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幽暗的小巷子里没有行人,也没有经过的车辆。路旁昏黄的路灯不甚明亮,照在巷子里朦朦胧胧一片,令人看不真切,更平添几许诡异。
巷子的一处拐角有家不太起眼的玩具店,外型古樸,招牌也有些旧了,经过时若是不细细打量,根本不会发现这家店面。
只见玩具店鹅黄色的招牌正亮着,灯光很淡,在夜色下使得招牌上的名字也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看出上头有“玩具店”三字。
玩具店的玻璃橱窗外正站着一名年轻女子,留着一头俐落的齐耳短发,容貌美艳,一双眸子似明珠熠熠。女子身形高挑,穿着普通的黑色上衣和牛仔短裤,外罩一件军绿色横须贺外套,底下是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在夜色下格外扎眼。
正是小乔。
她此时正双手抄在兜里,站在玻璃橱窗旁等阮晨下班。
一条通往女宿必经之路上的灯坏了,阮晨那丫头怕黑,不敢自己走,原先让小乔在她下班後行经那条路时出来接她,小乔想了想後,觉得反正阮晨工作的地方离学校也不愿,索性直接到玩具店来接她。
阮晨九点下班,但因为临时被老板娘喊去整理货品库,因此晚了点。
小乔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已经九点二十了,她也不急,就这样站在外头等她。
原先阮晨让她进去等,可不知怎地,她觉得玩具店里有些闷,因此只待了几分钟便出来了。
此时站在玩具店的玻璃橱窗外,她还是觉得心口有些沉甸甸的。
这种状况近日好像发生过不少次,可她从小身体就很好,很少生病,难道是真的出了什麽问题?
小乔皱眉想了一会後,又朝玩具店门口看去,想看阮晨出来没,然而一扭头却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那是橱窗内一只半个人大的洋娃娃的眼睛,冰蓝色的眼珠子似乎注视着她,里头彷佛带着恶意,很是阴森。
小乔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不由退後一步,而当她眨眨眼睛再往橱窗看去时,就见那娃娃脑袋分明扭向前方,眼睛空洞无神,并非看着她。
她愣了愣,奇怪,刚刚明明像是对上眼了呀……
应该是看错了。
小乔自幼不信鬼神,因此也没有多想。不过这娃娃长得真漂亮,可虽然漂亮,却让人打从心底喜欢不起来。
当她正眯起眼睛打量娃娃时,玩具店的门开了,阮晨从里头走出来。
“小乔,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
小乔这才看向她,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好。”
待两人走後,原先安静地坐在橱窗里、脸正对着前方的洋娃娃,突然扭过头朝渐行渐远的两个小姑娘看去,冰蓝色的眼睛浮现诡异的笑。
这时身後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说:“别看了,那小姑娘阳气太重,估计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体质,跟着她会受伤的,妈妈再帮你找个更好的……”
洋娃娃这才将脑袋扭回来,原先带着恶意的表情恢复纯真可爱的模样。
那道温柔的声音又说:“过阵子,说不定会有合适的人上门……”
说完,一阵小孩子的笑声响在店里,附和似地,细微而不明显,却足以令人瞬间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
这头,小乔和阮晨并肩走在街上,小乔问道:“你在那里工作得怎麽样?”
“挺好的呀,老板娘很亲切,对我很好。”阮晨笑了笑,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她抬手揉了揉肩,“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工的关系,最近总觉得有点累,肩膀也很重。”
“别累坏了,期中考要到了呢。”小乔担忧地说。
一提起期中考,阮晨立即苦了脸,“不只期中考,姜魔女最近就要收报告了呢,我的部分还没做完,忙得鸡飞狗跳。”
小乔也苦了脸:“我也还没做完……”
“我真怕被她给当了,尤其她这阵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阮晨打了个冷颤,“你觉不觉得姜魔女最近愈来愈恐怖了?”
小乔点点头,皱着眉说:“有点太不近人情……课堂上也一副乌云密布的样子,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错没错!”阮晨点头如捣蒜,突然压低声音说:“我听三年级的学姐说,好像是姜魔女最近在和她老公闹离婚!”
小乔啊了一声,“离婚?为什麽?”
