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我想起在哪里看到她了。”
骆铁旦突然一拍桌子,瞪大了眼看向清秀少年,也就是端木青鸿。
“你说什么?”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眉头微皱,“在哪看到的?”
他们的身份非同寻常,铁旦这个人吧,说好听些是性子直爽,说的难听就是粗鲁,傻!
而且他对不相干的人从不入脑的。
能让他有印象的,要么就是此人非比寻常,要么,就是当时的时机不对……
现在他却说似是在哪里看到过那女子?
“端木,就在你们家的小祠堂里!”
端木青鸿虽然没有出声驳他,但拧起的眉却是充分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思——
不信!
骆铁旦哪里不知道自家好友怎么想的,他一下子急了,腾的站起身子,双眼瞪的溜圆,“你忘了,那一次,咱们还小,八岁还是九岁来着,那天你们府上做寿,咱们几个惹了事儿躲起来,我和你躲到了祠堂,我一头闯了进去,还碰翻了一盏油灯,差点酿成大祸,事后咱们每人都被打了板子,你还记得这件事吧?”
自然是记得。
那可是他平生头一回挨板子!
“你就是在里面看到的?”
“嗯,上面那女子,生的很好看,一身宫装,好像人要从画上活过来,走下来似的。”骆铁旦打小爱习武,最讨厌的就是看书识字儿,勉强被人强压着启蒙,学了几年的四书五经,而后便直接弃文从武,这些年来虽然也看书,但他看的全都是兵书战策!对于那些之乎者也什么的,他直接当成是天书,看到那女子,*岁的他当时就是脑子一蒙。
那些什么描述女子美好的诸般形容词儿他一个都记不起,也说不出来。
但莫名的,他就觉得那是他这一辈子看过最好看的女子!
没有之一!
可现在,他在马车内的容颜身上再次看到了那女子的身影……
端木青鸿秀气的脸庞多了抹凝重,他看向骆铁旦,“有几分相像?”
“不好说。”骆铁旦皱眉沉思了下,摇摇头,他那会儿也是惊鸿一瞥,车帘很快就掩了下去,遮住了那女子的容颜,可这会再回想起来,他心里那股子强烈的笃定感却是越来越清晰,闭眼又回想了一次,他唰的睁开如电般的冷芒,“端木,七,不不,我觉得,最起码有八分的相像!”
“这么多?”
他顶多以为自己的好友会说四五分像,没想到……
才欲出声说什么,眼角余光猛的瞥到二楼楼梯拐角处那一抹素色的身影,端木青鸿猛的垂眸,轻轻端起手边的茶呷了一口,他抬头朝着骆铁旦蓦的扬眉,“人有相像,不足为奇。”顿了下,他看向明显拧眉,还欲再说什么的骆铁旦,轻却斩钉截铁的道,“这事儿就此作罢,你不许多提一个字儿,可记下了?”
“不提就不提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不就是和一个死人长的像嘛。
他这里轻松了,或者说,以骆铁旦的心性,他根本就没有多想。
端木青鸿却是不同了。
打小生就的七窍玲珑心,再加上他所在的处境,对每一件事情的出现,他首先想的就是最坏的结果!
比如说现在,他看似一脸平静,心底却是实则波涛起伏了起来。
马车里的那个女子,为何和他家小祠堂里的女子相像?
而且,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七八……
二楼上去的那一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动声色的掩去眸底的疑惑,他安安静静的喝起茶来。
二楼房间内。
龙二的身影一闪而入,单膝跪地,“见过主子。”
“起来吧,那两人的身份可摸清了?”
“请主子降罪,他们的身份属下没能查出什么来。”
龙二一脸的自责,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没能查出那两人来历的懊恼!
沈博宇却是笑了笑,“你不用多说什么,他们两个不是一般人,查不到也是应该的。”他安慰龙二两句,随即便吩咐道,“即是查不出来就先别查了,只要能肯定他们没有恶意就好。”现在的他们最主要的是应付来自大金的人,至于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暂且按兵不动,观察着就是,知道龙二把自己的话听入了心,沈博宇笑了笑,“他们不是说一个月的保镖么?这一个月内有什么事情且让他们去出头!”一来试试他们的身手,二来顺势看看他们的目的,心性。
“属下遵命。”
龙二已经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出了房间立马派人暗中盯上了骆铁旦两人。
房间里,骆铁旦黑着脸,坐立不安的,最后一拍桌子,“咱们可是好心,好心保护他们,竟然敢派人盯着爷!爷这就出去收拾了那几个不长眼的!”敢派人盯着他,真真是活腻歪了!等他一会出去,一手一个,直接把他们的脖子给拧断!
