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接着落在她的鼻尖嘴角下巴，河琛有些抓住别人把柄的得意感，刚想抬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拍照，齐筠好像察觉到了来自另一个已知个体的压迫，毫无预兆地缓缓抬起眼皮对上河琛丝毫没有收敛的眼神。河琛的心脏猛然间剧烈跳动了一下，有点痛，但是又不舍得就这样避开。右手上抬了一下，又撑了回去。
齐筠的眼睛同普通人一样，并不是纯黑色，但是此时此刻河琛却感觉像是一个深邃的黑洞，将自己没有掩饰□□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齐筠慢慢睁开眼时已经知道河琛在干什么，但心里还是一惊，好在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
“怎么？”她语气有些不善。
“看你啊。”河琛轻笑着回答。
齐筠对这样近的距离有些不适，微微偏了头。一说话，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河琛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洗衣液和她用的是同一个牌子，还有薄荷糖，也是她喜欢吃的那种，只是有些…怪异，像调戏，又或者没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齐筠幡然醒悟，伸手推了他一下，没推动，顿时没好气地说，“别玩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河琛无动于衷，反而收起笑，“我没玩。如果是解远，萧瑾习，白白或者杉杉落了一天的练习，你也会陪他们来公司补上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什么跟什么，这浓郁的酸味，连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情感。
“什么意思？”齐筠莫名其妙，毫无痕迹地往后坐了一点试图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心跳有些加速，眼睛仍旧充满戒备地盯着他，“他们就算落下几天也没问题，别说你心里不清楚。”
“你就这么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是说，忘记了我是一个男人？”河琛每一个字都带着侵占性，他克制不住想要表达什么，但是却抓不住重点。齐筠开始恼了，“河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明白就别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他沉默片刻，缓缓松开禁锢，退开了几步轻松地笑道，“我不知道，齐筠，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她浑身一凛，整个身体都缩了一下，一瞬间自己都像背上了不少压力，满脑子都是那天从剧院出来之后河琛在雨中抱着自己的模样，喉咙里压抑着一些不可名状的难受，看着他的笑，齐筠知道那一点都不轻松，反而十分苦涩，突然心疼了起来。“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她从桌上下来，放下贝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回去吧。”
路上河琛一直魂不守舍，把顺手从宿舍带出来的外套给了齐筠之后就一声不吭地往前走。齐筠早就不恼了，裹着那大好几号的外套想要说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偷偷瞄了他几眼看他状态还算平稳，便加快步伐和他并排，微红着脸牵住了他的手，接着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深深吸了口气。
河琛一愣，凝结在胸口的一团云一下子消失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齐筠的想法，不是先打一棒子再给颗糖，就是她真有什么难处，至少她并不排斥他不是么？河琛开心地咧了咧嘴角，侧首看到齐筠穿着自己的外套轻轻咳嗽了几声，心里顿时暖融融的，更用力地握了回去。
回到宿舍河琛翻来覆去睡不着，好歹也是被拒绝了人生第一次的告白，尽管齐筠给了颗糖，心情仍很是复杂，突然有点后悔那么冲动地把自己都还没确认的情感告诉齐筠。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不管什么事，大事小事，凡是遇上的都想跟她说，或者只是看一眼她或平静或复杂的面容，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和焦虑的。客厅里传来开关冰箱门的声音，估计是叶枢凉又出来找东西吃，他起身出去，自从叶枢凉住进来他就再没进过秦先的房间了。
叶枢凉听到敲门声，没问是谁，放下削苹果的刀就开了门，看到河琛只是小小的惊讶一下，随后招招手，“什么事？先进来坐？”这个屋子里就她和河琛最不熟，若是能当做一个契机好好聊聊也是不错的。
