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侯府的贪污案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人人自危,为了避嫌,连红白喜事都办得相当低调。在这当头,唯有楚央大张旗鼓,十里红妆迎娶师心鸾。别人可没这个胆量。
所以齐王妃的女儿百天之喜,也只请了几个妯娌过来一聚。
师心鸾是个特例。
但让她诧异的是,师心怡居然也来了。
师心怡是跟着秦王妃来的。姗姗来迟的秦王妃挺着五个多月的大肚子,由师心怡搀扶着走来,眉眼含笑,颇有女王的气派。一点都不像是来做客的。
当然,她也的确有得意的资本。
十四岁入王府,第二年就生了孩子,虽然是个女儿,让她颇觉丢脸。但她年轻貌美,秦王也对她甚是宠爱。只可惜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她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
虽说王爷一直对她尊敬有加,但做女人的哪个不喜欢独得夫君恩宠?
秦王府的后院一直不缺侍妾,而且还都颇有姿。
幸亏在她生下嫡子之前那些个狐媚蹄子不可有孕,否则她才要活活的被气死。
直到今年年初,她被诊出有了身孕,腰板立即就挺直了。
最让她欢喜的事,前两日姑姑来看她,把出她这一胎十有**是个男胎。
姑姑素来医术高明,对此她自然是深信不疑。
故而她就更得意了,王爷对她也比从前更好。
齐王妃要给女儿办白日宴,她如何能不来?妯娌几个,齐王妃有儿子,贤王妃有儿子,就她没有。如今,她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不过看见师心鸾,她倒是有那么几分惊讶,然后端起笑脸。
“世子妃也来了?好巧。”
秦王妃知晓自个儿表妹的心思,不过她的眼光更为长远。
楚央是太子党,和自家夫君是死敌,所以她不希望表妹和楚央有半分牵扯。师心鸾横插一脚,倒是解了她的后顾之忧。
表妹年少气盛,一时被楚央风姿所迷芳心沦陷也是人之常情。但女人这一生,能依靠的从来都不是那些镜花水月的爱情。
身份,地位,权势…这些才是女人在这个时代能够生存的根本。
若放过平常,她也不介意帮表妹给师心鸾一点教训。但如今楚央正在秘密彻查大案,很可能牵连皇子,王爷已提前嘱咐过她,莫要因私人恩怨,与师心鸾起冲突。
小不忍,则乱大谋。
所以她对师心鸾的态度还算温和。
师心怡可就想不到那么多了,自从被逐出武安侯府,她深切的感受到没有高门庇护蒙阴下的凄凉和落魄。
时不时的去秦王府找表姐哭诉,亲眼见到表姐的得意与荣耀,她心中又是羡慕又是苦涩。
她原本也可入王府大院做世子妃做王妃,却全都被师心鸾给抢了去。
时不时的向表姐哭诉委屈,巴结着王妃表姐,才能与有荣焉的觉得自己的身份也高了那么一重。然而和师心鸾比起来,那一丁点依附着别人得来的优越感,立即降到尘埃。
所以她十分希望表姐能够帮她报仇,哪怕是羞辱师心鸾一番也好。却万万没想到,表姐竟对师心鸾如此的和颜悦。
这让她又惊又怒又不知所措,以至于呆愣当场忘记了行礼。
师心鸾的目光,却已经转了过来,笑容温和。
“三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秦王妃见师心怡还在发愣,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手臂。
师心怡如梦初醒,见众人都在看她,当即福了福身,“心怡见过齐王妃,贤王妃。”
却绝口不参拜师心鸾,也压根儿没打算回她的话。
齐王妃和贤王妃看在眼里,多少看出这两姐妹有嫌隙。
但这师家的三小姐未免太不懂得礼数,这种场合,当众给自己的长姐难堪,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也不好。
秦王妃微微皱眉。
“早就让你好好在家休息,别跟着来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昨晚是不是又在给玉姐儿做衣服了?定是没睡好,以至于头昏眼花。瞧瞧,现在可不就闹笑话了?”
