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
卫绍强站在内院的门口,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他看着紧闭的院门,心头莫名的多了几抹烦燥——这个女人,也忒不懂事了!
有些焦躁的挠了下头,他的眼底隐隐透着几分厉色。
难道,真的要休妻?
随即他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他有一种直觉。
要是自己真的休妻……
以着他的感觉,怕是和容颜夫妻肯定会越走越远。
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就是一种军人的直觉。
可别小看这种感觉啊,在战场上可是救过他几回命的。
所以,卫绍强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头,两名亲卫小心冀冀的看着他,“将军,要不,属下去敲敲门?”
卫绍强扭头瞪他一眼,“多嘴!”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可想想昨天,他都把和离的话说了出来。
这女人竟然还敢不出来。
看来是铁了心的不想和自己去道歉……
难道他真的押着她去?
押着去倒没什么,也很容易,可到了那里,她万一乱说话?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侯,院门吱哑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
倒是把正在烦躁的卫绍强吓了一跳,他抬头,张嘴就想骂,却在看到出来的人之后双眼一亮,“娘子。”
卫夫人狠剜他两眼,“喊什么喊,你不是说要去道歉吗,还不走?”
“走走走,娘子你慢点,我,我让人去备马车……”
“娘子,我扶你……”
卫夫人甩了下他的手,一时倒是没甩开,也只由着他扶了自己上车。
她才坐下,卫绍强就弯腰钻了进来。
“你上来做什么,骑你的马去。”
“我不放心娘子一个人,我陪你。”
“谁要你陪。”
夫妻两人的气氛有些僵,好在卫绍强脸皮厚,也素日哄习惯了自家媳妇,一番的哄劝,再加上板了脸说了些严重的话,卫夫人心里头早在昨个儿就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毕竟,她过去看的时侯,屋子里那个死人很是恐怖,到处都是血,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人肯定是在谈正事的,想到这里,她便轻轻的叹了口气,垂眸,“昨天,是我有些情急,误会了你们……”
“你啊,咱们是夫妻,误会我没关系,可人家陈夫人……”
“女子的名节何其的重?若是这事儿传到陈公子耳中,万一他也误会了,你说不是你害了一对夫妻?”
“你也是女子,难道你就忍心这样随口污了一个女子的名节?”
“万恶淫为首,这种事情……若是你昨个儿那话传出去,你让陈夫人怎么活?”
虽然卫绍强心里很清楚,要是事情真的传了出去。
惹的另一个人生气,震怒的话。
估计死的更快的绝对会是他们夫妻两个人!
陈府门前。
卫绍强夫妻下车,有亲卫敲开门,“小哥儿,麻烦通传一声,这位是我们卫将军和卫夫人,前来求见……”亲卫的话还没说完呢,咣当一声,小厮当着他的面直接就把门给阂了上来,要不是亲卫后退的快,估计都得撞到他鼻子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扭头,一脸难色的看向卫绍强,“主子——”
这土固城,怕是也只有这一家敢直接把自家主子关在门外了吧?
偏偏的,他们家主子还得陪着笑脸儿!
亲卫看着卫绍强,难免为自己主子有些不值——夫人以前看着也挺好的,这次,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呢?
他们家将军就是真的要找,也绝不可能找那位呀。
太守府里一剑杀人,城门楼上几箭诛一人。
这样的女子,也就那位沈世子敢受,且还当成宝一般的捧着。
换了他们这些人,哪里可以?
“将军——”
“再去敲门,就说,我和夫人是来给少夫人赔礼,道歉的。”
“是,主子。”
旁边,卫夫人看着眼圈都红了,“老爷——”
“这是我应该的。”
他哪怕是跪在那对夫妻的面前,也是心甘情愿!
不提他们以前的身份,这两年,土固城为了他们改变了多少?
这是他的第二个家。
他这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守护这一方的平静。
而沈博宇和容颜两人为这座城消少了多少的杀戮,保全了多少老百姓?
一跪算什么。
门倒是被再次打开,小厮露出一脸的不耐烦,“敲什么敲,我们家老爷说了,以后,姓卫的来了直接赶出去。”小厮是沈博宇从长安城带出来的,龙一亲自选出来后放在了门房,对沈博宇和容颜自是忠心无比,别说是卫绍强,哪怕是皇帝老儿,或是平西王这个沈博宇的亲爹过来,他们的眼里也只有沈博宇和容颜两人!
