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甚至也不是有缘踏入修行的体质。
待在一个破寺庙改建的山头,拜一个自称是凤凰的妖修为师尊。
叶安斯文沉稳,喜好读书,师尊便让叶安教萧问水写字。
“大师兄,今日你的课业还没有做完……”
学会说话的萧问水作为大师兄,面对好孩子的三师弟,一向强势:“你替我写,等下实战课,我就让你三招。”
叶安瞬间动摇,迟疑道:“师尊知道的话……”
“师尊还说让我多教教你怎么打架,你要试试吗?”
“不不不了,”叶安敬谢不敏,”我做就是了。三招就三招。”
叶安的实战课一点进步也没有,对比师兄师姐的一日千里,还显得不断退步。
师尊每每看向他的时候,都叫叶安有些小小的羞耻。可是,他就喜欢斯斯文文的读书写字,不喜欢打打杀杀。
叶安是个整整齐齐的小书生,最是在意外表,见不得人受伤,也不喜欢自己狼狈难看。
“你们觉得我听不到吗?”
师尊坐在佛寺的廊檐之上,白发青衣,眼眸生碧,托着侧脸,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他们。
叶安见了就乖乖的单膝跪地认错。
萧问水不,便是错了也要瞬间翻上廊檐,跪也跪在男人的身边。
叶安垂着眉眼,小小的丧气:“对不起师尊,可我不喜欢打架。我也学不好打架。”
萧问水就揪着师尊的衣袖附和:“我只喜欢打架,不喜欢读书,这些字我都认识。”
师尊并不生气,眸光静静的安宁:“没关系的叶安,做你喜欢的就好。诗书之中亦有道可悟。但你若做出了选择,就要坚持。即便日后可能因为武力欠缺,受人欺辱。”
叶安郑重点头:“我身体反应意识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快,只有脑子还算可以,我想好了,就算我走剑修之道,也没有办法做出什么成就来。打不过的人还是打不过。但我喜欢读书,诗书一面,我可以做得更好些。”
晏小瓷修琴书之道,她性格坚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举一动隐隐模仿了师尊。
云非狸性格烂漫,像玩游戏似得玩符篆阵法。
三个师弟师妹,不知不觉都选择了自己的道,只有萧问水仍旧是一味的喜好战斗。
每当闲暇了,他便带着同样好战的晏小瓷和爱玩耍的云非狸,不是互相切磋,就是去欺负附近森林里的妖兽们。
萧问水便抱着师尊的胳膊,仰头问他:“师尊,大家都有自己的道了,可是我没有。我喜欢战斗,喜欢赢过所有人,我应该走什么道?剑修吗?”
师尊摇头,并不着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有的人早些找到,有些人晚些勘破,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你选中的路,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也坚定不移。大道万千,中途不改其志者少。但即便一心一意,毫不动摇,也可能并没有能支持你走到终点的资质气运。下一次启程,又是不知道朝向哪里的重新起步,亦或是迷失。”
萧问水似懂非懂,他试探的倚靠着师尊:“我是要做神仙的。有什么最快做神仙的道吗?”
师尊望着廊檐下井然有序各司其职的三个弟子,目光温存又深远静谧,仿佛看到了每个人既定的宿命。
淡淡地对他说:“问水,不必急于选择,因为不止是你选择道,有时候道也会选择你。你会发现,你无路可走,只有一条狭窄崎岖的路在你脚下,若隐若现,别无选择。”
萧问水越发不懂了,却忽然感觉到有些冷。
“师尊,前些天我们下山遇见了大宗门的修士,有一个人说我是良才美质,可惜却是孤鸾之命。他还说,我身边的人都会离开我……什么是孤鸾之命?是我会害死大家吗?”