河琛没拒绝，为了避嫌把门开到最大，坐在了离她较远的椅子上。本来他对叶枢凉啥心思也没有，顶多就是读者见作家的感情，不过鉴于杉杉和白白同她之间不一般的关系，到时被误会就麻烦了，注意点为好。他那点小心思叶枢凉一眼就看穿了，笑了笑坐下来继续削果皮。她穿着一条短裙，头发优雅地盘了起来，一反平日里一身睡衣的随便样。
“你今天出门了？”河琛一本正经地问道。
“一会儿出门。”她速战速决削好苹果啃了一口，“有人来接我，至于去哪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有话直说吧，别拐弯儿。”
河琛刚想问这么晚去哪儿杉杉和白白知不知道，就被她噎了回去，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说，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你以前见过齐筠，她和现在相差很多。”
他用的是肯定句，叶枢凉顿了顿，露出微妙的表情，“是啊，我记得当时的鼓手不是你，而是住在这个房间的小年轻。”她象征性地指了指地板。一句话便把自己和河琛的辈分划开来，河琛暗自照Alen课上讲的把姿态放低，活学活用，今天课算没白上。
“她性情大变肯定不止这个，其他人好像都挺忌讳的，我要是问她本人绝对没好眼色给我，也根本不会回答。你一直和白白有联系，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叶枢凉看到河琛紧张的坐直的身体反倒悠闲地晃起腿来，像在看他笑话一般，“不知道，叶蒙白没说过。”叶蒙白没说过，不代表杉杉没说过。她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她的确没必要也没义务告诉他所谓有用或没用的信息，但若说了，她又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否则我就不会来找你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一边庆幸齐筠没把东西收拾了，一边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翻开，照片上正是那个肤色病态的清秀男生，“这个人你见过吗？”
叶枢凉认真地盯着看了几秒钟，印象里这张脸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并不妨碍她认出来，“见过，你想知道什么？”虽然住在这个房间，但是她没动过任何不是自己的东西，她有自己的世界，这些东西充其量是另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明，与她无关，更没兴趣知道。
“我想知道所有你了解到的。”河琛干脆地说。
“这个人叫林宇恒，齐筠的男朋友，当然…现在不是了。”叶枢凉苦笑。她并不指望能在河琛这儿得到好处，说实话看到他专注的眼神也狠不下心隐瞒。小年轻，姐姐能帮上你的一定帮，那是因为看在你对齐筠上心的份儿上，好好一个姑娘，老是板着没好脸色，谁都膈应得慌。
“然后呢？”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得到确切信息的时候河琛还是有些排斥地抿紧了嘴。有些人，自己没有感情经历，就会有所谓的感情洁癖，要求对方也没有感情经历，这根本不现实。河琛不是这种人，真的，有什么关系呢？可依旧会觉得难受，不管怎么说，那是齐筠一直惦记着的人。私心里，他希望自己的地位能比林宇恒能高点儿。
“然后？他是个人渣，然后把齐筠给甩了，就这么简单。”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把果核随手扔进垃圾桶，犹豫了一下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点上，“你不介意吧？”
你都点上了再问我好像晚了点吧，河琛强忍着翻白眼的欲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没谈过恋爱自然不知道失恋是什么感觉，但肯定不好受。没吃过猪肉总看见过猪跑，这二十几年也见过不少了，初中时是听说，高中时这些事则发生在同班同学身上，大学时就更习以为常了。
同寝室的兄弟有次失恋足足过了一个月的颓废生活，还问他为什么不谈恋爱，就他那长相要不是寝室练习室教师跑而多参加一些活动那分分钟被看上的节奏，当时河琛回答说不想谈，更没有看上的，其实一直在腹诽，就是想谈，看到你这样子也要退缩，太痛苦了。
“在一起的时候眼里只有对方，觉得没有他就过不下去，一旦分手，日子还是照样过，不过两个人总有一个恨不得永远不见，另一个心心念念。这就是初恋。”她优雅地弹了弹烟灰。修长的指间夹着细细的香烟，河琛觉得她都能拍电影去了。叶枢凉会抽烟，这并不意外，有时白白会在餐桌上聊起他姐姐，杉杉和她关系仍然略显尴尬，不上不下的，偶尔会问出“她烟戒得怎么样了”之类的话，白白总是无奈地说，“戒不了。”
她的女士烟并不是很呛人，河琛静静地看着她一连抽了两根，垂下眼帘盯着地面道，“陆于杉是你的初恋吗？”
她掐灭了烟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