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问宇文泰的话,当然不是为了挖一个陷阱让宇文泰跳,事实是高欢确实喝醉酒了。对于喝酒这件事,本人一直抱着一种神奇的眼光来,你看像高欢这样常年饮酒的人,酒量就是不见长劲。而从小从不饮酒的三好学生宇文泰却硬是把酒鬼高欢给灌醉了,看来酒量这东西真的是天生的。
众人都呆住不动了,纷纷侧目盯着宇文泰。宇文泰表现得却异常淡定,他徐徐放下筷子,正色道:
“胡后**,毒杀天子,百官昏庸,上不能保天子,下不能勤全国。尔主太师,寄天下之希望,诛杀此等妖后奸臣,使得天下清流之上免遭被枉杀的厄运,救黎明百姓脱离水生火热之中。天下人无不拍手称快。”
“他尔朱荣在你嘴里还是个忠臣?我告诉你吧,其实他想。。。。。。”在场的所有人屏住呼吸,只等着高欢把剩下的话说完。
就在这时,只见一位姿容秀美,不施脂粉的女子,身着一身青衣,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娄昭君。她快步走到高欢身前,将还在说胡话的高欢埋于自己的怀中,然后倩倩地报以一个微笑道
“夫君不胜酒力啊,让诸位见笑了,请诸位在此继续畅饮。本府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也请提出。”随即扶起高欢走向内宅,众人于是又继续畅谈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地自如,都那么自然,娄昭君就这么轻易地化解了一场危局。在一片喧闹中宇文泰放下了筷子,望着一身素装的娄昭君的背影,宇文泰暗叹道
”有此佳人,此身无憾!“
宇文泰意识到了他与高欢巨大的差距,这不仅仅是官衔、或是人脉上的差距,还有感情方面的,高欢有这样一个如此贤惠的娄昭君,而他宇文泰却没有!宇文泰忽然想到,如果敏敏不死,现在也许已成为了他的妻子,他的美貌绝对不会输给这位佳人,尽管这件事已过去五年了,他也经历了许多历练,对于敏敏的回忆已是逐年地减少,但只要在寂寞的时光之中,他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敏敏,他知道这个女子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可取代的地位。
第二天,昏睡了整整一夜的高欢终于醒来了·,睁开眼,他看见服侍了整整一宿的娄昭君坐在一旁,趴在了高欢的身上。高欢慢慢起身唯恐她的不小心会惊醒到她,仅管如此,但娄氏最终还是醒了。
”你醒了?“
”嗯。“突然,高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我昨天有没有说了什么不慎的话。“
“差点说了,但被我阻止了。”娄氏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高欢没有继续问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憔悴的娄昭君更加美了,两人不说话,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对方。
后宫之中,皇后尔朱英娥当着皇帝本人和众多侍妾的面又在训斥着皇帝的宠妃,皇后后训妃虽然明面上理所当然,因为毕竟自己是六宫之主。然而从实际操作的角度来说基本是不可能的,因为既然是黄帝的宠妃,每天侍寝那是必不可少的功课,如果这个嫔妃身怀抱怨,到时候在皇帝耳边吹上几句枕边风。即使是身为皇后,到时候恐怕也少不了要在皇帝的心目中印象要大打折扣。但是现在这位皇后完全没有此后顾之忧,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是尔主荣的长女尔朱英娥。
其实尔朱英娥也是一个苦命女子,她是一个二婚女人。她的第一位丈夫不是别人就是北魏的前任国军元诩,她本是一个纯洁浪漫的天真少女,尽管作为政治的牺牲品嫁于皇族,但她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因为元诩对他百般迁就,百般爱护。然而这一切却在亲眼目睹丈夫惨死之后的悲剧彻底改变了,她被胡太后勒令迁往佛寺中剃发为尼,佛寺中众多僧人惊讶她的绝世容颜和那憔悴的神情,在佛寺之中那无数寂寞的夜晚之中,她如同她的前辈胡皇后一样无可救药地被彻底黑化,她似乎明白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她开始不在怨恨她的婆婆,而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丈夫的无能导致了今日的结局,就在河阴之变结束后不久,尔朱荣亲自骑着大马去佛寺之中迎接自己这位受尽折磨的掌上珍珠。
尔朱荣已经早早地就站在佛寺旁等候,过了良久,一位瘦弱的身影缓缓地从寺庙之中走出,尽管这些天的斋食和那与宫廷寝宫比起来相差甚远的客房带给她的那种不适应都已完全显现在她的精神和生理上,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显现出了皇族的气质,尽管已经没有了过去那乌黑长发的衬托,但那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高华的气质,还是让在场的无数人人为之所摄。
“英娥!”尔朱荣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内心情感,冲上前去将女儿拥入怀中,每当想到自己那养尊处优的女儿何时遭受到这种罪,来自作为父亲的那种惭愧感顿时汹涌而出。
“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父亲这就带你回宫!”在安慰了几句之后,尔朱荣随即下令侍从将这位经历苦难的皇后牵入马车之中。
身体和精神所受到的创伤可能会逐渐修复,可是那精神上受到的伤害却是永远也不能修复的。尔朱荣没有注意到,在她拥抱女儿之时,尔朱英娥那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神早已变得暗淡无光。
我是尔朱一族的女人,为尔主一族付出我的一身,这也许就是我的宿命吧!