“好像说是为了儿子,具体什麽情况那学姐也不知道,她还是从姜魔女手底下的研究生那听来的,而让人惊讶的是,那研究生说姜魔女从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很爱笑,对学生很好……”
小乔更傻眼了,“真的啊?”
阮晨点点头,努了努嘴,“也不知道怎麽就变成这样了,啧,天使变魔鬼。”
小乔也觉得奇怪。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店里突然走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正恶声恶气地道:“简诚,你看看你这点出息,老子只见过和女朋友闹脾气出来喝闷酒的,还没见过和亲妹子吵架出来喝闷酒的!”
小乔一听见“简诚”二字不由一愣,抬眸朝前方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高挺,头发微卷的男人正扶着另一个人,被扶着的那人同样身材高大,穿着灰色衬衫和黑西裤,可他明显醉得连路都走不稳,身子微弯,全靠身旁的朋友支撑,一张俊逸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清润无害的眼睛有些迷离。
正是简诚。
简诚正抓着身旁的衣襟,仰着脖子嚎道:“我妹子说她讨厌我了!肿麽破?”
“破你个头!”周延宇看着被他扶着的醉醺醺的家伙,恨不得一拳挥过去,看能不能把他打清醒了,“小丫头可不能娇惯,小心把她惯坏了!她要是无理取闹你就揍她一……”
话还没完,周延宇先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揍你妹!我先揍死你!”
周延宇毫无防备地被他踢了这麽一下,顿时狼狈地跌倒在街上了,反倒简诚虽然身子有些晃,可还好端端地站着,一边指着他骂骂咧咧:“那是我亲妹子!我家的宝贝疙瘩,我揍谁都不可能揍她,疼都来不及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胸脯大力拍着,拍得自己都咳起来了。
周延宇:“……”
他是倒了几辈子的楣才会在这辈子碰上这个神经病?
不只周延宇,目睹这一切的小乔和阮晨同样目瞪口呆。
阮晨好不容易合起张大的嘴巴,说:“没想到帅哥发起酒疯来也这麽有看头……”
小乔只呆呆地看着简诚,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时周延宇已经从地上跳起来,深知面对一个醉酒的人只能尽量顺着他,不能和他唱反调,因此扶住他後一个劲地哄他:“虽然不知道你和你妹怎麽了,但她说讨厌你估计只是气话,她从小到大多黏你这哥哥啊,怎麽可能讨厌你?”
简诚一听觉得有道理,於是点点头,可点到一半又摇摇头,郁闷道:“不对,从前那个抢了我这个哥哥风头的臭小子又出现了,还成了她男朋友,那丫头早就胳膊往外拐了,根本不把亲哥哥放在眼里了……”
简诚这一番话说得悲痛无比,周延宇听了嘴角抽个不停,敢情是因为妹子交男朋友了,这混小子和自家妹夫争风吃醋来着?
不愧是个妹控神经病!
可他还是缓下声音说:“男朋友哪有哥哥重要,你可是和她流着一样血液的家人,从小到大那麽宠她,你妹可是个有良心的人,喜欢你都来不及了哪可能讨厌你?”
简诚闻言点点头,“是呀,她最喜欢我了……”下一秒又扁了嘴说:“可我吼了她了……她当时看着都要哭了,肯定很难过……你说我干嘛吼她呢?”
周延宇一听脸黑得不行,因为妹子交男朋友就吼了妹子?还把妹子吼哭了?卧槽,简诚难道是要往变态哥哥的路上迈进?
原来他不只神经病,而是根本疯了?!
“那你就跟她道个歉,她会原谅你的。”周延宇扶着他的手有些抖,简诚闻言迷茫地看他:“真的?”
“真的真的!”周延宇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扶上车去,正要关上门时突然顿了下,想了想,认真地说:“那个,简诚啊。”
醉醺醺的简诚闻言掀起眼皮看他,“嗯?”
周延宇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简缘是你亲妹妹,丫头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你、你应该要放手……”
简诚摇摇头,道:“不要,我不要她嫁人!”
周延宇抽搐了下嘴角,又说:“不嫁人难道让她一直待在家里吗?”