“不准去,由着他们。”
“可是,可是——”
“他们只是不放心咱们两个,又不是真的要做什么,由着他们就是。”
“爷不自在……一想到有几个人盯着梢,我,我就全身不得劲儿——”
“那就忍着。”
骆铁旦狠狠的瞪了眼端木青鸿,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椅子。
雨,哗啦啦的下着。
不大,但却连绵不绝,如同雨幕般遮住了天地。
容颜的屋子里。
沈博宇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喝茶,说话。
陈老爷子坐在靠近窗子的椅子上,望着外头连绵不断的雨势,老脸拉的长长的,“怎么这雨还不停啊,颜儿,你快和他们说说嘛,咱们不要它下雨了,我要出去玩儿!”他那话里理所当然的意思逗乐了容颜和宛仪郡主两人,这一刻,于她们来言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宛仪郡主一边逗着怀里啃着个玉佩不松嘴的乐哥儿,一边笑着看向陈老爷子,“爹,您以为咱们颜儿是谁啊,这雨哪是她能说下就下,说停就停的呀。”
“啊,颜儿也不行么?”
在陈老爷子的眼里,自家这个外孙女可是最聪明,最能干的。
余下的人,没有之一!
这会听到人说容颜也能让雨停,不禁就有些丧气,自己坐在那里嘟嘟囔囔的,那孩子似的表情和动作让屋子里的人都为之一笑,最后,还是乐哥儿自己玩的累了,打了个呵欠,而陈老爷子也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呵欠,宛仪郡主便笑着起身,“爹,女儿送您回屋歇着吧,您这会睡下,养好精神,晚上要是雨停,可以好好的出去玩呀。”
“呀,正是这个道理。”老爷子一下子坐起来,转头看着不远处侯着服侍的马嬷嬷,“走走走,咱们回屋去。”
沈博宇和容颜亲自送到门外,两人转身回房。
“喝茶。”容颜亲自续了茶递到沈博宇的手里,挑了下眉,“刚才娘和外公在,我也没问你,下面那两个人,可有什么问题么?”
之前在外面她也是一时性起,便故意把他们两留了下来。
想的不过就是人多,说不定能混淆一下后头的追兵。
事后想想,又觉得有些轻率。
“你是想着结份善缘吧?我也觉得那两个人不错。特别是那个傻大个儿。”沈博宇笑着喝了口茶,看着容颜的眉眼里尽是温情,宠溺,“咱们在外头的情况特殊,与人方便就是与已方便。”至于那些人是否可靠,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自有他在后头盯着呢。
“你就心里笑我多事吧。”容颜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不过那两个人她也只是看着顺眼,一时心血来潮帮他们一把罢了,至于别的,她相信沈博宇会做的很好,这会便也不再多说,扭头说起了外头的天气,“你说,这雨还得下多久?”
沈博宇没回她的话,却是开口道,“咱们今天不赶路了。在这里歇一天。”
“嗯,也好。”端着茶的手捏紧了茶杯,容颜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余下的几路人马,可有什么情况?”
之前她曾听沈博宇说过,四路里有一路被人识破了行踪。
并且被皇城的追兵打散了车马行程。
如今转眼这么些天过去,沈博宇不说,她也就鸵鸟似的心态,不问。
但今个儿,容颜却觉得自己不能再当鸵鸟了。
这是她的事情啊。
迎上容颜清冽似水般的眸子,沈博宇话在喉咙里滚了下,慢慢的出声道,“东,西,南三路的人马都被识破,如今只有北路人马还在,但我估计也就这几天了。”之前还有另外的几路人马帮着分担追兵的压力,如今只余这么一个方向,几路追兵肯定会兵合一处!
这样的情况下,北路的人马能撑的时间实在是有限的紧。
“都是我连累了她们。”
容颜知道那几路人马肯定是死伤颇多,心里有些难过的看向沈博宇,“等到这次的事情了解,你把她们的名单给我,若是有家室,有家的,我会亲自让人去善后。若是,若是没有家室,孤儿的,我让人在寺里给他们点长明灯,做法事。”
“嗯,他们不会怪你的。”
两人说着话,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眼看着就是到了中午。
雨还在下,没有半点的停歇。
容颜实在是没什么心情下楼,便让人把饭菜端了上来。
她和沈博宇两人便在屋子里用饭。
隔壁的屋子里,宛仪郡主和陈老爷子也没有下楼,不过她们在知道沈博宇在这边之后,便也没过来。
饭罢,沈博宇和容颜看着外头的天气,索性让白芷拿了棋子,两人厮杀了起来。
她们这九死一生里忙中偷闲,而长安城中,却是一片骤风急雨,肃杀一片。
御书房。
皇上差点把整个御书房给砸了。
事实上他这两天也的确是砸了好几回,小太监都被暴怒之下的皇上给拖出去打死了两个。
余下的人胆颤心惊的服侍着。
就怕自己哪点做的不好,被皇上一声令下拖出去打死。
此刻,几名小太监都提着一颗心在外头侯着,这大半个月来,他们这些人最怕的就是听到御书房内皇上喊人去服侍!只是他们心里再担心,面上却是什么都不敢做,还得时刻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这会才用过午膳没一会,几名小太监正捏着十分的小心在听侯吩咐,就听御书房内传来咣当一声响,顿时把他们吓的全身一哆嗦,最先的两名小太监抖着唇走进去,“奴才见过皇上。”
“没用的东西,是想渴死朕么?还不赶紧去倒茶?”