乱世,或许注定是对女子最不幸的时期。
回到宫中的尔朱英娥并未得到父亲口中所说的静养,而是几乎没有停留地就被送到当时还是王爷的元子攸的王府,尔朱英娥知道她的这个第二位丈夫不久以后就将被自己的父亲推上皇帝的宝座,而她也能重新获得皇后的礼遇。元子攸几乎与他的那位哥哥一样,性格谦卑,最主要的是对于这位过去的嫂嫂,他的内心其实早有钦慕之情,只是碍于人伦观念,他只能将自己的情感永远埋藏于自己的心中。如今不仅皇位即将穿予他手,就连这位只能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嫂嫂也将成为他的皇后,他又咋能不兴奋!在尔主英娥在王府的那段日子里,这位心高气傲的王爷对她百般谦卑,百依百顺,然而他却发现这位嫂嫂已经不是他过去认识的那位嫂嫂了,对于他的殷勤,她几乎不报以任何回馈,甚至有时给他一种类似讥笑的感觉。
尔主英娥所经历的,这位王爷又岂能懂呢?他也不屑于搞懂,因为这位作为一名王爷在他的身边根本就不缺少女人,于是在尝过了几天新鲜感之后的王爷,又重新将尔主英娥丢在她那冷清的宅院之中,甚少光顾,尔朱英娥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内心变得极度扭曲。
知道元子攸登基作为皇帝,尔朱英娥不出意料地成为皇后,当然这并不是因为皇帝对她又多宠爱,只是迫于他父亲的权势罢了。当了皇帝之后的元子攸还是那样沾花惹草,但尔朱英娥却不再无言,因为她那扭曲不堪的心灵已经想通。
为什么要我独自承受痛苦,我要你,你这个手掌天下的帝王伴随我一同痛苦,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也永远别想得得到,哪怕你是九五至尊的皇帝。
其实沾花惹草这件事本不能怪皇帝,不仅是在那样一个封建年代,就连在如今但凡一个普通男人都有七情六欲,更何况皇帝元子攸每天在朝堂已经备受欺侮,现在只求在后宫找回他做为皇帝的尊严,不幸的是,尔朱英娥连这一点要求也要剥夺。
这一次,回想起往事的皇帝越想越恼,终于他改变了以往一直在一旁的沉默,对尔朱英娥大声地喊道
"朕是当今天子,朕喜欢哪个女子,你管得着吗?”皇帝为了自己的权利提出了严正申诉。
尔朱英娥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冷笑。
“皇上可知这江山是如何而来的?”经过无休止地沉默后,尔朱英娥先发了声
“朕的江山当然是列祖列宗打下来的。”
”没有我的父亲,皇上何来此江山!”皇后怒吼道。
这下轮到皇帝沉默了,尔朱英娥所说的话无情揭露了现实,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皇帝仅有的尊严最终还是被撕得粉碎。
“臣妾其实别无她意,只是希望皇帝陛下能够洁身爱好,将心思多放在国家大事上,而不是和这些贱人在这里。。。。”尔朱英娥没有将剩余的话说完,她又抬起了自己高贵的头颅,留给皇帝那最无情的一瞥,转身带着侍妾走出了皇宫。
皇帝望着尔朱英娥的背影,眼里用起了一股杀意。
“尔朱英娥,朕会用行动告诉你这个江山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