他声音低落下去,他喜欢师尊喜欢师门每个人,可是在他下意识的记忆里,他本该一无所有,独自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就像师尊找到他之前那样,混迹在山野妖兽之间。
“孤鸾之命,就是师尊我这样的。”
“啊。”萧问水猛地抬起头来,好奇又惊讶。
师尊的唇边微微一缕浅笑,侧首垂下目光:“孤鸾就是单独的一只凤凰呀,因为只有凤凰会不断的死而复生,越发强大。随着时间流逝,周围的其他人生死轮回,只有凤凰还一如从前。强者第一个要忍受的就是不断失去的寂寞。问水,不止是凤凰,这世间所有生灵都一样,每个人都在不断的失去和告别。是留下的那个人害死的其他人吗?不是的,那只是因为,大家一起的路只能走到这里了。余下,只能你一个人走。”
萧问水单纯锐利的眉目线条有些落寞的垂下来,神情并不甘愿:“我会紧紧的抓住不放,只要我足够强大,我一定能改变,走一条让所有人都能长生的大道。我不放手,师尊你们也不要放,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男人抬起手,在他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贪心可是会吃苦头的,但你可以努力试试。”
……
他们一日日的长大了,每个人的资质渐渐拉开差距。
所有人的外貌都保留在成年强盛的阶段,但随着时间和修行的持续,又有所不同。
叶安是第一个,容貌开始变得成熟的人。他最是明悟聪慧,如何不懂他本就毫无仙缘。
“多谢师尊,弟子得以勉强跻身修行之列,挣得百多十年光阴,比之凡人已然足矣。”
只有他们的师尊一直以来毫无变化,神情平静并不意外:“你有何打算?”
叶安坦然一笑,目光虽是不舍,却已然决然:“弟子想下山游学,亲眼见识一下这世界开阔远大。”
男人并不挽留:“按照你的心去做。”
叶安性格最是温和不争,说起来虽是三师弟,却是宗门内实际上起着大师兄作用的人。
他天然的觉得自己应该照顾好每个人,但这一次,叶安做了决定,只是跟师尊告别后,就消无声息的离开了。
叶安的离开,仿佛是一个开始。
晏小瓷一日下山之后,忽然传书说她看到了一个故人,要去了断一桩心事。
不久之后,晏小瓷一身是伤的回来,断了一只手,一言不发的跪在师尊的面前。从那以后她就越发冷漠不说话,连云非狸都束手无策。
最后是云非狸,三师兄下山游学不归,二师姐性情大变,大师兄每日下山跟不知道的什么人战斗,不管输赢如何,就是找师尊为他疗伤讲解。
云非狸忽然觉得寂寞,渐渐也开始往外面跑。有一天,她认识了一个路过的修士。
那个人俊美得像师尊,温和得像叶安,武功比萧问水更高,待她好得像晏小瓷。
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没有尝过爱恋的滋味,毫不犹豫的就付出了一颗真心。
她把那个人带到了宗门,带到师尊面前去,满心欢喜的跪下,等候师尊的祝福。
那个男人却没有跪,低低一笑,对着他们的师尊说:“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躲着我,偷偷收养了那个人。我竟不知道,魔王什么时候竟是这般好心了。”
云非狸只是天真,并不愚笨,她立刻明白这个人竟然是认得师尊的。
她被骗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师尊并没有怪云非狸,只是示意她出去。
那个男人却挡住了出路,面上虽然带笑,眼底却暗沉着令人不安的暗色。
“我见到一个叫叶安的书生……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恰好路过,好意帮他传达一份遗讯。”男人忽然一笑,呢喃似得低低地说,“你教出来的弟子,怎会这般无用。随随便便就被人害了。看来你也并无多少用心,真是个无情的人。”
云非狸起初只觉得危险又惶恐,连男人骗她的愤怒都来不及生出,师尊和这个人好像是认识的,难道是仇家上门,这可怎么办?师尊能打得过吗?
听到他说叶安死了,云非狸才脑子里轰然一声崩塌。
“你说什么?三师兄怎么可能死?”
男人毫无诚意的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怎么,你们的师尊没告诉你们,长明灯灭了?不过,从你师尊放那个废物下山那一刻,应该就已经预见到这一天了。”
“你胡说,师尊怎么会看着三师兄死?究竟是谁杀了叶安,我要杀了他们。”云非狸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男人却只盯着他们的师尊,勾唇似冷非冷一笑:“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想做的事绝不可能中断。三日内,萧问水不死,我就血洗宗门。我说过的话,你最好都记得,你是我的。这,只是你欺骗我的一个小小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