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上前招呼着众位夫人,精致的妆容,雍容的气度,让其他妇人好生羡慕。
人群中便有不少人议论道:“原来这就是苏夫人,果然是出自名门,气度不凡!”
“是啊,你看那装扮,比我们的可要精致多了,虽算不得华贵,但是显得大气得体!可不像那边那个,”那妇人说着远远的指了指一旁的萍夫人,“一副狐狸精的**,偏还将男人迷的神魂颠倒!说什么有味道,不就是那股子狐狸精味!”那妇人的丈夫就时常念叨着苏老爷的姨娘颇有味道,此时见着更是气愤不已。
也有些得体的夫人直接便上前与余氏交谈:“苏夫人这身子看着可是好了?以后可要多多走动,大家也得多来往才是!”
“就是啊,苏夫人您这么好的也该多让人见识见识才是,免得让她人冒了名,得了面子,倒还不自知呢!”一个穿着华贵的夫人,笑着说道:“之前的那位也不说明是妾室,害得我们都以为是正室,不然我们可不想和那些人交往,失了身份!”
余氏微笑着一一应了,又招呼大家入座,嘱咐大家无须客气,恰到好处的逢迎让这些妇人很是受用,对余氏的印象便更好了几分。
又回来了!又回来了!萍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有条不紊地招呼着众人的余氏,当年那个跟她争宠的余如意又回来了。当年余氏嫁入苏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苏锦重的侍妾了,而且还偷偷倒掉了避子汤,先余氏而怀了孕,可是余氏却颇得苏锦重欢心,就连她生了儿子,苏锦重也没有因此更宠爱她,反而因为觉得亏欠了余氏而越发宠爱余氏。
后来,幸好她遇上了那个人,那个位高权重的人,他帮助了自己,让余氏失了宠爱,甚至她的儿子也变得成了残疾,于是,她毫不费力将余氏打败了,并将余氏母子赶到了别庄。
可是现在……不!不会的!苏家的一切都是她的,都是她儿子苏琪的!
余氏并没有忽略萍夫人眼里的仇恨,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是没有长进!她到底还想要什么?自己不是争不过她,只是不愿意与她争罢了!
想当初,她从一个闺阁少女嫁入苏家,满怀爱意地服侍着自己的夫君,也以为他也会这般爱自己、保护自己。可是从她生产不顺时开始,那人竟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任这个女人欺负她、折辱她。她也挣扎过,试图挽回过,只是渐渐地寒了心,知道那男人对她没了心思,也不再顾念夫妻情分,便也就不争了。只要自己和儿子好好的,其他的便随它去了。
宾客们也都到齐了,一时间小小的别院倒显得有些拥挤。苏家众人和宾客对此多多少少都感到有些尴尬,明明是嫡子成亲,却是在这么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里,但是想到苏家的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此时,外面锣鼓声响起,便听得人大喊一声:“新娘子到了!”
宾客们连忙往外头看,一些打扮喜庆的小孩子便立即欢呼着往外头跑去。
萧语坐在轿中,听着一路奏响着的乐声、锣鼓声,甚至她还听得到街道上百姓的议论声,虽听不真切,却让萧语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热闹的气氛。上轿前萧语甚至想过半路跑了算了,但是此刻坐在轿中竟也能体会到了一丝新娘子的心情。有些不安、有些忐忑、还有一些隐隐的期待。说实话,萧语就是那种凡事都抱有一线希望,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主,所以,她并不觉得苏家就真的那么差。
也许,她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傍身之所罢了,许家如此,苏家亦是如此。
而且,说不定要比许家好呢。
萧语抚摸着身上的大红喜服,这是大婚之前苏家夫人余氏让人送到许家的,说是萧语年幼自己定绣不好喜服,外头订做的少了心意,便自己亲手赶制了出来,让她成亲那日穿。
萧语可以想象到,那位母亲是如何拖着虚弱的病体将这喜服一阵一阵地赶出来的。便只是为了这份心意,她也要去试着接受。
花轿停了下来,萧语便知道苏府到了。由于头上顶着红盖头,眼前除了一抹大红,其他的都看不到,萧语便一路低着头,至少她还能看见站在近处的人的鞋子。木然的被人搀扶着下了花轿,萧语便听到木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紧接着萧语的视线处便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上头用金色的线绣着花纹。再往上的眼光所及之处便也是如萧语头上的红盖头一般的大红色衣摆。然后便有人将一条红绸喜带的一头放在了她的手里,萧语感觉到喜带的另一头也被人牵住了。
萧语被人扶着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身边的木轮声也一直跟随着。萧语突然有些想笑,这样的场景大概本就好笑吧,一个“瞎子”、一个瘸子。终于到了拜堂的大厅,萧语刚站好,眼帘中便映入两个人,确切的来说只是两双鞋子,萧语心想这便是未来的公公婆婆吧。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公是如何的荒唐糊涂,而这位婆婆也不知是苏家的正室嫡母,还是那颇为受宠的妾室。
