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武风郎先去冲云山庄找凤冲云打声招呼,并未透露任何要去杀张永严的消息,只说自己要去云游一番,也为两个徒弟在远离江湖的地方寻一处乐土。凤冲云自是羡慕万分,道:“若非这山庄的烂摊子,我也随师兄去。兖州和即墨都需要补充大量镖师。当真是脱不开身了。”武风郎道:“原想五年就能放手,如今都十三年了,还是不能放下。”凤冲云道:“真想撂挑子不管,也言而无信一次。”武风郎道:“师弟近来所谋,虽说凶险,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凤冲云道:“若非逼到绝路,我岂能这把年纪还要徒增杀孽。”武风郎道:“曾听那赵蓬莱说过一句话,无为增罪恶,杀戮亦修行。今日看来,师弟所为也正是应景。”
凤冲云只是一笑,道:“只要保得山庄不灭,牺牲一些人的罪过,就让我来承担吧。”武风郎道:“决定了?”凤冲云道:“决定了,师兄出去云游,你那两个徒弟怎么安置,这里的血雨腥风,不要让他们沾染。至少为这江湖留下一丝赤诚。”武风郎叹了口气,道:“你我兄弟,都不屑于修仙。但现在想想,如果真能如赵蓬莱那些弟子那样,碌碌无为的过完余年,却也是奢望。”
这时,那万俟忠气喘吁吁跑来,先拜见了武风郎,对凤冲云道:“庄主,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那张凌宇来,这事儿就跑不了。”凤冲云道:“迷踪阵法图还在我们手上,他就必须要来。二哥若是不着急走,且来此看好戏。”武风郎点点头,道:“师弟又拿住他什么把柄?”凤冲云道:“还是上次的事儿,当时王冠中、李康还没死,我怕那些反对我的人集体出来找我要人,借题发挥让我离位,我只能封锁消息,那些人不知情况,就算听说了什么也不敢公然发难,但我却怕通宝柜坊将此事提出来,于是我用那阵法图作为交易,让张凌宇封锁阴风岭的消息。他什么都没考虑,就答应了。毕竟之前他曾想用1万两黄金交易。但协议达成了,王冠中和李康的死讯传来。我知道朝廷一定会将责任推到这二人身上,我也就将计就计,也把责任推到那二人身上,如此就不必和那张凌宇做交易了。如今他却说我背信弃义。真是岂有此理。”
武风郎听后,叹了口气,道:“师弟,你还是变了。”凤冲云一愣,只听武风郎继续道:“如果李康、王冠中没死。你打算把兄弟们的死隐瞒多久?”凤冲云道:“最多三个月!”武风郎道:“三个月后呢?”凤冲云双目紧闭,什么也不敢说似的,什么也没说。武风郎道:“已经决定了就去做,不管你怎么样,师兄都支持你。”凤冲云点点头,道:“师兄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出去再打听打听六哥的消息。他是女真人,或许在北边。”武风郎道:“送就不必了,看了你这场好戏后,我随时走。”
下午申时,那张凌宇果然带着几个护卫前来,全不顾身份,竟然指着凤冲云的鼻子破口大骂。都是一些言而无信之类的话。凤冲云却显得气定神闲,道:“怎么了,张大掌柜?当日交易之前说得明明白白,守住消息三个月,阵法图归你。可你看看,即便是今日,也没到一个月,江湖之上,有谁不知道这件事?你这秘密究竟是怎么守的?”
张凌宇听了,又想破口大骂,但似乎凤冲云所言又都很在理。最终急道:“那你究竟怎样才能把阵法图给我?”凤冲云笑了笑道:“不要着急,你越着急,我也越好待价而沽!坐地起价!”张凌宇道:“凤冲云,我敬你是一代宗师,可你怎么也如同市井之徒一般耍起无赖?”凤冲云道:“我就是无赖。那阵法图涨价了,2万两黄金。”张凌宇又待发怒,但转念一想,这凤冲云的态度似乎有些任性随意,这绝不是他的风格,猜出他另有所图,便笑道:“冲云老哥,又何必呢,若是2万两,我自有借口回去交代。老庄主何必只在言语上为难,有事请说。”
凤冲云道:“既是如此,我先将图纸上半张作为信誉,交给你,等事成了,下半张再给你,如何?”说毕,将上半张图纸交给了张凌宇,原来是一张鹿皮,上面绘着地图,只见图纸右侧写着“雨神山迷踪”五个字。张凌宇道:“雨神山,老庄主果然诚信,有什么话,请讲。只有一点,阴风岭我不给,那里是我们的命根子,十张鹿皮也不换。”凤冲云道:“并非要你的阴风岭。”张凌宇道:“若说其他的事情上老庄主说假话,我是不相信的,但这个事情上则不然。我早就探听了,老庄主近来贿赂那袭庆府的赵府尹,可是没少花钱,名义上已经归了你冲云山庄了。”凤冲云道:“人在江湖,怎还能相信名义上的事儿。实际的控制权,不还是在通宝柜坊吗?”张凌宇有些不解,道:“那老庄主为何要做这赔本的买卖?”凤冲云道:“那你不必知道,你自去取你的。防备好了,也不怕我们去攻。”
张凌宇等人都有些不解,凤冲云花了大把的钱,却得不到阴风岭,根本搞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
张凌宇道:“老庄主究竟想要我们的什么来交换你这阵法图?”凤冲云阴笑道:“暂不可说。届时我派邱冠雄去见你。你自然明白。”张凌宇也不知道凤冲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得到了半张阵法图,倒也欢喜。
几人走后,武风郎叹了口气,便辞别了凤冲云,又回崂山。又严令弟子在他回来之前不准出去,专心在此修行。二人也都不敢违背,但武天赐问道:“那吃饭怎么办?”杨婉笑道:“自然都交由我来。”凤冲云道:“米面蔬菜花果自有供应,且不必管。只是不得出去。若是违了,便不是我徒弟!”