他朝着卫绍强不甚真诚的拱拱手,“卫将军,您呀,可就别为难小的了,您,慢走,不送啊。”
得,那门咣当一声又当着他们一行人的面关了。
卫绍强苦笑了起来。
这下,沈世子是彻底的恼了他……
还有,怕是他之前多番做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亲卫也恼火——不管怎样,他家主子是土固城的将军!
可想想这个将军当的多么的名不符实?
亲卫也只能把火压下去,“将军?”现下,该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要和这对夫妻敌对,甚至是,陌路?
想到这里,他虽然生气府里头一个小厮都这般的不给卫绍强面子,但私心里更多的却是觉得惋惜。
卫绍强揉揉眉心,轻叹,“先回去吧。”这事,得慢慢来,不能急。
他若是做的太过着急,会更让沈世子不快的。
卫夫人就站在他的身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心头震惊到了极点。
“老爷,咱们就这样回去吗?”
“嗯,先回吧,日后,我再好好和他们解释,寻了机会赔礼吧。”
夫妻两人一路沉默着都没有出声,直至,进了衙门后院。
卫绍强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让沈博宇夫妻两人消气,对于身侧的罪魁祸首卫夫人自是没有过多的注意,他待得卫夫人下了马车,便欲转身去前院,却被卫夫人给拦了下来,“老爷还请到屋子里说话,我有事儿要问您。”
“你又有什么事情?说吧。”
屋子里,卫绍强落坐,端了茶轻啜一口,眸光疏离的看向卫夫人。
“老爷,那对夫妻,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问这个做什么?”卫绍强本是几分心不在焉的,听到这话却是唰的双眼一闪,凌厉的眼神定在卫夫人身上,如同要把她全身都给穿透,卫夫人略显几分的不自在,她抿了抿唇,带几分不自然的笑,“老,老爷,您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现在再和你说一句,要是你敢打那对夫妻两人的主意,到时别说你,就是我,咱们夫妻两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重的一句话把卫夫人唬的小脸惨白,“老,老爷,他,她们——”
“不是你该问的。”
“……是。”
顿了下,卫夫人神色难看的开口,“以后,妾身会远远的躲着那位陈夫人,实在躲不过,敬着,尊着。”
“嗯,这样就好。对于我刚才的话,你心里清楚就好。”
“是,老爷。”
卫绍强走后,卫夫人坐在椅子上神色沉沉的半响没出声。
她的心里有一股子火在四处的狂窜。
可又不知道烧向哪……
……
被卫绍强夫妻两人掂记的容颜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都已经亲自整治了卫夫人,想着和一个中毒而亡的尸体撞个满怀,那一脸的狰狞,恐怖,足以让卫夫人好好的做上几晚的恶梦了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小看这么几天的工夫,睡不好觉,对一个女人来言可是很严重的,再加上坐噩梦。
容颜不用想都能猜到卫夫人的气色肯定会很差。
如是,日子如此反复,循环。
她能有好才怪!
本身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女子的嫉妒心谁都有,不过是卫夫人的更强烈了些。
而且,她怀疑和骂的是自己罢了。
容颜觉得这些已经足够。
不过对于前头沈博宇直接不准卫绍强进家门的事情,容颜是几天后才知道的。
山茶一脸气愤的跺脚,“小姐,那位卫将军连个妻子都管不住,真是……”枉她以前还觉得他是个大好人!
“你以为他会打仗,就能把后院也打理好?他是男人好不?”特别是像卫绍强这些,心思说深沉吧,也有,但他们的心思却全部都全在了打仗上,对于后院更是没心理会,再说,土固城卫夫人一家独大,到了自己这里,难免会有心里落差……不过这些她不想和小丫头去解释,只笑意盈盈的点点头,转开了话题,“你刚才去看了白芷吧,那丫头感冒可好了?”