苏锦重看着眼前的一对“小”新人,表面上笑意盈盈,眼光却不停地瞄向身旁坐着的余氏。余氏此时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连眉梢都染了喜意。此时的她亦如当年初嫁为人妇时那般挽着简单却不失大气的发髻,只是墨发间不再是他送予她的定情信物金镶步摇,而是一直简单的碧玉簪,苏锦重认得,那是她的陪嫁物品。余氏因为常年体弱多病,身子比起那时还要单薄些,原本苍白的脸因施了些粉黛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看着有了些精气神,而那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瘦弱更是让人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只是,自始至终余氏都不曾看过他一眼,似乎将他当作透明人一般,这让他感到十分不满。这女人既然还有这番姿色,就该想办法讨自己欢心,就该好好服侍伺候他,而不是整日躲在屋子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也许是受了今日这氛围的影响,苏锦重脑海中竟也慢慢浮现了当年他与余氏成亲的场景,那日她也是这般一身大红喜服,纤纤玉手牵上了他那头的喜带,拜了堂,然后便是洞房花烛,那较弱的女子便成了新妇,日日陪伴在他左右。那时的她待他是那般的温柔如水,他待她亦是那般的宠爱怜惜,只是如今,十七年过去了,曾经的两人同坐一处却形同陌路。
苏锦重看着眼前的新人,此时苏慕白一身大红喜服,墨发用红绸高高束起,脸上虽然并没过多表情,但却多了几分生气,那张脸更是让众人感到无比吃惊,竟是如此俊美的人儿,只是很快便多了些叹息,皆叹,可惜可惜。
小厮将苏慕白慢慢扶起,毕竟这新郎官不能亲自迎亲就罢了,不能踢轿门也算了,可这拜堂总是不能坐着的。看着苏慕白在小厮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苏锦重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实在是厌恶这个让他蒙羞,让苏家为之丢脸的儿子!
苏慕白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那道让人心寒的目光,但是却毫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
“今日这里怎得如此热闹啊?”一道男声传来,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便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个酒坛,边走就边往嘴里倒酒。接着不顾众人的惊疑,四处看了看,笑眯眯地对苏锦重说道:“原来是我侄儿的大喜日子,兄长好不够意思,竟然也不差人通知弟弟一声!”
众人皆反应过来,原来是苏锦重的庶弟苏锦城,难怪和苏家少爷长相那么相似。又一愣,这是什么逻辑?便有人急忙解释道:“这锦城公子和苏少爷长相都随苏老太爷,苏老太爷听闻年轻时也是一美男子呢!可别瞎想,那锦城少爷比苏少爷可大不了几岁!”
“你怎么回来了!你还有脸回来!”苏锦重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问道。
苏锦城看向苏锦重,脸上笑意不减,眸子里却遍生寒意,说道:“我如何就不能回来了,别忘了,我还姓苏,不然,我还巴不得不回来!”
“你姓苏,你倒还记得你姓苏!你这个不孝子,父亲去世你都不见踪影,成日在外胡混,亏得父亲临终前还记挂着你,你如今倒还好意思进苏家的门!”
“记挂着我?可曾留了些好处给我?”苏锦城说着,见苏锦重脸色一怔,便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不回来不是更好,兄长便可独享老头子的一切。而且,老头子可是被气死的吧,也不知道是被哪个不孝子!”
“你!”苏锦重指着苏锦城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老爷!”余氏看了苏锦重一眼,唤了一声,却顿时让苏锦重冷静了下来,坐在了椅子上。
余氏又看向苏锦城,笑着说道:“锦城既然回来了,也好,那便入座吧,你是慕儿的长辈,自然是该到的。今日是慕儿的大日子,希望大家都能尽兴!便是老太爷在天有灵也是高兴的。”
苏锦城微微一笑,说道:“这倒是了,嫂子且放心,我这做叔叔的也必定会为侄儿送上一份新婚大礼!”
仪式开始,新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接着便是夫妻对拜。苏慕白依靠着小厮艰难地转过身子,面对萧语,由于站的久了些,双腿已经开始发抖,虽然没有感觉,但是自己却也知道快要坚持不了了。
萧语见眼前的人行动似乎更加缓慢、更加艰难了,心中也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见他终于转了过来,不由地松了口气。却不想,两人刚刚弯下腰对拜了一拜,伴随着一声“礼成”,那人便站立不住一个踉跄倒了过来,好在萧语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他,双手握住了少年冰冷的双手,萧语微微一愣,下意识便抬头看去,红盖头掉落下来,眼前的红色便消失了,引入眼帘的则是少年温润的眸子。
苏慕白在被萧语握住双手的那一刻,在接触到少女掌心温热的那一刻,眼中的寒冰就被融化了,他看向少女,却刚好见那大红色的盖头飘落了下去,那如玉的人儿便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