，我毕竟不是什么值得你做出牺牲的人。如果你真的不像这样做的话我也不可能强迫你，大不了我再去找找其他改变未来的办法就好了。现在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想要作为人类的领袖和神明，让他们走出你的怀抱，成为一个真正的文明吗？”
这下赵笙韵犯了难，郁证看她为难，立刻说：“你不用现在就要给我答案的，好好想想以后再回答也没什么。我大概能等你三百年……不行，两百……一百五十年也行……算了，一百年吧。”
“不用的。”赵笙韵打断了郁证，“我确定我想要成为所有人类的神。我不可能知道这颗星球上不只有衍摩婆默达人，还能继续在这里等着……我好像也离不开这里。”她吐了吐舌头。
郁证愣了愣，问：“你这个小动作是怎么养成的？”
“因为拉米希瓦尼那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我觉得看起来很可爱就学来了……你怎么忽然问这个啊？”
“掩饰一下我的感动和尴尬，我还不想在你面前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郁证把头扭到了另一边，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哦……我知道了。”赵笙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了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应该这样说一下了。
室韦蒙兀重新端正姿势，说：“咳……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试着教一下你怎么管理人类吧，如果你学不下去了随时可以停下来。”
“我肯定不会……对哦，我不能还不知道内容就答应下来的。”赵笙韵搓了搓手，“能说一下会怎么教我吗？”
“我会给你讲故事，很长很长很长的故事。然后我会给你总结一下我认为的人类的特质，再教你怎么控制人类社会之中的关系。我还会让你亲自来试试管理人类，反正我觉得一百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你了解人类这个并不算复杂的种族了。”
“那你能告诉我人类之间是如何缔结爱情关系的吗？”赵笙韵忽然开大冲了上来。
但郁证应对自如：“我只是凡人，没法说明我没有经历过也没有学习过的东西。”
然后郁证伸手戳瘪了赵笙韵的包子脸。
没想到赵笙韵抬手抓住了郁证的手指，把他的手按回桌子上。她盯着郁证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生气了。”
郁证咬着自己的钢笔，对赵笙韵说：“你已经知道了在人类社会中决定一切的就是实力的强弱，难的就是观察并且控制实力的强弱……你还没有消气吗？”
“人家怎么可能就这样消气啊？”说完，赵笙韵还哼了一声。
郁证挠了挠头，讨好似地对赵笙韵说：“我摸摸你的头，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这次不行。”
郁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头上的头发都给挠下来。他脑袋里可没有储藏这种问题的解题方案。
“我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的爱情是什么啊。”他开始叫苦了，“我不知道我会因为什么爱上一个人、也不知道我会因为什么而不去爱一个人。或许我的确有某个用于择偶的标准，但我却无法把它说出来。毕竟这是爱情嘛。”
赵笙韵看着室韦蒙兀的双眼，那双平日里如同石块一样愚钝的眼睛此刻似乎泛起了涟漪。赵笙韵心一软，说：“那你……那你总可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在爱情中获得实力吧。”
郁证一下子笑了，他没有看赵笙韵，而是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桌面，对赵笙韵说：“别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这一点不能。因为这可是爱情关系，人类关系之中最为精妙、最为奇特的关系。其中一方弱小不一定会被动、一方露出致命弱点反倒可能获胜。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太神奇了，因为……”
室韦蒙兀说不出话来了，他抿住嘴唇，活像是一只吐胃石的猫头鹰一样把嘴里的话吐了出来：“……因为爱情关系之中不能以个人为基准。”
他重新把视线转向赵笙韵：“首先，在社会关系之中，人和人本质上是不同的。要求人与人完全相互理解是不理智的。但人类不得不凭借他人才能活下去，所以人类才会依靠种种方式将社会建立起来。可以说人类社会就是因为人与人不能相互理解才会出现的东西。”
赵笙韵忍不住问：“你说的，是真的吗？这和我听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当然是……假的。”郁证一本正经地和赵笙韵说。
“嗯？假的？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赵笙韵亮出了自己的虎牙。
“因为我是人类。”郁证全然不惧怕赵笙韵长度半厘米的威胁，“人类会告诉你的全部都会是错误的，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教导你。一切的答案都需要你亲自来实验、来检验、来总结。在人类的所有知识中，我认为最有用却又最不完善的就是关于人的知识。我告诉你的必然是没有经历过实验的个人猜想，毕竟我没有那个权力来让整个人类陪我做一个实验，没有人有这样的权力让整个人类做小白鼠。”
赵笙韵抢先一步说道：“但是……”
“但是你有。”郁证说完以后愣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六臂的神明不好意思一样回答：“因为我觉得你下一句话就要转折了，所以我提前说了。”
“行吧。”郁证重新开始讲述，“人类对于你而言不过是一只小白鼠而已，你大可以放开手脚尽情地拿人类做社会实验，你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耗磨、有着心想事成一样的实验条件、还有实现毁灭性研究的能力。你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实验者了。”
赵笙韵皱起了眉头：“可我觉得这样对人类不好吧……”
“看你喽，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觉得不好也可以不采纳。”郁证立刻停止自己的描述，生怕给赵笙韵带来误解。
但赵笙韵立刻摇了摇头：“我倒不是害怕对人类造成什么影响，只是……老公，你不是说你是一个人类吗？”
“我当然是人类了，有问题吗？”郁证不知道为什么赵笙韵会忽然问一下这个问题。
赵笙韵格外看了郁证两眼，弱弱地问：“可是对人类进行毁坏性实验……不应该是人类会提出来的吧。”
“我不在乎。”郁证满不在乎地一摊手，“如果让我来选，让几十亿人类死一遍得到一个实验结果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只是死一遍而已，又不是不能复活。”
赵笙韵愣愣地看了郁证一眼，然后把一只手放在郁证的额头上面。
“你也没有生病啊。”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困惑，“怎么忽然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郁证把自己额头上的手拿开，说道：“不就是几十亿人吗，至于这样吗？对于人类的文明而言，不管多少人的生命都不过是一个数字，只要文明得以存续，那么死掉再多人也不过是一段时间罢了。”
“而且要知道我不是给人类提出这种意见的，而是给你的建议。你作为一个神明，难道是喜欢人类的个体吗？”
赵笙韵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反正人类又不是灭绝了，为什么要在乎人类的性命呢？”郁证像是终于讲清楚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一样耸了耸肩。
赵笙韵呆呆地挥了挥手，然后好好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最后一下子抱住室韦蒙兀的脸：“老公，你也是人类吧，据我所知人类应该是不喜欢对于同族的大规模杀戮的吧。”
郁证这才明白赵笙韵是在顾虑什么：“你一个神明怎么比我顾忌的还多？”
“不不不，这不是顾忌不顾及，这个也太……奇怪了。你明明是个人类却和我说将来可能要大规模的杀戮行为……你不应该尽可能的避免这种情况吗？”
郁证撇了撇嘴：“这个……在我看到的未来里，这样的行为基本上不可避免。当然，也有可能是我错了，如果你有朝一日能够有证据证明不这样也可以……那就当我没说过喽。相反，如果这样的行为是不可避免的，那你就一定要让这样的行为换来更多的价值。相对的也就算是节约人类的生命了。这样……”
赵笙韵一拍手，开心地说：“这样就可以让大家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