“嗯,吃了您开的药,自然是好多了,就是奴婢瞧着还是没有精神,整个人焉焉的。”
自打闹出那个刘秀才的事情后,白芷便比往常更沉静了几分。
以往是稳,现在,瞧在她的眼里则有点寂。
这让她看着有些担心——
那件事情,分明不关白芷的错呀。
可她好几次想要和白芷仔细的谈谈,不是这丫头把话题转了过去,就是沉默的应是。
每每让她有种有力气没地儿使的无力感。
久了,憋在心里,这就是一个结。
好在不是什么很严重。
容颜想着,再看眼前嘻嘻哈哈点头,一脸凡事不在乎的傻丫头,不禁又有几分头疼了。
这几个丫头就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这眼看着一月份就要过完,得趁着新的一年,把她们几个的婚事解决了才对!
用过午饭,容颜靠在榻上歇午觉。
才咪了没一会呢,眼睛才闭上的感觉,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
容颜翻了个身,眼没睁开,“谁在外头,出什么事情了吗?”
“小姐,是马婆子——”
容颜一下子坐起了身子,趿了鞋子下地,“马婆婆怎的这个时侯过来了?”
难道说,是毛毛和豆豆这两个孩子有消息了?
是好消息还是?
想到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也不过是三岁,就被掳了去……
这么多天他们是翻遍了整个土固城。
没有找到半点的线索。
马婆子是天天哭,眼都快要哭瞎了。
要不是她让人不时的宽着她的心,又拿两个孩子回来以后的事情吊着她。
估计这老太太早就受不住,寻死也是说不定的。
这会过来,是做什么的?
还没等容颜走到门口呢,外头传来山茶惊呼的声音,“小姐,小姐,好消息,真的是好消息,毛毛和豆豆已经找到了,马婆子是过来和您说一声的,刚找到的,马婆子在医馆里只看了眼两个孩子就来给您送信儿了呢。”山茶小脸儿上全是欢喜,挑帘走进来,伸手扶了容颜,“真真是菩萨保佑,那两个孩子真真是……”
虽然她们都口口声声的安慰马婆子,孩子定会找回来的。
但随着一个年的过去。
这么些天啊,都要把土固城给翻了个遍,硬是没找到两个孩子。
这样的情况之下,谁还敢多抱希望?
没想到今天马婆子突然说,孩子找到了6
这个消息可说是这段时间来最好的消息,容颜玉手一挥,“和厨房说,咱们晚上加菜。庆祝一下。”
“好啊好啊,奴婢去和李嬷嬷买菜去。”
丁香横她一眼,抿了唇的笑,“小姐,她呀,哪里是去买菜的,分明就是想要去街上玩儿。”
“哎,丁香,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去街上是真的买菜的呀,你可不能在小姐面前说我坏话。”
“我哪敢呀,山茶姐姐。”
两个丫头笑着闹在了一起,容颜好半响才出声打断她们,“好了别闹了,一个去找李嬷嬷去买菜,一个去前送看看,要是你们家姑爷没在家,和前头的人说,我有事找他,让他回府后就回来这里。”
“是,小姐。”
沈博宇是傍晚时分回来的。
听到前头的人传的话,他略一沉吟便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后院走过去。
一路上婆子丫头们纷纷行礼,他只略作点头。
院子里,丁香和几个小丫头正在说事情,远远的看到沈博宇过来,赶紧福身行礼,“公子回来了?少夫人正在等着您说话呢。公子请。”因为这个院子里住的人上有老,陈老爷子,中有宛仪郡主,容颜夫妻,下头又有着乐哥儿,而且多是属于容颜的娘家人,所以她们成亲后的称呼便有些乱,就连容颜身侧的几个丫头都有点不适应,竟然称呼沈博宇为姑爷!
虽然沈博宇不在乎这些,容颜也不在乎。
但想了想,容颜还是把称呼和几个丫头统一说了一下。
陈老爷子仍是老太爷,宛仪郡主是夫人,沈博宇,必须是公子!
而她,主子,或是少夫人,尽量避免再称呼小姐。
容颜是担心以后……
进得屋子,沈博宇看到坐在靠窗前的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翻着书页的容颜,眼底温柔一闪而过,他两步走过去,在她的身侧坐下来,“我听说你找我,怎么没让龙十三他们去走一趟?”边说话边极是自然的把她手里的书给收了去,提了一侧的茶壶给她换了茶,看着她眉眼弯弯的一笑,动作优雅从容的抿了几口茶,他方一笑,“是为了马婆子的那两个孩子吧?没错,是找回来了。”
“孩子怎么样?是在哪找到的?是他们两个还是还有别的孩子?”
