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
大年三十,如意山庄和往年一样,张灯结彩,大鱼大肉,留在山上不回家的弟子,和师父们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翟让寂寞地说,“唉,也没个人来和我划酒拳。”
秦崔低头把玩手里的酒杯。
这时,师祖大人发话了,“对了,孙掌门走时,邀你们去凌云山煮酒论剑,你们有没有兴趣?”
他用目光睃了一圈他的徒弟们。
成家的几个师父均表示,要陪夫人走娘家。五师父想了想说,“师父可愿去?”
师祖说,“我一把老骨头,还去论什么剑。翟让秦崔,你们不吱声儿是什么意思啊,也要走娘家么?”
翟让摸着下巴不正经地说,“那我可以考虑娶了谢阿团。”
众人一静。
翟让你又失心疯了么?
秦崔慢慢把酒杯放下,扭头去看他。
翟让背脊骨有些发凉,急忙呵呵笑着澄清,“师父,我说个笑话啊。是这样,我要去阿团家里。”
另一桌的封玉一听,眼睛发亮。师伯,求携带!
师祖大人兴致勃勃,“你要去阿团家?”
翟让说,“是啊,阿团临走时,邀我去的。”
封玉赶紧说,“翟师伯,小师妹也邀我和大师姐去的。”
翟让说,“师父,阿团邀你了么?”
师祖不高兴地说,“没有。”
他想了想,又眉开眼笑说,“不如这样,你带为师一起去罢,去山下看看热闹也不错,山上过年怪冷清。”
翟让也眉开眼笑,“好。”
秦崔:“……”
师父,你的脸皮真的,雪那么厚了。
偏在这时,师祖笑眯眯问他,“秦崔啊,阿团一定也邀你去罢。你去不去?”
秦崔果断说,“不去。”
翟让找死地说风凉话,“哎师父别管他,师弟要潜心习武。”
秦崔磨牙,翟让……
他师父果然就不管他了,转头去问他五师兄,“伯棠,一起去吧,反正你在山上也不好玩。”
殷伯棠笑,“是,师父。”
于是大家高高兴兴商定,初二那日下山去玩。
师祖打发了人去凌云派传话,说不过去了。
初一一大早,成家的师父们都携妻儿下山了,留在山上的弟子,也三三两两约了下山去玩,平日闹闹攘攘的如意山庄,顿时冷清得吓人。
秦崔在屋子里围炉看书,四处静得树叶落下都听得见。
他翻过一页书,看着满书跳跃的舞刀小人,心想还真有点像跳大神。
这么一想又不好了,跳大神是谢阿团那没见识的死孩子胡言乱语。于是又换一本书看,翻开两页,又想起一件事,这书第一卷第三章,他让谢阿团背过。看不出那死孩子记性挺好,一柱香不到,居然背得一字不差,还蚱蜢一样跳过来问他:师父,这个字我不认识!
他想着就有些失笑,这姑娘的构造真的够奇葩。
偏在这时,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轻声唤一句,“师父?”
他一怔,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敛,抬头看去,“锦云?什么事?”
窦锦云觉得方才一定是眼花了,她师父盯着书好像在笑。
她想了想说,“师父,明日你不下山么?”
秦崔又低头去看书,“不下。”
窦锦云站了一会儿,没说话。
秦崔皱皱眉,去看她,“还有事?”
窦锦云将一个布包放桌上,鼓足勇气说,“师父,阿团走时找翟师伯借了四十两银子,让我转交给您,说是她赔师父您的……”
秦崔啪的一声,将书拍在桌上。
窦锦云吓了一跳。
秦崔阴森森道,“没个规矩。向师伯借钱?”
窦锦云赶紧说,“阿团邀了翟师伯去她家,是要还给翟师伯的。”
秦崔阴森森道,“银子拿去还给翟让。为师明日亲自下山去讨债。”
说完,起身往书房去了。
窦锦云忙拿着银子,退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翟让远远倚在一棵树下,笑眯眯向她招招手。
窦锦云跑过去,不无钦佩地说,“翟师伯,你真是神机妙算。”
翟让得意无比,“你师父光屁股时就天天和我打架,老子收拾他,有的是办法。”
窦锦云脸皮一红。
翟师伯你别这么奔放。
翟让笑了笑,拿着银子,荡漾地离去了,“锦云,明日下山穿漂亮点啊。女孩子嘛,就该穿裙子。”
窦锦云脸皮又红了红。
又说谢阿团姑娘,回家后自然万般好,至少没人虐她,她爹几月不见他这宝贝女儿,捧手心里都怕摔了,整日就心疼地说,“女儿啊,那破山庄里吃的是树皮吧,看把你给瘦得。”
红豆想说话,谢阿团一记眼刀准确地丢过去,她识相地闭嘴了。
谢阿团笑眯眯,“爹,他们都说我瘦了更漂亮。”
谢半山眯眼端详片刻,“不错,他们很有眼光。”
他凑过去,急切地问,“我贤婿呢?”