简诚点点头,乐呵呵地道:“好啊,我养她一辈子!”
周延宇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简诚,你、你是她哥哥,亲哥哥,亲兄妹……是、是不对的!”
“为什麽?”简诚茫然地看着他,突然傻傻地笑了下,“一辈子和哥哥在一起不好吗?”
周延宇一个没忍住,一拳挥了过去,嘴里同时喊道:“禽.兽!”
可惜他这一拳没挥中,因为简诚突然脑袋一晃,往旁边垂下,睡着了,恰好避开了他的拳头。
周延宇:“……”
他看了他一会,无奈地叹口气,把车门关上了,回过身要往驾驶座走去时,就见街旁有两个小姑娘正用奇怪的眼神往他这打量,他不由得冲她们乾笑一下。
小乔和阮晨吓了一跳,赶紧手挽着手跑走了。
而周延宇这一看却是愣了。
他看着那两个小姑娘的背影,直到她们远得都快看不见了,他才迈步走到人行道上,对着躲在一块招牌後的两个小孩道:“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还是快点走吧。”
说完,那两小孩看了看他,下一秒身子突然消失在半空中。
周延宇眯起眼,又看向方才小乔和阮晨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
若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两小孩鬼一直站在那个子较矮的小姑娘肩膀上,可当那小姑娘跑走时一挽过旁边个子较高的姑娘後,缠着她的两小孩鬼立即像是被一股力量弹开似的,从她身上落了下来。
啧,有古怪。
周延宇细想了一会後,摇摇头,转身上了驾驶座,车子扬长而去。
隔天,当小乔来到学校见到简缘时,脑里浮现的全是昨夜简诚那副醉醺醺的模样。
虽然她和阮晨那时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但还是依稀听见了几句对话,好像是简诚和简缘吵架,然後跑去喝闷酒了?
小乔想了想後,将昨夜在路上遇见简诚的事告诉了简缘。
简缘闻言一愣:“你说我哥昨晚喝得醉醺醺的,还在街上撒酒疯?”
小乔点点头,担忧地说:“对呀,缘缘,你和你哥哥……你们吵架了?”
简缘默然,垂下头来。
黎多珍很是吃惊地说:“卧槽,你还会跟你哥吵架?不对,是你哥竟然跟你吵架了?你哥那一大妹控……”
简缘抿了抿唇,抬起头来冲她们一笑,道:“小事而已,别担心。”
虽然口头上说着别担心,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她哥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好,要是一下子喝多了会不会伤了身体?
还有她昨天打电话跟他说的那些……她说了什麽?好像骂他混蛋还坏蛋来着,似乎还说她讨厌他?
她哥不会放在心上了吧?
依他那性子肯定放在心上了……
这麽一想她不由拿起手机来看,却见她哥一通电话一则短讯都没有。简缘想了想,主动发了讯息过去:“今晚有空吗?”
过了一会,对方发来回覆:“有事”
简缘一看有些失望,正要回他“有事就算了”时,又见他发来一个问号,接着又是一句:“少打一个问号,你有什麽事?我有空。”
简缘愣愣地看了一会,忍不住笑起来,回道:“要不要去逛夜市?今天我们学校附近有夜市。”
……
最後一堂的实验课结束後,简缘看了下时间,见他们组的器材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和组员说了一声,自己先一步走了。
来到东门时,远远地她便瞧见一道立在门口边上的身影,於是加快脚步走过去。
“哥!”
正面带郁色地抓着手机靠在墙上的简诚闻言扭头,瞧见自家妹子正小步朝自己跑来,脸上还带着欢快的笑容,原先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会这样笑,代表不生气了?
可忐忑不安是褪去了,但换上来的却是心虚和尴尬。
於是他不自在地看着她,见她孤身一人,不由问道:“徐靖那臭小子没来吗?”
简缘下意识要回“别喊他臭小子”,可还没开口便突然想到什麽,於是改口说:“他来做什麽?”
