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越,你十七岁的影子被你抛弃了,她心底的那个哑奴也死去了,你对她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慕程淡然地说,不顾他的漠然,“你想挽回些什么?你以为伤了的心说弥补就可以弥补?”
“你闭嘴!”赫连越恼怒地断喝一声,手中破军指向慕程,“慕程,你对她除了利用还有什么?伤她的人是你!那个哑巴有什么用?口不能言,连喜欢二字都说不出口!被你种下金蝉蛊,终生受人胁迫,毫无反抗之力,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难道我就该呆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受伤,看着她的眼里心上只有别人?我做不到!”
他望着马车,眼里流露出不被理解的痛苦,放缓了声音说:
“嫣儿,对不起,我做不到,就这样放你走。”
马车门打开,梅子嫣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慕程身边,眸光沉静似水,取出一张字据,对赫连越说:
“这是我和你立的契约,”不等他反应,那张纸便被她撕成碎片,散落风中,“它不存在了,不管是哑奴,还是赫连越,与我再无关系。”
声音冷得像冰棱,尖锐地刺入他的心脏,痛得紧缩起来。
梅子嫣脸上毫无表情,手却在袖中微微发颤,慕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暖暖的温度传来,她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你为什么总是能够对我这样绝情?”他问,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自嘲,“我喜欢你,你视而不见;慕程一而再的欺骗你你却能容忍,我伤了你的心你就要与我恩断义绝。嫣儿,朱雀比我更重要吗?也是,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惹人怜悯的哑巴罢了……”
“不许污蔑哑奴!”梅子嫣突然打断他的话,“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他会关心我,照顾我,他会细心地照料流浪猫,会默默地为我在草舍里种墨梅,会在我给孩子讲故事时远远地守着从不离开——我从来没有可怜他,他是我的亲人….我们的心,很近。而你,”她的目光扫过他的弯刀,“没有半分及得上他。”
“我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嫣儿,别为你的寡情找借口!”他激动地说,握着破军的手微微发颤,“我忘了,你偏只对慕程多情。今日你若想他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便乖乖地过来我身边,否则……”
“好。”她嘴角浮起虚无的微笑,“让你的狼走开,我以前是害怕狼,现在是讨厌狼。”
慕程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在狼群退开她迈动脚步之际用力一扯把她整个人带回自己的怀内,咬牙切齿地说:
“梅子嫣,你想以命易命你问过我了没有?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该死的我以为你懂,我以为我在大婚前夕放走你的原因你懂!谁知道你这个笨女人依然迟钝,我千里迢迢来到西戎不过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能不能爱不重要,怎么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之间究竟有没有爱!”
他专注地望着她的双瞳,黑眸中透出坚毅执着,她傻傻地掉下泪来,说: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放开她的手,握着曜日枪的手紧了紧,“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死,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都要娶你,作我慕程惟一的妻……”说着朝一旁的青昭低声而有力地喝道:
“带她走!”说罢身形遽然腾起,曜日枪扬出数点清光扑向赫连越,赫连越冷笑一声,破军划出一道优美而凌厉的弧线向慕程迎去,一青一蓝两道身影旋身缠斗,枪影重重,弯刀挟起风声势若千钧,一时间难分伯仲;而这边群狼已经虎视眈眈缓缓逼近,青昭白铉护着梅子嫣退到马车前,青昭让梅子嫣上车,白铉跃上车前挥鞭赶马,群狼此时猛然攻了过来,雪狼腾跃过去硬是把一匹马的脖子咬断了,鲜血喷涌而出,巨大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群狼的眼中露出更加嗜血的神情。
乌衣卫拔剑出鞘,无奈狼的数量远远大于乌衣卫的数量,几个回合下来,乌衣卫身上都带了伤,被砍杀的十多头狼并没有使群狼有了怯意,反而让它们更为凶猛地撕咬过来。
白铉和青昭此时也疲于应付狼群,忽然听到一声慕程闷哼,身子向后飞出几丈,手中的曜日枪用力插入地面,才勉强止住了去势。他单膝跪在地上,脸白如纸,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点点斑驳于青衫之上。
赫连越的破军快如闪电转瞬即至,慕程双足一点,整个人竟是向马车方向跃去,曜日枪划过一道银色水光,正中扑向梅子嫣的一头雪狼咽喉,硬生生地把它钉死在地上,腥红的血溅了她一身。慕程来不及闪躲赫连越的一击,只得偏过身子避开刀锋右手与赫连越直接对了一掌。
“砰”的一声,慕程跌落地上,胸口气血翻涌,内息混乱,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梅子嫣奔至慕程身边扶起他,惊惶担忧地问:
“柿子,你还好吗?”
赫连越愤怒妒忌的情绪在胸中烧灼着,“嫣儿,我还在给机会给你,你不要,就别怪我……”
慕程一手拉着梅子嫣,喘息着说:“子嫣,如果我死了,你会像想念朱雀一样想念我么?”
梅子嫣泪眼婆娑地拼命摇头,“不要,慕程,我不会想你,你死了这条心!你要留住我,就给我好好活着……我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慕程虚弱地笑了,没半点血色的脸上眼神却是那般的清澈温暖,他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事放在她手中,“子嫣,这个一直没有还给你,好了,现在物归原主……”
梅子嫣颤巍巍地接过他手中沾了血的发带,嘴唇颤抖着说:“慕程,你欠我的还很多,你怎么敢……怎么敢…….”
“嫣儿,过来!”赫连越对她伸出手,“跟我走,我不杀他。”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让步了,也是一个西戎男儿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最大的宽容。他对慕程的积怨由来已久,杀了一个朱雀让她伤了心,再杀一个慕程,或许她这辈子都不再原谅他了……
她站起身,挣脱慕程的手,苍白而带着泪痕的脸上神色麻木,她一步步地向赫连越走去,眼看着离赫连越越来越近,离慕程越来越远,她伸出手,手指将要触到赫连越的手那一瞬,一枝黒翎箭挟着刚劲的风声破空而来,准确无虞地飞向二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