沈博宇失笑,“你那么多的问题,让我先回你哪一个?”他嘴角一抹笑意闪过,抬手轻轻帮着容颜把颊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语气轻柔而宠溺,“回来了,还有几个小乞儿,义馆的有两名,外头街上的有五名……是一个团伙,专门拐卖孩子的惯犯,已经被卫绍强和龙一给控制了起来,这会儿怕是早就连窝端了,你就放心吧。”
“真的?”容颜有些不相信,“要是真这么轻松的话,为什么咱们之前那么多天都没能找到线索?”
特别是还有着乐哥儿那一回的事儿。
当时,卫绍强和龙一他们可真真是把个土固城给彻底的搜了个底朝天。
当初为何没发现?
有个聪明,脑筋转的快的媳妇有时侯也不全是好事呀。
最起码,哄的时侯不好哄!
稍有点破绽就会被看穿。
沈博宇摸摸鼻子,“那个,对方藏在了卫绍强夫人的陪嫁庄子上了。”
“……”
就凭这么一点儿,谁能想的到?
容颜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禁暗自佩服那些背后的人。
这是不是就叫灯下黑?
不过随即,她就蹙了眉头,“卫绍强夫妻真的一点不知情?”
那可是她们的庄子!
突然住了那么一批人,就是再隐秘,能做到完全的密不透风吗?
“你放心吧,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最起码的,卫绍强不会是这样的人,对于这一点,沈博宇还是相信卫绍强的,“卫夫人的这个庄子交给了她娘家的弟弟打理,说是让他打理,实际上就是已经送给了他,几年来的出息,租子什么的都是直接送给卫夫人娘家弟弟的,所以,他们夫妻是真的不知道……”
“也就是说,卫夫人的妻弟,有嫌疑?”
听话听音,容颜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他是同伙?”
“同伙倒不至于,我估摸着,应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窝藏嫌犯罢了。”
容颜,“……”
这一刻她真心觉得卫绍强挺倒霉的呀。
先是妻子,再是妻弟……
想了想她看向沈博宇,“真不打算给卫绍强机会了?”
“怎么,你觉得他不错?”
沈博宇咪了下眸子,眼神有几分的危险,他家娘子,什么时侯对卫绍强这般的好印象了?
要不,回头把卫绍强给弄的远远的?
容颜对他多熟悉呀,一见他咪眼,立马猜出了他的想法,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腰间软肉上狠狠的掐了一下,顺势转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圈,疼的沈博宇吡牙咧嘴的,容颜方气呼呼的松手,似嗔似恼的瞥他一眼,“刚才想什么呢?”
“咳咳,没啥。”
他又不傻,照实说出来的话,他家娘子会把他赶出房门滴。
“哼。”容颜轻哼一声,却是不再讨论卫绍强的事情,随意的说了些家长里短,外头山茶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主子,公子,晚饭好了,要这会儿就摆上来吗?”
容颜看向沈博宇,“摆在小花厅?”
“好。”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去用晚饭。
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的星子,俏皮的眨着眼,为着这静溢而温馨的一晚而高兴着。
离着这里不远处的官府衙门里。
卫绍强却是脸色铁青,看着面前的案宗,气的肺都要炸了。
咣当一声,他当着龙一的面就把桌子给踹了。
不远处躲开的亲卫一脸的尴尬,“那个,别介意啊。”不过话说,他们家主子这段时间也忒倒霉了吧?