配上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果然让简诚无比受用。正要说话,简缘已拉着他的手走了,一边说:“饿死了,咱们去吃东西吧。”
s大旁边有条街叫做东巷街,就在东门出来这里。平日里就是一条商店街,因为紧邻学校,所以人潮颇多,且东巷街在每周特定日子的晚上会有许多摊贩前来摆摊,更是热闹,俨然就是一条夜市街。
简缘平日里时常和徐靖或是黎多珍等人来逛,对於东巷街夜市很是了解,知道哪家的东西物美价廉。
她拉着简诚一路逛过去,边吃边逛,今日因为不是假日,所以人潮大多是s大的学生,路上还遇见不少认识的同学。
同学们见简缘和一个看着就不是他们学校的男人走在一起,且还手挽着手,不由狐疑,心说她不是和机械系的徐靖学长在交往吗?
难道分手了?
简缘见他们那打量的神情就猜到他们在想什麽,於是大方地说:“这是我哥哥。”
几个同学闻言一愣,纷纷看向简诚,就见文质彬彬,俊逸秀朗的男人冲他们微微一笑,道:“你们好。”
“你、你好……”同学们呆呆傻傻地说。
“我们先走了,学校见。”简缘冲他们点了下头後,便拉着简诚走了。
待他们走後,那些同学们还一个劲地朝他们张望,简诚回头看了一眼後疑惑地问简缘:“他们怎麽了?”
简缘悠悠地说:“可能是觉得哥哥你太帅了吧。”
简诚闻言一愣,白净的脸皮泛上一抹红晕。
这丫头今天怎麽了……嘴这麽甜。
昨天还说他是坏蛋,讨厌他呢。
想到这,简诚不由笑起来,下一秒却见简缘突然停下脚步,朝一个摊贩看去。
那是一个游戏摊,玩的游戏是拿玩具□□和□□射气球,射破一个数量的气球就能换奖品。
小时候简诚常常带着简缘来玩这个,还记得第一次玩的时候,她哥哥为了帮她赢得一个娃娃,玩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後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还是没拿到。
那时她大概还不到十岁吧,个头只到简诚的腰,简诚在她面前蹲下来说:“放心,哥哥一定会拿到那个娃娃然後送给你的。”
简缘点点头。
过了一阵子後,有次简缘跟着简诚还有他的高中同学去夜市,又来到那个摊贩前,原先十枪只能中两枪的简诚也不知怎地,那次玩时突然枪法大爆发,枪枪都中,连会转盘上的气球也射得中,赢了不少娃娃。
高中同学们纷纷起哄喊他神枪手、高手。
简缘原先就待在简诚旁边看他玩,可也许是他太厉害了,摊贩前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简缘被他们挤到外面去,正要回去,路上又人潮过来,一下子将她挤远了,在夜市里迷路。
幸好後来有好心的路人见简缘一个小丫头无依无助地站在路中央,便将她带到了夜市里的广播站。
当简缘安安静静地坐在广播站,嘴里咬着广播大爷送她的棒棒糖时,大老远地忽然听见一句:“缘缘!”
抬头一看,就见简诚急冲冲地朝她奔来,而她才刚站起来,“哥哥”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哥已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来。
随後几个哥哥的同学们也找了过来,一群十七、八岁,穿着制服的少年手里拎着一堆娃娃跑过来,一看见被简诚抱着的她,便道:“缘缘你怎麽乱跑呀?”
“你哥哥一看你不见都快吓尿了!”
说到这几个人又笑起来,“对,我看阿诚的脸一瞬间白了,跟变脸似的!”
“哈哈哈没错没错!”
简缘趴在她哥哥的肩膀上,闻言缩了缩脖子,原以为她哥哥会骂她一顿,可他却什麽都没说,只紧紧地抱着她,肩膀微微颤抖着。
简缘愣了愣,犹疑地喊:“哥哥?”
他没有说话,身体微微发颤着,但搂着她的手臂却很稳。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平日里总是带笑的眼睛里充斥着一股难辨的情绪。
後来简缘才知道,那是恐惧。
一股不知自何而起、强烈的恐惧。
而他颤抖的嘴唇说出口的不是责备,却是:“对不起……”
说完,眼里有泪水一下子淌了下来。
简缘一下子就愣了,身旁几个人也是一呆,惊诧地道:“卧槽,简诚……你……”
“你、你哭了?不是吧?妹子不是找回来了吗?”
