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个星期有两个晚上会轮到要上晚自修课,从学校回市区有点远,再加上第二天一大早要上早自修,海月明只得选择住在学校。他被安排到与学生处主任郭海天老师同住一个寝室。
郭海天虽说是东州市附近县里人,可他在东州也工作十多年,还在市区买了房,平时都回家,轮到晚上行政值班便会留下来住在寝室。说是值班,也就是在学生晚自修结束后巡视一下,其余时间倒很自由,他是教体育的,爱好运动,和一帮体育老师一起打打篮球,台球,可以轮着花样玩,倒也很逍遥自在的。据说郭老师酒量好,人也精明,做事认真,既受领导的重用,又和同事相处得很融洽,年轻教师们都亲切地叫他郭哥。
晚自修后喝酒是他们的保留节目,大家聚在一起可以放松一下。由于海月明和他是室友,便也被拉去一起吃夜宵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海哥,海月明老师,我的室友,这学期刚来咱们学校教中学语文的。”郭海天刚落座就把海月明介绍给大家。
一桌子老师几乎都是综合组的,教体育的,教音乐的,教美术的等等。还有一位是暑期刚考上公办学校已离职的体育老师黄轩。这晚的聚会就是欢送他的吧。
“谢谢兄弟们今天聚集在这里为我送行。我这杯酒先干了。感谢大家这六年来对我的关心与照顾。”黄轩一开场就饱含感情地说道。
考上公办学校的教师编制,是很多青年教师的愿望。尽管在私立学校教书,经济收入方面会比公办学校要多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但工作的稳定性及其他待遇方面会不如公办学校,特别是青年人择偶时对方如果是教师,人们会偏重于选择公办学校的教师。
由于大家都比较年轻的缘故,席间大家喝酒也比较放得开,海月明年纪虽稍大一点,但他酒量还算可以,来者不拒,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喝了酒大家说话也一点点随意起来。
“黄轩,你这次真不错,考得这么顺利。”郭哥问黄轩。
“顺利个屁!差点被这个死‘王八’卡住了。”黄轩恨恨地说。
因为校长姓王,又是留英归来的博士,他们也都叫他“王博”,然而东州方言“博”与“八”发音相同,让人搞不清是叫他“王博”还是骂他“王八”。
“看到前几天你的朋友圈发了动态,‘六年青春喂了狗’,还配了一首流行歌曲,《一腔诗意喂了狗》,要是让我们的王校长看到了肯定会气得要死了。有人找你谈话了吗?”教体育的王老师小心翼翼地问。
“谁敢找我谈?我现在走了,比他祖宗还大,现在他管不到我了。我考上公办,其实一切都是按规定走的,他们真没必要卡我。人么,好聚好散,我六年前从省城师范大学体育系毕业一直在这里工作了整整六年,兢兢业业,可以说是把青春都献给这个学校了,人生有几个六年啊?现在快奔三了,如今我爸身体不好,我妈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我那双胞胎的女儿又刚出世,家离学校又那么远,开车不堵都要四、五十分钟才到,你说这个烂学校从来都不为我们教师考虑的啊。所以我才说六年青春喂了狗,其实这王八还不如狗,和狗相处了六年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人?”
“黄轩,来来来,我和你再来一杯。祝福你!”郭海天举起酒杯好像是想岔开话题。
“这个破学校就这个样子的。我上课也麻木了,只有大家一起喝酒才是最开心的时候。我要是考上公办也马上走。最受不了的是开大会的时候,上学期末那个王八在大会上结结巴巴说上两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王老师接口说道。
不知道学校卡黄轩什么,海月明不便多问,只是教师们对王校长的反感是显而易见的,联想到前几天图书馆苏老师对他的不满,海月明想,一个学校怎么关系会这么的复杂呢?人们不是都说学校是一片净土。看来社会风气都这样了,教育领域自然也不例外了。
海月明毕竟是初次和他们一起喝酒,酒量还是控制一点,结束时还算清醒。可是郭海天却喝得尽兴,回去时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有点兴奋了。
“海哥,这学校太没意思了,我,我,我也想走了。”郭海天刚躺下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海月明听了心头一惊,不知他是在说真话还是酒后胡言乱语。
“哦?真的吗?什么时候?”海月明问道。
“快了!”郭海天回答,“就这么几天了,等手续办妥就走。”停顿了一下,郭海天继续说,“不过我有点担忧,我的手续能否按正常的途径办得出来?办调动挺麻烦的,你看今天黄轩说的,他考个公办教师也搞得一波三折。我们学校历来都是这样,招人进来时都说是百里挑一,来的都是该专业的优秀人才,如果要走的时候,不管是辞职回家还是考公办、考公务员调动,都故意卡你,把你说的是一无是处。以前的几任校长都是这副德性,现在的博士校长也是如此。他们简直是衣钵相承,真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个离去的教师不是和他们撕破脸皮闹一场的?有几个是安安静静、和和气气的离开的啊?常言道‘好聚好散’,可是他们不想这样做,他们也做不到啊!”
郭海天酒后说的话顾忌全无,说的也是实情。海月明早就听人家说过这个学校的非正面新闻不少,在网络上也有不少帖子说这个学校的种种不是。不过谁的背后不被别人说?又真的有谁不在背后不议论人呢?
“离开的人好些人产生争议都去劳动局做劳动争议仲裁,前几天打开省劳动仲裁网看到的仲裁通知在一个页面上就有5个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难怪我们学校招生难,口碑不好啊!所以我觉得没意思了。我要走了。”郭海天其实还是很清醒的。
“会好起来的。学校应该会好起来的。”海月明安慰道。
“你怎么知道啊?这要到猴年马月啊!我可是等不到好起来那一天了。黄轩说他的‘六年青春喂了狗’,我的十年青春也留在了这里。”郭海天对这个学校已是毫无留恋了。
海月明感觉郭海天是去意已定,如果学校卡住他让他走不成,他在微信朋友圈发的该是‘十年青春喂了狗’吧?
曾经听说郭海天是校长的得力助手,他从学校开办时就在这里工作了,可谓是多朝元老,开校元勋了。他说要走,还是让海月明觉得有点吃惊。王约翰苦心经营的教育王国原来是如此的脆弱而不稳定啊。
是制度的不健全还是领导者的凝聚力的问题?
本来私立学校人员的流动性是很大的,像这么多人要流动,感觉还是有点超乎人们的预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