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月挂梢头,夜里的小山谷,清溪潺潺,流水叮咚,偶尔远处会传来夜枭的啼鸣声,更显得这里幽静荒凉。
噼啪——
河边的篝火在夜风中闪烁摇曳,不时炸响着发出一串清脆的爆音,火星在篝火的上空如萤盘旋,与漫天的星光交相呼应着浑然一体。
山风犹如一只无形的凶兽,逆卷着冲上高空,摩擦着崖壁发出锐利的嘶吼。
幽暗中忽然响起一声鹰啼,悠悠回荡群山之巅,如同一种警告,震慑着所有潜伏在黑暗中的不安躁动。
小谷旁的绝峰之巅,一只苍然巨鹰岿然屹立,高空中呼啸的罡风也仅能让它的翎羽吹得轻颤抖动,傲然的雄姿,宛如一尊历久杀伐的战神,晲视天地。
“穷山恶水念旧土,清风寒月叹望星!我真的好无聊啊……”
幽静的山谷里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顿时引得巨鹰目光机警的扫去,可是瞬即又转而变得柔和了下来,隐隐中夹杂着深深的宠溺。
潺潺河边草地上,一个幼小的身影豁然翻身而起,觑着趴在树上的一团黑影哀怨的叫道:“小飞!肥仔?……陪哥唠会儿嗑呗!我真的好无聊啊!”
可是等了许久,回答他的却是树干上传来更响的呼噜声。
“你个碧池!死肥肥!……”
充满魔性的童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略带恶毒的咒骂声。
可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道幼小的身影再一次无力的跌回到草地上,双手依然枕到脑后,仰望着璀璨闪耀的星空愣愣出神,黑亮的双眸闪动间,深邃中带着一抹与其年龄不相称的忧郁,夜风刮得篝火晃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的却是一张稚嫩而又精致的脸庞。
久久的忽然发出一声呢喃哀叹:“以前想不睡都不行,现在怎么就总是失眠呢?老天呢,谁来救救我呀……”
稚嫩的童声再一次从他的喉间喃喃响起,却带着无比诡异的深沉老气,幽怨得犹如久旷的怨妇。
孟天河怅然陷入沉思,细心算算来到这里已经快有九个春秋了,可是依然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不过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掉到这个荒凉的山疙瘩里来了,还有那个诡异的“晕星病”,自从来了这里之后,竟然就神奇的全都好了,在这九年里,他也不知道见过了多少的流星,可是就再没晕倒过一次。
没事的时候,他总会陷入苦思,想要从记忆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他却痛苦的发现,无论他怎么回想,他的记忆都只停留在那个下雨的夜晚,恍惚中似乎曾经经历了些什么,可他的记忆就犹如忽然从中断掉,中间只剩一片混沌。
过往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他真怀疑自己是否还是清醒,此时他凝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不觉再次发出了一声惨然的呼喊:“谁能告诉我这TM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声音在山谷内遥遥回荡,袅袅余音不绝,恍如是另一个自己在远方的回应。
忽然山巅又传来一声鹰啼,似是呼唤询问,孟天河的心中不禁微微一暖,随即遥空喊道:“我没事!”
九年的岁月,早已经让他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了自己这具稚嫩得还没有发育的身体,同时也习惯了这只将他捡回来抚育他长大的巨鹰,习惯了被它无时无刻的宠爱。
哦对了!他还有一个玩伴,就是那只巨鹰的孩子,他叫它小飞,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虽然这厮平时除了吃就是睡,有些不着调,可最起码也是个不错的说话对象,没事的时候,孟天河就长长的拉着它唠嗑,还别说,也许是这厮的确很聪明,居然渐渐的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偶尔还给点小回应,令他的山野生活又多了一点乐趣。
大山里的生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清苦,反而让他觉得十分轻松很快乐,没事就骑着小飞出去兜兜风,欺负欺负小动物什么的,虽然在巨鹰的严密监管下它们从未离开过这里太远,但是在这一带,它们俩也算是凶名赫赫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显出一抹幸福的迷醉,嘴角也在不经意之间微微翘了起来。
也许这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活着图的不就是一生快乐幸福么,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无拘无束,天地任我逍遥!
越是想,他就觉得越是有道理,猛地从地上翻身坐起,习惯性的揉了揉乱草一样的头发,无比骚包的撩了撩前面遮住脸庞的碎发,仰头冲着月色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冲着星空放声大喊:“别让老子回去了!老子不走了!”