玉姐儿是秦王妃的女儿。
师心怡再是糊涂,也知晓她是在给自己解围。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在两位王妃面前,她再端着,只会落人口舌。
于是她立即做出一副懊恼又歉疚的模样,“心怡方才失礼,不曾见到长姐在侧,请姐姐莫怪。”
这借口并不高明,但齐王妃和贤王妃都聪明的装聋作哑,并未拆穿。
师心鸾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你我姐妹,无需如此拘礼。”
她看了秦王妃一眼,笑意略深。
齐王妃笑着过来打圆场,“别都在这儿站着了,来来来,都进屋。”
又命乳娘抱来了小郡主。
小郡主小名琴姐儿,长得粉嫩嫩的,特别可爱。
贤王妃首先夸赞道:“琴姐儿长得真漂亮,这眼睛这嘴巴,跟四嫂一模一样,将来长大了定然也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
秦王妃听了这话却微露讽刺。
齐王妃端庄秀丽尚可,但比起绝还差好大一截。她的女儿若真像了她,也顶多就是小家碧玉,哪里称得上什么百里挑一?
然而当她不经意的垂眸一瞥,抚着腹部的手便是一顿。
这小丫头还真的是生得玉雪可爱粉嫩水润,比起她的玉姐儿出生的时候还漂亮几分。
抿了抿唇,复又笑道:“琴姐儿生得这般漂亮,将来定也是个有福气的。”
这话可就不那么中听了。
秦王妃分明就是在暗示琴姐儿日后以侍人。
齐王妃脸上笑容淡下去,贤王妃笑容也有些尴尬。
师心鸾冷言看着妯娌间的刀光剑影,不做声。
秦王妃却似无所觉,继续笑道:“对了,四嫂,亭哥儿呢?怎么不抱他出来,也和妹妹做个伴儿啊。”
亭哥儿是个胖孩子,一生下来就胖嘟嘟的,婴儿时期尚算可爱,长大了就不那么赏心悦目了。
齐王妃神淡淡,刚准备说话,忽然一个婆子走进来,神慌张道:“不好了王妃,世子刚才去假山上玩儿,不小心摔下来了…”
“什么!”
……
齐王府的嫡长子,那可是不能出半分差错的,齐王妃一听禀报立即带人匆匆赶去花园,连客人都顾不上了。
秦王妃抚着腹部,叹息道:“这小孩子调皮起来,也是让人头疼,也不知道我这个以后生出来是个什么模样呢。”
贤王妃笑道:“小孩子,难免有玩闹心性,也是正常的。”
“说得是。”
秦王妃道:“不过得看紧点,这万一磕着碰着的,就不好了。”
贤王妃笑笑,不接话。
秦王妃又看向对面不动声饮茶的师心鸾,“世子妃刚新婚不久,怕是不太习惯与我们谈论这些。不过听说世子待世子妃温柔体贴,细心周到,想来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了。”
师心怡一僵,眼里妒恨无处可藏。
师心鸾在心里翻白眼。
她和楚央至今分床睡,哪来的什么好消息?
那厮戏倒是演得不错,看样子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以为他们俩夫妻恩爱浓情蜜意?
“王妃说笑了。”
她面上没有丝毫羞赧腼腆,“这种事,也是要看机缘的。”
说得倒是淡定,但秦王妃不信她不着急。
师心鸾本就是二嫁之身,虽有皇上赐婚,但也仍旧承受非议颇多,早点生下还在才是立足根本。
“也是。”
秦王妃一边抚着自己的腹部一边拿眼睛扫师心鸾,越看越忍不住惊叹。
就算同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师心鸾真的是生了副极好的皮囊。那眉那眼那唇,完全如同画里走出的仙子,只是那么沉静的坐着,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韵味,雍容华贵。
难怪连阅人无数的楚央都被她迷得失了心魂,非要娶回家。
“听王爷说,世子最近忙于朝政,恐是无暇兼顾其他,世子妃要操持庶务,也是辛苦。不过再朝为官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祉,咱们做女人的,也要体谅,不可有怨言。你说,是也不是?”
师心鸾嘴角露出一抹笑。
齐王妃还未出招,这秦王妃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王妃说得极是。”
她至始至终言简意赅,绝不多说一个字,偏偏礼节周到,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秦王妃暗自郁闷。
她以前也是见过师心鸾的,空有才貌,性情却是个温吞木讷的。做个花瓶还行,其余的就不堪大用的。今日一见,却发现她通身气度就非同凡响,言行举止更是落落大方,沉静优雅。
怎么看都是一个心思细腻内敛沉稳的人。
正想着,齐王妃已经回来了,她一脸歉意,“犬子胡闹,让各位笑话了。”
贤王妃是个温和通透的女子,她微笑摇头,关切道:“亭哥儿怎么样了?”