先是自家夫人无意间得罪了贵人。
这事儿还没完全平息呢,最起码他们主子这段时间还在搅尽了脑汁儿的想着要陪罪。
现在,又突然跳出这么一场……
亲卫有些可怜的看了眼一脸杀气的卫绍强,默默的为着卫夫人的弟弟掬了把同情的泪水。
希望,你小子一会能撑住啊。
“去,你们两个,把那混账东西给我押过来。”他直接点了两个人,语气阴森,“他要是不在家,肯定就在城中哪个赌坊,挨个的去给我找,还有,他要是敢不过来,你们就给我把他绑回来。”
将军这是被舅老爷给惹的真生气了啊。
两人拱手,“是,将军。”
“不必去找,我的人知道他在哪,你们跟着他走就是。”
龙一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人,让他前头带路,自己则看着站在那里一身煞气的卫绍强摇摇头,“卫将军,我以前觉得你算是个人物,一心想着守卫城中的老百姓,不瞒卫将军说,我们这些人,都佩服您一声。可现在,”他摇摇头,满眼全是惋惜,“现在瞧着吧,卫将军也不过是如此罢。”
“他们不是我!这些事情,和我无关,你们心里都清楚的。”
“是,我们是清楚,可是外头人知道吗?”
龙一的话问的卫绍强哑口无言。
外头的人只会觉得他卫绍强纵容妻弟……
外头的人只会对那些谣言越传越凶,闲言碎语,猛于虎……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眼神里满是涩然,“那么,依着龙兄弟所见,我该如何做?”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
默默的把这话在嘴里咀嚼了几遍,卫绍强觉得嘴里全都是苦!
半响,他抬头看向龙一,“这话,是公子说的?”
龙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公子就是再想用一个人,也绝不会选一个家里头麻烦不断的。你,好自为之吧。”
他也是看在卫绍强在土固城这么几年来不离不弃的份上儿才出言提醒几句。
不过也仅仅止于此。
要是他不能好好把握,自己可不会再多说。
卫绍强亲自送龙一出去,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半响,最后,他也不知道想通了没有。
门外头,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姐,姐,姐夫救命,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龙绍强听着这声音,冷笑了两声,霍的打开了书房的门。
他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外头被五花大绑押进来的妻弟,眼皮没抬一下。
“是我让他们把你绑过来的。”
“姐夫,姐夫,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和弟弟说呀,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和我说,我改。”卫夫人的妻弟二十多岁,整个一游手好闲的痞子样儿,一路上杀猪般的嚎,一个大男人哭天抹地儿的,哪里有半点的男儿志气?这会儿看到了卫绍强,似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儿,如同以往的每次,嬉皮笑脸的就粘了上去,“姐夫,姐夫你看,我这样子多狼狈啊,你快让他们把这绳子给我解开啊。”
“解开绳子你要去哪?”
“去哪?自然是回堵坊了,姐夫我告诉你,刚才那一把我差点就要赢了,那可是五十两的银子呀,姐夫你快松开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卫绍强站在他的跟前儿,抬起一只脚踹到了他的正心口!
“混账东西,你还想着玩儿?大祸临头,都要被砍头了,你还想着玩儿,你,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卫夫人的弟弟这是头回被卫绍强这么的踹啊。
硬是给卫绍强踹傻了。
跪在地下半响没反应过来。
好半天他从才卫绍强的话里回过神,谁知他下一刻不是立马为自己辩解,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下干嚎了起来,“姐夫,姐夫你骂我,你还踹我,打我,呜呜,我姐姐嫁给你容易吗,陪着你吃了这么些年的苦,可是你呢,你现在竟然连她唯一的弟弟都要打,呜呜,姐姐,姐姐你快出来看看,卫绍强他要杀了我,杀了咱们程家唯一的独苗,他这是想要咱们老程家断子绝孙呐,姐,姐,你快出来看看啊。”
他坐在地下又是撒泼又是耍赖。
一个大男人,浑然如同街头菜市场里头的泼妇!
卫绍强看的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要不是眼前这人是他的小舅子,估计他早就一刀了结了他!
饶是这样,卫绍强也被他闹腾的一个头两个大,眼神一冷,语气阴森的开了口。
“你给我住口,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儿,我这就让人带你去大牢!”
“姐,姐夫……你,你来真的啊?”
都到了这会儿,还能是假的?
对于这个小舅子,卫绍强是气的脑仁疼,他冷哼一声,“你是就坐在那里说话,还是坐在椅子上说话?”