回音再次在山谷上空荡开,山崖上又响起了一声鹰啼……
突然,他的笑容猛然一僵,就在方才,他恍惚的似乎看到,空中的北斗七星忽然齐齐闪动了一下。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猛地捂住双颊,低下头去狠狠的甩了甩,似是要将刚刚看到的一幕全都甩掉一般。
茫然中,当他抬起头来再次望向夜空时,忽然怪异的发觉,这一刻,星空仿佛有了灵性,让他情不自禁的有种了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
呼——
深深的吸了口气,孟天河极力的平复着纷乱的心绪,转而低头不再看向夜空,暗暗的告诉自己,这全都是错觉。
随即,他逃也似地疾步走到河边,捧起一捧河水在脸上搓了搓,冰冷的河水顿时让他那有些躁动不安的心绪渐渐的平复了一些。
忽然间,他看到河水中自己的影子,不禁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在干什么呀!神神叨叨的,弄得发型都乱了!”
说话间,他理了理枯草一样蓬乱的头发,随手从地上拾起几根草叶,捻成一根草绳,将披散的长发拢成一束,犹如少女般,细心将自己的头发系在脑后。
最后,他还不禁臭美的冲着河水照了照,可惜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精神焕发的孟大少小手往后一背,无比风骚的摆了个高雅姿势,随即迈开肉乎乎的小短腿开始沿着小河踱起浪步。
夜色如水,寂寞如霜,风声、水声合着草木虫蚁的暗动,仿佛是大自然最优美的交响,小山谷内一片安详和谐,小孟孟心神一阵迷醉。
哗啦——
远处的草丛忽然传来一阵异响,顿时破坏了孟少刚刚建立起来的优美心境,一双蕴满怒意的眸子募得睁开,在月色的映衬下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
嗖啪——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立即脱手而出,应声重重的打到了什么东西,草丛里顿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便很快安静了下来,此时孟少才背着小手踱着浪步不慌不忙的朝着草丛走了过去。
他对自己的这一手飞石绝技绝对的充满了自信,以他的臂力和准头,就是一头山猪也休想得好,即便不死也得落个半残。
“小样!还想跟哥玩偷袭……”
嘴里一边哼唧着狠话,孟少已经走到了草丛的跟前,可当他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却是忽然一下子愣住了。
一只比他还要大上数倍的大野猪就静静的躺在草丛中,头部一个深深的血洞,咕咕的喷涌着鲜血,早已气绝死透了。
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早在发现异动的那一刻,凭着经验,他就判断出来这是一头山猪。可让他感到吃惊的,却是山猪头上的那个血洞,虽然只有拳头大小,却是直从左耳延伸至右边脸颊直接贯穿,连头盖骨都被掀了起来。
“诶呀!难道哥们的力气又变大了?……”摸了摸圆润的下巴,孟少心中不禁一阵暗忖。
若是以前,这么大的一头野猪,他可没可能将在对方最坚硬的脑袋上留下这么恐怖的伤口,这只能说明一点,自己的力气的确是变大了。
九岁大的孩子能有这样恐怖的力量,也只能用“神奇”两个字来形容了。不过话有说回来,孟大少的身上又有哪一件事情是不诡异的呢?
很快清醒过来的孟少,随即撇了撇嘴,一把拎起山猪的一条后退,倒托着开始往回拖拽。
哗啦——哗啦——
小山谷里响起了一阵碎石刮地的声音,幼小的身影拖着一个比他大上数倍的山猪在月色下缓缓前行,看上去是那样的不协调。
“山猪兄真是贴心啊!这么晚了还送夜宵过来,哥们真心的感动啊!……”终于将山猪拖到了篝火旁的孟大少拍了拍小手,火光中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多了一抹贪婪狰狞。
口中打趣着,孟少开始飞快的忙碌起来,想要烤制这么大的一头山猪,需要更多的柴禾,他一头钻进旁边的小树林,一脚一个,咔咔两声,将两棵大腿粗的小树踹到,然后一手一个倒托着飞快的拉回到篝火旁,也不用折,直接扔进了篝火之中。
这么一番动静,立刻惊动了山崖上的巨鹰和树上的小飞,巨鹰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动弹,锐利的目光依旧扫视着远方,两个孩子没有睡,它是不肯先睡的。
被孟少从睡梦中惊醒的小飞,只是瞥了下面一眼,随意的抹了抹嘴角流了老长一串的晶莹口水,就又将头埋进翅膀里,继续呼呼大睡了。
将山猪拖到了河边,孟天河准备着将其涮洗一番,然后好烤制。
突然,毫无征兆的,孟天河只感觉心脏猛地一阵狂跳,眼前瞬时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身形不稳就要一头跌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