谢阿团:“……”
谢半山看她神情,了然于心,哼了声,“就晓得你诳老子。”
他摆摆手,不耐烦地说,“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玩也玩够了,好好过个年,年后等着媒人上门提亲。”
不等谢阿团表态,他又得意洋洋地自我表扬,“你老子我这叫做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谢阿团灰扑扑地哦了一声,抱着红枣茶喝。
初一一大早,二师兄屠因果然来拜年了。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鹅,满面红光地走进来说,“小师妹,我给你捎了山里的特产来,山核桃哦。”
谢阿团高高兴兴地迎出去,她爹跟着她,一边走一边嘀咕,“眉眼倒还周正,就是看着有点傻啊。”
谢阿团满脸黑云,“爹,你想多了。”
于是谢阿团留了屠因玩,带着红豆兴冲冲地跟随他去雪地里捉麻雀。
屠因是个野孩子,和谢阿团很对路子,三个人疯玩了一天,捉了一袋麻雀回来,又放走了。
因为头日玩得尽兴,谢阿团在初二这日起得晚,还在赖床,红豆就兴奋地冲进来了,“小姐,你猜谁来了?”
谢阿团像毛毛虫一样,在被子里拱了拱,翻个身又睡了,“今日老娘不见客。”
红豆正想说话,谢半山已在闺房外将门拍得啪啪响,兴奋地喊,“阿团快起来,今日来这个很不错啊。”
谢阿团烦死了,抓着头发怨妇一样爬起来。
胡乱收整一番,出去一看,的确吃了一惊。
居然是沈青书沈青瑶兄妹俩。
沈青瑶捂嘴笑,“阿团,都快午时了,你才起床。”
谢阿团有些不好意思。
沈青书一身淡青棉袍,俊朗有礼,冲谢阿团微微一笑。
沈青瑶活泼地去挽谢阿团,“阿团,你们家真大。”
谢半山一直在打量沈青书,这男子二十出头,眉目好,气质好,一看就是沉稳有教养的。又见他女儿一副没睡醒的龊样,气得要死,“阿团,没规矩,还不为爹爹引见一下这位少侠。”
沈青书忙起身作揖,“晚辈沈青书,见过谢老板。”
谢半山摸着胡子笑呵呵,“沈青书?好名字,好名字。沈少侠请坐请坐。”
谢阿团说,“爹,这是翟师叔的弟子,沈青瑶。沈大哥是青瑶的哥哥。”
谢半山兴致勃勃问,“沈少侠也是习武之人?”
沈青书谦逊道,“晚辈略习过几年武,如今靠些蛮力谋生糊口,眼下在八风镖局做事。”
谢半山捋着胡子惊叹,“八风镖局?”
他瞬间对沈青书更有兴趣了,“八风镖局我略有耳闻,可是名震一方的大镖局啊。不知沈少侠家中有几口人?”
谢阿团觉得好丢脸,她爹脸上写满了当我女婿吧几个字,她赶紧喊,“爹……”
她爹劈头盖脸就说,“大人说话,小孩闭嘴。”
谢阿团:“……”
沈青书右手虚握成拳,凑在唇边微咳一声,掩饰了笑意,正经回答道,“晚辈父母早逝,家中唯有我们兄妹俩。”
谢半山激动地一拍桌子,“好!”
沈青书沈青瑶都吓傻了。
谢阿团捧着额头好想遁土。
谢半山意识到自己失态,呵呵两声,“我是说,沈少侠当真是好兄长,将幼妹照顾得这般好。”
沈青瑶粲齿一笑,“谢伯伯,我大哥是对我挺好。”
谢半山摆手,“阿团,带青瑶去后花园子逛逛吧,爹和沈少侠说说话。”
谢阿团急,“爹……”
她拼命向她爹眨眼睛,示意他你把持点把持点。
谢半山回眨眼睛,示意她老子明白老子不会放过这种大好青年的。
沈青书看得有趣,但笑不语,这时起身来,拿出一只红匣子,递给谢阿团,“谢姑娘,上次在如意山庄,害你丢了珠花,当真抱歉。”
谢阿团啊了一声,接过一看,红匣子里躺了一朵珠花,和她丢失那朵,一模一样。
沈青瑶说,“阿团,我大哥专程去天工坊订制的。我说过嘛,我哥会赔你的。”
谢阿团不好意思极了。
谢半山却瞧得喜滋滋,这大好青年八成对他女儿有那么点意思。瞧瞧人家送得多有品味,天工坊订制珠花,昨日那傻小子送的什么,活鸡活鹅还有一袋子山核桃!
谢阿团正想婉拒,这么一朵珠花,还是天工坊订制,想来价值不菲,没想还没等她开口,红豆又鸡血打爆了一样跑进来,一脸惊吓的表情,“小姐,你猜谁来了?”
我猜我猜你大爷!
谢阿团郁闷死了,老娘每天都好累啊。
正想呵斥红豆,却见管家福伯恭恭敬敬引了几个衣着鲜丽的男女,自外庭走进来,为首那人白胡子白眉毛,面色红润,道骨仙风,笑眯眯喊,“阿团啊。”
谢阿团果然傻了。
师祖?
师祖走哪里都带着他心爱的傻鸟大爷,大爷在鸟笼里跳一跳,怪声怪气喊:阿团啊。
翟让几乎泪流满面,大爷,你终于不再张口就是我要睡你了。
谢阿团抱着匣子,眉花眼笑就跑出去了,“师祖,师祖……”
她声音嘎然而止。
师祖旁边的旁边的旁边是谁?
紫袍黑氅,挺拔如剑,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就有种飚鼻血的感觉。
丧尽天良啊,才六七日不见,秦崔这厮又长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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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中秋快乐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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