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真的是不能得意忘形,否则会付出惨痛代价。
春风得意的世子爷没得到美人自荐枕席,反而惹怒了媳妇,结果就是,顶着五道抓痕的脸,被赶出了蘅芙苑,连软塌都没他的跻身之地了。灰溜溜的去了书房。
第二天,师心鸾去给王妃请安。
婆媳俩例行寒暄了几句,北靖王妃便含笑问:“和子瑜闹矛盾了?”
师心鸾轻咳一声,在这个温柔的婆婆面前,终于有那么点不太好意思。
北靖王妃通情达理的笑了笑。没有指责她,反而宽慰道:“子瑜自幼被我娇宠惯了,性子不如一般世家子弟那般谦和。言行也多有狂放不羁。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多担待一些,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师心鸾愕然。
打从她嫁过来第一天,这个婆婆就特别维护她,从来不在她面前端架子,也没有立规矩,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般对待。昨天她一时气不过抬手就在楚央那张羞花闭月的脸上留了几道抓痕。
原本以为婆婆多少也会有责怪之意,没想到非但不曾加以责怪,反而担心自己对她的宝贝儿子生出不满而温言安抚。
师心鸾又在这诡异悲催的穿越中找到了一丝安慰。
虽然她不乐意和楚央的婚姻,但这个婆婆真的是好得没话说。
“母妃言重了。”
师心鸾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此时难得也有那么几分心虚。
“也是我不对,不该使小性子,伤了世子。”
别看她平时对楚央呼来喝去,在温柔美丽的婆婆面前,她还真不敢放肆。
北靖王妃笑容和善温柔。
“夫妻相处,难免有磕磕绊绊。牙齿和舌头那么亲密,不也还有打架的时候?你们俩是新婚夫妻,偶有摩擦也是正常的。子瑜脾性怪诞,若对你有为难,你也莫一味的忍让。他在外位居高位,但在家里就是你的夫君,没有那些个尊卑约束。”
师心鸾没想到婆婆这么开明,想起她与公公几十年的恩爱,顿时了悟,她这个婆婆绝对是个调教男人的高手。
同时她在心里纳闷,这么个温柔美丽知书达理的女人,当年皇上怎么放弃她而选了当今皇后?都是萧家的女儿,干嘛不选自己喜欢的?
心中一旦划过这个念头,她又突然想起,她和楚央大婚的时候,萧家来道贺的,好像只有萧桓。女眷之中,也没有姓萧的。而且她和楚央成婚快一个月,楚央还不曾带她去过萧家认亲。
这其中固然有他政务繁忙的缘故,但也不至于忙到提都不曾在她面前提过。
她知道皇后和自个儿婆婆不对付,可萧家呢?
怀揣着疑惑,她想要询问楚央,但想起昨天两人的不愉快,又拉不下脸来。
她好面子,某世子却是一贯的不要脸,下朝以后就屁颠屁颠的又跑到她跟前来了。
师心鸾一眼看见他脸上淡淡伤痕,忽然想笑。
这人风姿出众,一张脸美得毫无瑕疵,可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顶着这样一张一看就是女人抓花的脸,估计在朝中没少被打趣,尤其和他关系好的几个皇子。
譬如宫越。
她猜得没错,今天早朝,他刻意去得晚了一些。那些个老臣素来老成持重,端庄规矩,也不会随意乱撇。可进了大雄宝殿,站在他左右的几个大臣,眼角余光轻轻那么一瞥,便将他脸上风光尽收眼底。
在天子面前,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嘲笑。但皇上唤他出列的时候,脸上明显的伤痕就藏不住了。
皇上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你的脸怎么了?”
一句话说完就收,显然已窥视这伤痕背后的文章。
前头那些个文臣武官一回头,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隐晦而暧昧。唯有他那岳父,表情最是精彩。
下了朝以后,宫越便忍着笑问他。
“你这是做了什么混蛋事儿,被弟妹管教了?”
他清凌凌递过去一眼,“你尽管羡慕嫉妒恨,没媳妇的人,心里扭曲,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理解,不跟你计较。”
“行,你大度,你厉害。我狭隘,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宫越脸上笑容根本无法掩饰,“不过今天过后,你媳妇大底会背上个悍妇的恶名了。你嘛,成功的子承父业,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满朝文武都知道,北靖王是妻管严。
楚央凉凉道:“媳妇是用来宠的。当然,你这个光棍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好好好,你们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话还没说完,楚央便瞪了过去。
自从新婚第一日被媳妇上了一节政治课以后,世子爷就成功被洗脑,如今对诸如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词儿十分深恶痛绝。
成亲都快一个月了,他连媳妇的床都没能爬上去,可不就是他那学识渊博的媳妇口中所说的相敬如宾么?