齐王妃道:“幸亏有丫鬟婆子看着,没什么大碍,就是手磨破了点皮,过几日也就好了。”
“那就好。”
贤王妃松了口气。
秦王妃笑着说道:“这小孩子啊,是万不可去攀爬假山啊,树木,亭哥儿也才三岁,今儿个万幸只是磨破了皮,若真摔了个好歹可怎么办?要我说啊,四嫂就是心善,那些个丫鬟婆子看护不周,就该通通杖毙,省得她们日后懈怠,又出幺蛾子。”
“原是这个理儿。”齐王妃神情无波,道:“但今日是琴姐儿的百日宴,见了血总是不好的。”
无聊…
师心鸾冷眼看着这对妯娌不痛不痒的打嘴仗,茶都换了两次了,这两位还没停歇,精神也是够好的。
瞧瞧人家贤王妃,儿女双全却不高调,出门赴宴也穿得素净淡雅,脾气温和没有半点架子。也难怪七皇子对她一往情深,至今不曾纳妾。
那两位若是有贤王妃一半的通透淡然,比生十个儿子都管用。
嘴炮终于打累了,齐王妃带着几人去花厅用膳。
秦王妃是孕妇,由师心怡扶着走在前头,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
齐王妃在后面为贤王妃和师心鸾带路,神不太好。
贤王妃宽慰道:“四嫂莫要动气,她怀着孩子,脾气大一些也正常。”
“她平素里就趾高气昂,不过就是仗着太后宠爱罢了。”齐王妃面容微冷,“在我面前猖狂就算了,这几分气,我还忍得了。可你听听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句句不安好心。针对我就罢了,何苦要为难我的孩子?七妹可还记得,前年你诞下龙凤双胎之时,她是如何讽刺于你的?”
贤王妃不语。
几个妯娌之中,她出身最低,所以平日里越发低调。纵然如此,性子要强的秦王妃也是诸多为难。为了避免麻烦,她今日才不曾将两个孩子带来齐王府。
不然落在秦王妃口中,怕是又没有什么好话。
齐王妃发泄了一通,好似才发现师心鸾在场,面上又多了十分的歉意。
“今日本是家宴,却出了这些波折,怠慢了世子妃,实在是…”
“王妃言重。”
师心鸾还是一贯的少言寡语。
齐王妃却全然不在意,很是亲昵的拉过她的手,叹息道:“你年轻美貌,又新婚燕尔,颇得世子重视,自是没有我等这般烦恼。”
师心鸾听着,不接话。
齐王妃又道:“我虚长你两岁,便拖大叫你一声妹妹,世子妃不会拒绝?”
师心鸾笑容可掬,不动声的抽出自己的手,道“王妃身份贵重,心鸾不敢放肆。”
齐王妃完全不介意她的疏离,“楚世子也是和王爷们从小一起玩儿大的,也是兄弟情义,咱们也算得上妯娌,也无需拘着那些个礼节,倒显得生分。”
几句话就拉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变姐妹了。
这个齐王妃,也颇有些城府。
师心鸾依旧笑,“是。”
见她松了口,齐王妃终于眉开眼笑,“我拿你当妹妹,便与你说几句知心话。世子这等风姿卓绝又身份显赫之人,从来不是美可以留得住的。这男人啊,都爱年轻美娇娘。你要想盛宠不衰,光是温柔体贴是不够的,还得了解他。”
师心鸾依旧微笑点头,“是。”
坚决不问她有什么秘诀。
齐王妃微微蹙眉,师心鸾看着就是个聪明的,怎么那么不开窍?还是故作懵懂?
心思转了几转,她又重新拉过师心鸾的手,边走边道:“男人忙着政事大计,咱们做女人的虽说不好干预,但必要的时候关心几分也是分内之事。”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景阳侯府的案子都查了快两个月了,京都人心惶惶的,想来世子也甚是心焦。你这个做妻子的,可曾分担一二?”
终于切中正题了。
师心鸾还是笑,“世子倒是与我说过一些。”
“哦?”
齐王妃眼睛亮了亮,握着师心鸾的手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师心鸾看在眼里,笑容不动如山。
“好像是说从宋府里搜出的那些个赃物,有好些来历不明,而且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知道,那前景阳侯,是怎么得到的。”
齐王妃眼神微动,按捺住紧张,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值得这样劳师动众?”
师心鸾皱眉,半天才摇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怎么懂,只是偶尔听世子说一两句罢了。”
“是嘛。”
齐王妃不无失望。
“不过…”
师心鸾忽然话音一转,齐王妃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
“不过这事儿,好像与…”
话未说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不好了,秦王妃失足跌倒了…”
齐王妃面一变,顿时再也没心情从师心鸾口中探听消息了,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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