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凉意越发刺人骨髓，夜幕天穹之上的那轮弯月也越发清冷。
南宫逄还坐在小屋内，可身边已没有了高婉的存在。他闭着眼，似乎在感受那徒留的一丝气息和一丝温度。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回了。”侍奉南宫逄很久的公公不忍的开口提醒。
“你听到她说的了吗？”南宫逄笑出了声，在空旷中有些吓人，“她说不可能，她竟然说不可能！”
“陛下，你又何故这样为难自己？在老奴看来，她早已放下了所有前尘往事，连心也不会再为谁跳动了。”公公叹了口气，这真是孽缘，孽缘啊！
“其实，她说的对。我会放弃她，或许也没有那么爱她。”南宫逄又道，他声音沙哑，语气之中增了几分怀念、无奈以及宠溺，“她从小就聪明。她不见得不喜欢我，只是她害怕沦落深宫，死于非命，所以宁愿找一个让她能有甜蜜美梦的人生活，可是她却走错在了这一步。那闻人青阳，又何尝真爱她。”
“现在她也知道了。”公公道，“老奴瞧着她的女儿不逊于她。”
“是啊，闻人澄空。”南宫逄站起身，吹灭了烛火，“这丫头不能小看。”
“陛下今日是有意将闻人小姐许配给几位皇子吗？”
“有意无意又当如何？她闻人澄空也不过是朕手中一颗棋，至于这颗棋是用来牵制谁，又能派上多大用场，还要看棋子本身了。”南宫逄离开了小屋，他似乎褪下了一层衣装，又成为了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帝王。
“陛下是说给她的十日之期？”公公恍然大悟，“陛下原本就知道，行刺之事绝非高家所做。”
“身为帝王，看的人多了，谁忠谁奸，朕心里有数。高家的确是最不会害朕的。”
听了南宫逄的话，公公也放下了心，看来陛下还是很信任高家的。
可接下来，南宫逄又道：“但高家也的确有些遮挡朕的阳光。高处不胜寒，阳光就那些，朕得除一除挡事的。”
南宫逄心里清楚的很，这事要真拿出证据哪有那么简单。如果闻人澄空真能找到，那他可以放了高家众人，为了利用他们铲除叛臣，可以再忍耐一段时日；如果闻人澄空找不到，那杀了也就杀了，就当提前处理。
公公心里一阵激灵，果然，帝王都是无情冷血的，果然，高婉看的透彻，身为帝王的南宫逄又哪里会真的爱上一个人。
“回吧。”南宫逄道，“吩咐下去，好生照顾高家人。”
“是，老奴明白。”
将军府。
靳迦燃已经喝下了药，休息片刻后身体也恢复了过来，他正忙着给闻人澄空换上新的药。
“我自己来吧。”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闻人澄空还是觉得不适应。
“别乱动，我很快就好。你还想不想去查事情了。”靳迦燃躲避开闻人澄空来拽布条的手，狠狠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看着闻人澄空吃痛的捂住脑袋，这才略带示威的笑道，“乖一点，不然我还弹你。”
一旁站着的木、土二人都快惊掉了下巴，就连水一都收起了自己的神思，瞪大眼睛看着两人。
闻人澄空尴尬的看了看他们，一张脸红的都能滴出水，她推推靳迦燃：“你这样以后一点都没威严了。”
“是嘛？”靳迦燃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他扭头一个眼刀飞过，“我会没有威严吗？”
“不会不会，将军无论怎么样都是最有威严的。”木一连连摆手。
“对对对，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土一疯狂摇头。
“嗯。”水一干脆闭上了眼睛。
“听到了吧？”靳迦燃骄傲的一抬头。
“你们关系真的很好，我觉得就像亲兄弟。”闻人澄空笑了，她觉得在他们四个人之间有着一条无法割裂的纽带，将他们牢牢拴在一起。
和靳迦燃与易慕欢还有她邺哥那样不同，这种纽带更有着一种力量，无畏世间一切阻挡。
“是啊，我们和将军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四个可好了。是吧将军？”木一一提到这个话题就十分自豪，他迫不及待的问靳迦燃，想获得肯定。
“嗯，当然。”靳迦燃点了点头，又和闻人澄空说，“他们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在边疆的那些年，都是他们陪着我。”
闻人澄空能够明白，她也很羡慕。
“你叫木一，我知道。那你们叫什么？”
“这是土一，莽汉子一个。这是水一，他一般都不跟我们在一个思维模式上。”木一迅速的抢答了，他的回答引的土一差点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这名字，嗯，很好很好。”木、水、火、土，这名字起的倒是有趣，不过更加反映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紧密。
“好了。”靳迦燃终于完成了手上的活，他扶着闻人澄空站了起来，“怎么样，还可以吧？”
“嗯嗯，谢谢你。”闻人澄空感觉腿上凉凉的，不再疼痛了。看来药已经渗入了皮肤，见效了，“那个先生真厉害！”
“那当然，那可是――我们府里的私医。”土一有个明显的改口，闻人澄空也不去深究。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况且她和靳迦燃的关系也没达到那种无间的地步。
“好了，出发吧。”
这次去是坐的靳迦燃的马车，闻人澄空便早早的让思意回去了。说实话，她娘亲在家的情况她还是不放心，虽然思意也不能做什么，但万一出了事，多个人多份力量。
万人坑顾名思义了，成千上万的尸首都被丢弃在这里。
不管是含冤而亡还是罪有应得，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万人坑里承载了太多鲜血、太多污浊。
万人坑随处可见白骨还有布满蛆虫的皮肉，整片林子里都充斥着腐烂的恶臭，除了不时嘶叫几声的秃鹰外再无其他生物，越近万人坑坑心，树木也越**凋零的厉害。
靳迦燃谨遵医嘱，一路都背着闻人澄空，闻人澄空拒绝了好几次，也找了好多借口，可就是没能让靳迦燃把自己放下来。
“靳迦燃，放我下来吧。你这样背着我，我查不了了。”闻人澄空还是觉得不妥，软磨硬泡着才说动靳迦燃。
月黑风高的夜，树影婆娑的林子，喑哑凄厉的秃鹰，满地雪白的骨头……闻人澄空的咽了咽口水，尽力稳住跳动剧烈的心脏。
不行，她不能怕。她还要查东西呢！
不就是一群死人嘛，还能再活过来不成？
“靳迦燃，离那群刺客被扔到这里最多都不超过两个时辰，这腐化速度能有这么快？”闻人澄空仔细看了一圈都没找到符合的尸体。
“不可能。”靳迦燃摇头，“土一，这附近只有这一个万人坑吗？”
“可不是，我每次都到这里开给水一找他的宝贝。”土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他丝毫不觉得其余人听了他的回答会是什么感觉。
“既如此，那那些尸体就没有被带到这里处理。”闻人澄空想了想，“办这事的禁军和太监应该也都是皇后的人。”
“你认为是皇后？”靳迦燃问。在他看来，皇后是有参与，可却不应该是幕后黑手。
“不止皇后。”闻人澄空点头，“这里没有也没事，只要有尸体，总会有蛛丝马迹。”
“不。没有线索了。”
突然，一直蹲在坑里的水一出了声。
他站立起来，看着靳迦燃和闻人澄空，死水一般的眼中微有波澜。
他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线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