不爽,十分不爽。
宫越只当他是和媳妇闹了矛盾而心情不好,没继续调侃他,拍了拍他的肩,道:“嗯,对,你继续回家宠妻,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他嘴角分明有止不住的笑意。
楚央瞪着他明显比平日畅快的脚步,脸更臭了。
“活该!”
耳边传来一声轻哼。
他回头,却是他父王,眼神里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
嘴角抽了抽。
“父王,我可是您亲儿子。”
“你媳妇也是我亲儿媳。”
北靖王终于找到机会管教这个臭小子了,剑眉挑得老高,鄙夷道:“我原是觉得你那媳妇虽出身不错,奈何命途多舛,娶过来未必是福。如今看来,你这辈子做得还算明智的决定,就是娶了你这媳妇回来。最起码,她管得住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去那烟花柳巷之地!”
说完后便抬头挺胸,大步离去。那姿态,颇为趾高气昂。
楚央黑了脸。
这是亲爹么?
您老不是特别不满您这儿媳妇么?如今您儿子被媳妇管教了,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世子爷悲剧的发现,媳妇娶进门,貌似他真的…失宠了?
这种念头在回家以后再次被母妃拉着耳提面命的数落一番后,更为强烈。
于是心情郁闷的世子爷想到害他失宠的罪魁祸首,义愤填膺的跑去蘅芙苑兴师问罪去了。
一进屋,那没心没肺的女人就盯着昨天留在他脸上的杰作笑了。
笑得眉眼如花倾国倾城,笑得世子爷满腔郁闷烟消云散。
他坐下来,有些没好气道:“我今天丢脸丢大了,你还好意思笑?”
说话的时候他故意皱着眉头,半边脸美如谪仙,另外半边脸原本也只是刮伤皮的几道伤痕在那凝脂般的肌肤上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师心鸾看得忍俊不禁。
“你傻呗,你不会请病假不去上朝?反正皇上宠你,没准儿还派两个御医来表示慰问,再怎么样也不会闹得满朝皆知啊。”
楚央瞅着她,“你老说我脸皮厚,我觉得你脸皮也不薄。害我一世英名尽毁,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
师心鸾笑得花枝乱颤。
“近墨者黑呗。再说了,您的风流韵事早已家喻户晓了,还有什么英明可言?亏得你好意思说出口。我都没嫌丢人,你委屈个什么?”
楚央不说话了,盯着她笑如春花的脸,眼里渐渐渡上温柔的光。
他忽然起身,低头噙住她的红唇。
柔软温润的触觉仍旧如往常那般的…蚀骨**。
师心鸾怔住,而后目中怒一闪,抬手就要在他另一半边脸上留下对称的图案,却在半空中被他抓住。
楚央松开她的唇,近距离四目相对,嘴角勾一抹浅笑。
“你只说不许我跨楚河汉界,没说不许我偷香窃玉。”
师心鸾瞪着他,后知后觉发现两人现在的姿态相当暧昧,当即一脚踢过去。
“狼!无耻,下流…”
楚央轻巧躲过,并且拉着她的手搂过她的肩,一个天翻地转,两人便换了位置。
他半靠在软榻上,而师心鸾趴在了他身上,两人肢体紧紧相贴。
楚央嘴角笑容肆意。
“我只是想吻你,你却想吃了我,咱们俩到底谁更?”
师心鸾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然而下一刻,她的怒气被羞赧替代。
武力不敌,她被他箍着腰贴在他身上。夏日里衣衫原本就单薄,彼此靠在一起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他握着她的手腕,搂着她的腰,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唇与唇的距离无限接近于零。
如斯的暧昧,到底还是让师心鸾红了脸。
“松手。”
女子的矜持羞涩淡化了语气的凌厉,原本裹挟着怒火的两个字,一出口非但没有半分威严,反倒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憨可爱。
楚央有些意外,仔细一看,窥见她隐藏在冷漠底下的青涩和不自在。而这份青涩,让他想起两人初经**的那一次,她虽被药物控制显得热情如火,但过分的蛮力无一不彰显着她的青涩和娇柔。
眼里起了淡淡云雾,手却慢慢松开了她。
师心鸾一得自由立即从他身上下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这才勉强恢复镇定。
楚央坐起来,脸上神情渐渐淡去,却没说话。
静谧的空气中浮现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因子。
师心鸾受不得这般的压抑,道:“我父亲今天没找你问话?”