说毕,要杨婉随着自己出去,到远处海涯边,道:“你的功夫是谁教你的?”杨婉哑言许久,道:“没人教我,我……”武风郎道:“内气混乱,定然是天赐教你的,你把他告诉你的心法背给我听,我看看哪里错了。”杨婉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瞒住武伯伯,便将武天赐教自己的心法背了一遍。武风郎听了,哈哈一笑道:“居然教的一字不差,倒也难得。”杨婉道:“那为何我就内气混乱。”武风郎道:“天赐这小子天生就经脉玄通,运气方面自然可以随心所欲,跳跃练习也无妨。可你没有他那般体质,却似他那般胡乱运气,自然会造成内息混乱。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学武要做什么,也想报仇?”杨婉道:“我怕!如果有一天,我被仇人抓去了,至少我还有机会逃跑,即使逃跑无望,至少我还知道如何选择死。”
武风郎心中一震,许久才道:“你小小年纪,如何懂得这些江湖中的事情?”杨婉道:“因为我是杨大义与王玉凤的女儿。”武风郎想着自己兄弟这个既令人羡慕,又令人担忧,还令人惋惜的家,看着如今的杨婉,心中痛楚莫名。
武风郎作为一个旁观者,其实看事情看得是最为透彻的。杨大义平日里为人行事乖张,处处都不让分毫。脾气又很是暴躁。王玉凤跟着杨大义其实可以说是苦多乐少。而且杨大义常年在外行走,王玉凤在家无不时刻担心着。此时观察杨婉一举一动,定然是受了母亲的负面影响。另外,杨婉对他这个父亲又是什么看法?当年王玉凤不幸辞世,作为女儿的杨婉竟然不敢向自己父亲问母亲的死因,其中缘由不禁令人心痛万分!
看着杨婉此时那可怜却显得坚强的样子,武风郎道:“看来,你是没有办法抹去心中的仇恨。”杨婉竟然又皱了皱眉头,道:“只恨我是一届女流。”武风郎道:“如果你是男子,你要如何?”杨婉道:“手刃仇敌。”武风郎道:“现在?”杨婉道:“等功夫练成的。”武风郎长叹一声,道:“若是杨业有你这般明智,我也就不担心了。”杨婉道:“大哥功夫也不行,这我知道。”武风郎道:“我半生习武,两个徒弟的武学修为还是可以预见。至少要等五年,否则以他如今这功夫去报仇,即便可以报仇,却未必能全身而退,又有什么意义!”杨婉道:“我会跟哥哥讲的。”武风郎又是一笑,道:“你已经知道心法,你必须从头开始习练,天赐所言的从中取巧之法是万不可行。”
杨婉这时跪下道:“谢师父教诲。”武风郎道:“你我只有师徒之实,却不可有师徒之名。”杨婉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杨婉拜见义父。”武风郎听了,哈哈大笑,道:“日后万事,要劝杨业多听你刘伯伯的话。若是他劝不得,你也要多劝。”杨婉应下。又问道:“义父真的是去云游吗?不是去杀毒王?”武风郎哈哈笑道:“果然聪慧,只是此事万不能告诉别人。”杨婉道:“我知道义父是想断了我哥报仇之心。可是仇恨本就是自己心中的执念,只怕即便义父帮他把仇报了,他还是会执念难消。”武风郎有所动容,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不是因为杨业身负血海深仇,二是因为他那颗仇恨之心如此的强大,但如何才能化解,只怕除了自己的努力,还少不了眼前这个女孩的从旁配合。
武风郎道:“让你哥从心中走出仇恨,你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