“是是是,皇上您稍侯。”这会哪里还敢辩解他们刚才奉了茶,可是皇上直接把他们骂出御书房啊,两人转身,屁滚尿流的去泡茶,以着火箭般的速度捧回来,毕恭毕敬的双手逞上,“皇上您请用。”
“想烫死朕么?一个茶都泡不好,没用的东西。朕养你们有什么用?一群饭桶!”这话可就是直接的牵怒,皇上这会哪里是骂的眼前跪着请罪的小太监,分明就是外头追人的那些禁军!这眼看着就要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还没有半点的线索!愧那个张方毅还和他说什么半月,朕真真是白宠了他那么多年!他越想越气,抬手把桌边的砚台砸了出去,“你们还跪在那里做什么,给朕滚出去!”
“是是,皇上息怒,奴才这就滚。”
他们是半刻不敢停的磕了几个头,转身,弯着腰退出去。
“来人。”
一道黑衣人影似是凭空而现,单膝跪地,“见过皇上。”
“张方毅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回皇上话,没有。”地下的暗卫一脸肃杀,板着脸,双眸如同万年冰潭,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字,冷!
皇上却是半点不以以为意,点点头,“你去传朕的话,若是一个月内他还没有追到人,你就说,朕让他提头来见。”
“是,皇上。”
“快去快去。”皇上挥手,一脸的不耐烦。
黑衣人影闪身退下。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皇上一脸倦意的靠坐在椅子上。
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阴鸷掠过——阿宇!
这个混账小子,竟然敢追着那个女人跑了……
朕真真是白疼了他这么多年!
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焦躁越来越多,最后,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胸口好像有把刀在里面来回的翻搅。
疼的他全身痉挛。
下一刻,皇上疼的气都喘不过来,全身的骨头似是都被人给打断,拆了重装……
他嗷老一声,抬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咣咣,哗啦啦的声响惊到了外头的小太监。
推开门来看,就看到皇上躺在御书房的地毯上来回的打滚儿!
“皇上。”
“皇上您怎么了?”
“来人呐,快宣太医——”
此刻,皇上已经彻底的晕了过去……
御医们蜂拥而至,请脉,望诊,一番折腾之后,几名御医合诊,作出一个结论。
皇上太累了!
所以,累的精神耗尽,头疼了。
安皇后,皇太后都被惊动,看着哪怕是晕过去,还是因为疼痛而拿头直撞墙的皇上,皇太后心疼的眼泪都落了下来,难得的对着太医落了重话,“你们这些太医,平日里一个个厉害的紧,这会子有事儿了,皇上生病,你们怎的都不出声了?哀家告诉你们,若是你们诊的对,皇上过会子醒来没事儿自是万事皆休,哀家有重赏。若是诊的不对,皇上有个什么万一,哀家头一个拿你们太医院开刀!”
“皇太后息怒,微臣等万万不敢乱言的。”
“嗯,都起吧。”
看着跪在地下的几名御医,皇太后的脑海里蓦的滑过一道娇俏身影。
随即她就苦笑了起来。
还想她做什么?
再好的医术,也敌不过一个命儿字!
在皇太后看来,容颜的命实在是不好到了极点的。
什么凤后命格什么母仪天下。
有这般的皇后么?
她摇摇头,虽然内心觉得皇上这样针对容颜,有所过份,不管怎样,容颜就是个女孩子罢了。
不就是善化寺的那个大和尚说了句凤后命格么?
她一个女子难道还能翻了这天下不成?
不过,皇上是她的儿子。
他执意要针对,诛杀容颜,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可能为着个外人而皇上儿子做对。
哪怕,这个人是她嫡亲孙子的心上人!
只是可惜了宇哥儿……
惋惜之余,皇太后对容颜在心里涌起两分的牵怒之心。
若非是容颜,宇哥儿怎么可能会离她而去?
她摇摇头,把心底诸般的念头都掩去,再次把注意力投注到龙榻上的皇上身上。
龙榻之上,皇上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望着一脸哀伤的皇太后,不禁疑惑了起来,“母后怎的在?儿子这是怎么了?”
“皇上您总算是醒了,您刚才晕了过去,母后她——”安皇后还想说什么,突然张嘴一口黑血吐出来,整个人身子摇摇欲坠了两下,一头栽倒在了地下,殿内,响起一片惊呼,“皇后,皇后娘娘——”
有太医惊呼声响起,“不好,娘娘这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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