“椅子上。”
知道事情不会如同往常一般他闹一闹就能了结,卫夫人的弟弟也不傻,直接就从地下爬起来坐到了椅子上,他把绑着的手冲着卫绍强抬了抬,一脸的苦瓜色,“姐夫,能不能先把这东西给我解了呀,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跑,您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一定您问什么我说什么,我保证。”
旁边,卫绍强被他给气的乐了起来。
还拽起文来了是吧?!
“姐姐夫,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我最近可是乖的很,什么地方都没去……”
当然,除了赌坊!
卫绍强能不知道他的想法?
冷哼了两声,“你庄子上的那个管家,是你自己找的还是谁介绍给你的?”
“他,他怎么了?难道,他做什么坏事,得罪姐夫了?”卫夫人的弟弟此刻已经被解去了绳子,手脚得到了自由,一听卫绍强的话,抬手一拍桌子,“那小子,是怎么办事的啊,我都和他说过的,怎么做都可以,就是不能惹到姐夫您。”
“混账东西,竟然敢不听小爷的话!”
他一连串的骂出去,而后,又一脸谄媚笑意的瞅着卫绍强,“姐夫,姐夫你别生报,那就是个没脑子的,回头我就给去好好的教训他,狠狠的罚他。”顿了下,他小心的瞅了眼卫绍强的脸色,在看到他的脸色又沉了三分之后,心头也跟着一阵的狂跳。
这次的事情,怕是要大发了。
那混蛋,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姐夫这般的生气?
他眼珠子转了两下,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脱口道,“姐夫放心,我回头就把他给辞了,随您处置。”
卫绍强压下心里要把这混账小子一脚踹出去,或是直接动手抽他一顿解解气再说的冲动,压低了声问他,“别的不用你管,你只告诉我,你是怎么让他当上的管家吧?你们是在哪认识的?还是,你这个管家是之前的家生子?”
“嗨,什么家生子呀,他是我在赌坊里认识的,当时我和他都输的裤子都要脱光了,后来发现对方出老千啊,姐夫,你不知道那人多可恨,出老千啊,”卫夫人的弟弟说到这里那是一脸的义愤填膺,明显提到这件事情到现在还在生气呢,他恨恨的磨了下牙,“被我给发现了呀,我虽然是赌,但咱是愿赌服输!他出老千,我自然是要揭发啦……”
“然后,你被人家打了,他救了你?”
“哎呀姐夫你怎么知道的?那人为了我可是挨了一顿揍,躺在床上足足半个月没能下来床。”
“就这样,你收留了他,还让他当了管家?”
“是啊,怎么了,不成吗?”
卫绍强闭了下眼,点点头,突然脸子就沉了下来,“把他给我押出去,先送到大牢,择日,再审!”
“是,将军。”
两名亲卫上前,直接拽了卫夫人的弟弟向外就走。
倒是把卫夫人的弟弟给唬了一跳,脸都白了,“姐姐夫,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姐知道了会伤心的。姐夫,我什么都没做呀,姐夫饶命啊,我不要去大牢里……”他正手脚并且的挣扎,抬眼看到不远处一脸焦急,脚步匆忙赶过来的卫夫人,嘴一咧,直接就哭了出来,“呜呜,姐,姐你救命啊,姐夫,姐夫要杀了我……”
“胡说,你是咱们程家的独苗,杀了你咱们老程家可就断了根儿。你姐夫怎么会这样做?”卫夫人瞪了眼自家弟弟,看着他一身狼狈的样子,素来宠弟的她心疼极了,扭头看向两旁拖人的亲卫,“你们两个先把他放了吧,我自去里头和你们将军说。”
亲卫虽然不敢怠慢自家夫人的话,但更不敢没有卫绍强的命令就把手里的人给放了啊。
哪怕,这个人是将军夫人的亲弟弟!
军令,如山!