“嗯。”
楚央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没有。”
事实上他父王嘲笑他的时候,他那岳父在后面踌躇着,估计是在准备措辞,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便回来了。
师心鸾有些惊异。
这个便宜父亲她还是了解的,虽说宠她,但还是有些文人书生的迂腐保守。见到楚央脸上的伤,怎么可能不问?兴许还会替自己道歉,说几句软话什么的。
看楚央这神情,又不像是说谎,此事便也就此揭过。
“你是不是…不喜欢萧家的人?”
她想起大婚那一日,萧桓对她流露出来的敌意。
“嗯?”
楚央似乎在想事情,冷不防听到这一句话,眼神细微的变化不曾逃过师心鸾的眼。
心中大底有了几分揣测,“不方便说就算了。”
反正她也懒得和那些人打交道。
楚央看着她。
她是他的妻子,自娶她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想过放弃她。既如此,有些事,也没必要瞒她。
“母妃幼时曾在一次花灯会中走散,流落沮阳,为当时刚丧女不久的节度使阮宗羽收养,自此在沮阳呆了十数年。而这些年里,萧家从未寻找过母妃。”
师心鸾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师挽君说过,北靖王是沮阳人,想来与北靖王妃便是这么认识的了。
那皇上呢?又是怎么回事?
看出她眼中疑惑,楚央继续解释,“皇上曾因大皇子触怒先帝,后又因党争被贬沮阳,半路被追杀。阮夫人重病,母妃去寺中烧香祈祷,救了身受重伤的皇上。”
师心鸾恍然大悟,由此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场救命之恩,两个年轻男女互生情谊,然少年野心勃勃,不肯居于弹丸之地了此残生,誓要争一争那至尊之位。所以弃了自幼走散不被重视的萧家嫡长女,另立嫡次女为后。
被家族被情郎抛弃的萧家长女,悲痛欲绝之后嫁给了一直默默守护她的北靖侯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北靖王,然后就有了楚央。
怪不得皇上对楚央如此纵容宠爱,却原来是对昔日情人愧疚所致。而皇后虽如愿以偿成为了后宫之首,却得不到丈夫的心,自然对北靖王妃母子恨之入骨。
而一开始就选择支持次女的萧家,理所当然的和皇后一个鼻孔出气。
怪不得,楚央从不提起萧家任何人。
如今的只言片语,又隐藏了北靖王妃这许多年来多少辛酸苦楚?
都是女儿,却偏心偏得太过分。
“母妃…不曾回京寻亲么?”
楚央淡淡道:“母妃被人推入河中,侥幸醒过来,却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又如何寻亲?”
这段故事中他有隐瞒。
一个失忆的小女孩儿,是如何从京城走到沮阳的?他刚才用了一个词,流落。
那这其中,必然还有一段辛酸经历。
“花灯会…”她眉头微蹙,“应该有丫鬟跟着,母妃怎么会被人推入河中?”
脑海里电光石火间划过一个念头。
该不会是…
楚央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眼底划过森然冷意。
“是皇后。”
果然。
她忽然想起四岁的师心怡,曾意图推七岁的师心鸾入太液池。
当年楚央看到这一幕,是否触动了对母亲幼时经历的回忆?
宫越,应该也是知道的。
难得,这两人还能毫无隔阂的称兄道弟。
楚央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十年前才知晓这些事,宫越则在很早之前便已知前因后果。”
他眼里浮现几许复杂之。
“我和他同年出生,他大我两个月,却少年老成。我年幼之时恃宠而骄,经常惹祸,每次都是他替我收拾烂摊子,替我受了不少责罚。所以…”
楚央转过眼来看着师心鸾,眼底闪过愧疚。
“我恨萧家的偏心自私,恨皇后的阴狠毒辣,却无法迁怒宫越。或许他对我的所有维护都是出于想要替皇后还债,但他不欠我,也不欠母妃。当年我随口一句戏言,累了你半生。你是无辜者,所以你可以恨他可以恨我。但除此以外,他比皇室里任何人都有情有义。你奇怪我为何独独支持他,那是因为…他会是一个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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