卫夫人看着两人虽然后退撤了几步,但却并没能如她所言的放开自己弟弟,不禁面上就多了抹怒意。
这些人,竟然一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若是放在以前,卫夫人估计早就翻脸了,好在有不久前她得罪容颜的事儿。
到现在卫绍强还对她带答不理的呢。
还有卫绍强身边的这些人,看着表面上对她一如往常,实际上心里都多了几分不满。
这样的情况下,卫夫人心里头就是再大的气,也不敢当场就发了。
只能对着亲卫冷笑了两声,扭头看向自家弟弟,“你放心,我这就去和将军说,将军知道咱们家的情况,定不会把你怎样的。”说罢这话,她也不看两名亲卫,径自抬脚向着不远处的书房走了过去,守门的小厮远远的看到她过来,赶紧行礼,“夫人,主子请您直接进去。”
卫夫人的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她对着小厮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看到坐在椅子上低头处理琐事的卫绍强,露出一抹温柔浅笑。
“老爷,妾身刚才过来看您中午是不是要回去吃东西,却发现弟弟被人绑了押出去……”顿了下,她看到卫绍强头也没抬,不禁咬了下唇,有两分的屈辱在心里涌起来,可事关自己的亲弟弟,她只能让自己忍下来,再出口的语气愈发的温柔,娇软,“老爷是不是哪里误会了什么,你也知道他的,不过是贪玩了些,顶多就是爱赌,至于别的,他却是绝不会做的呀。”
她了解自己的弟弟,除了爱赌,别的真的做不出什么大恶事来着。
不是他不想做。
而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
“老爷,您一定是搞错了的,他能犯什么事情啊。”
卫绍强眼神森然的看着自家夫人,半响,他用力的闭了下眼。
怪他。
都怪他。
之前他觉得这些都是琐事,是家事。
不以为意。
呵呵,现在好了,瞧瞧这一家子乱的……
猛的想起了之前龙一的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顿了顿,瞬间在心里有了主意,看着卫夫人,双眸平静,疏离,“你给你弟弟的那个庄子,里头窝藏了不少的人贩子,江湖流寇,他们拐了不少的孩子藏在那里,然后转手给江湖中专门练阴功邪术的人,那些孩子,就是牺牲品!”
“不不,不可能的,这事和我弟弟没关系,肯定是庄子上的管家瞒着他的。”
果然不愧是亲姐弟呀。
有了错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推卸责任!
他点点头,看着自家娘子,“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咱们大金有连带之罪,奴才犯法,主子,罪减一级。”
卫夫人的脸都白了,“老爷……”
卫绍强不看他,直接道,“管家已经被我下令处斩,还有那个庄子上的人,全部发卖,整个庄子充公!”
“那,那我弟弟他……老爷要把他怎样?”
卫夫人的嘴唇都抖了起来,语气哽咽,颤不成音,“老爷,您不能断了我们家的香火……”
“我记得岳父临终前留下的话,也不会要他的命。”对于岳家,特别是那个待自己如同亲子般的兵父,他是真心的尊重,哪怕,他已经过世几年,这也是他平日里对于这个小舅子多是纵容的原因之一,这会,看着夫人把早逝的岳父都搬了出来,卫绍强揉了揉眉头,一脸平静的回望过去,“我会留下他的命的,我不会让岳父没有香火可继,你就放心吧。”
这话听了本该是开心的。
可看着卫绍强的脸色,卫夫人有几分的不安,“老爷您的意思是?”
“流放三年。”一顿,他眼神平静,“我会给他寻个好点的地方,也会和当地的人交待,对他照拂一二的。”
“流放?老爷,你好狠的心,我爹他当初可是拿你当亲生儿子对待的。”
“现在,老爷这是要人走,茶凉吗?”
卫夫人盯着卫绍强的双眼喷火,语气尖锐,“老爷您就不怕我爹在地下被气的跳出来抱不平?”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对上自家夫人尖锐的话,卫绍强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深吸口气,一脸正色的看向自家夫人,“以前,是我想差了,觉得一味的由着他,纵着他就是对他好,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他摆手制止张口要辩说的卫夫人,语气沉沉,“他长成现在这般样子,二十多岁文不成武不就,高不成低不行,你觉得,都是谁的错?”
“我……”
“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咱们夫妻的错!”
“我……老爷……”
“是咱们两个的私心害了他,要是你爹在天有灵,他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成了这般的不争气,一事无成,眼高手低,流连赌坊,你觉得,以着岳父他老人家的性子,会如何做?”
她爹,会,会怎么做?
会开祠堂,对弟弟动家法,然后,把他,把他逐出程家吧?
卫夫人抬手捂了双脸,泪流,满面。
她错了。
是她的错。
她毁了爹爹唯一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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