“简诚你反应也太大了……啊,别哭啊……”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手忙脚乱,不知简诚怎麽突然就哭了,妹子不是找回来了吗?这样还哭?
那一刻他们意识到,简缘这个亲妹妹在简诚心里估计是个比命根子还重要的存在。
年幼的简缘不晓得简诚为什麽哭,也不知道他脸上那浓烈的愧疚和恐惧自何而来,她只是抬起胖胖小小的手碰了碰他的脸,说:“哥哥别哭。”
然而简诚抿起唇角,冲着她轻轻一笑,道:“好。”
如今想起来,简缘觉得,那时他激动的情绪应该不只是因为她差点走丢。
想到这,她不由抬头看向简诚,刚巧与他的目光撞上了。他问:“怎麽了?”
简缘看着他,唇角弯了弯,道:“想吃甜筒,你给我买吧。”
简诚一愣,随即点点头,笑道:“要什麽味的?”
“牛奶的。”
简诚给她买了一个牛奶口味的,给自己买了个巧克力的。见路上的人愈来愈多,简缘索性拉着他到一旁较为安静的公园里。
公园里有一处圆形、向圆心微微凹下的草皮,简缘此时正和简诚坐在草皮上,两个人都啃着甜筒,没有说话。
彼此沉默了一会後,简缘缓声说:“其实我昨晚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因为江大哥长年跟在我身边,帮了我很多次,当初又是为了救妈妈和我才……所以,知道你怀疑他会伤害我,才替他委屈,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知感恩。”
简诚扯了下唇角,点点头,道:“我知道。”
简缘看着他,一会後突然道:“如果我想知道什麽,跑来问你的话,你会告诉我吗?”
简诚动作一顿,扭头看她,说:“你想知道什麽?”
简缘挑眉,“你会告诉我吗?”
简诚沉默了一会,道:“会。”
简缘扭回头来,看着不远处正在草坪上玩耍的小孩子,道:“江大哥说,小时候有次你将一只恶鬼引回家,差点害死我了。”
简诚瞳孔一缩,震惊地看向她,却对上她平静温和的目光,只听她说:“可以告诉我是怎麽回事吗?”
简诚紧紧地抿起唇,温润的眼睛里浮现一丝冷厉。一会後,他才缓声道:“那只恶鬼……原先是我的朋友。”
简缘一愣,“朋友?”
简诚点点头,苦笑道:“其实我小时候的脾气很古怪,除了周延宇外没什麽朋友,因为从小就看得见鬼,偶尔会有鬼魂来捉弄我或找我帮忙,後来成为我的朋友,那只恶鬼就是其中之一。”
“他叫小浒,死的时候才十一岁,是被妈妈的同居人虐死的,他妈妈和那男人为防被发现,将他的尸体装起来,丢进了家後面一个已经荒废、很深的池塘里,我有次去那里玩时,偶然遇见了小浒的鬼魂。”
简缘听了有些怅然,好可怜的孩子。
“然後呢?”
简诚继续说:“因为他的年纪和当时的我差不了多少,志趣相投,所以我就和他一起玩了。我记得出事那天,爸妈刚好出门,将我们送到爷爷家,那时你大概才三岁吧,我因为小浒想看爸妈送我的模型,就把他带回家,然後……”
简诚永远记得那一幕,那时已近黄昏,天光半暗,当他领着小浒往爷爷家走时,正在家门前玩球的简缘一见了他就一边喊着哥哥一边朝他跑过来,脚步踉跄,而他正要去接她时,却见身旁有道寒风刮过,他清楚地看见小浒的魂魄在半空中变成一团黑气,直冲着简缘而去,一下子没入简缘的身体里。
然後他瞧见他那才三岁的妹妹整个人往後倒,浑身黑气缭绕,小小的身子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小脸发黑,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一下子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江祈从长命锁里出来,试图驱走附在简缘身上的小浒,可他将简缘缠得很紧,江祈一时也无能无力,只能奔进屋里找简爷爷。
简诚傻立在原地,看着躺在地面的妹妹满脸痛苦地挣扎着,看了一会後,他快步奔到妹妹身旁,拼命地摇着她的肩膀,低吼道:“你想干什麽?快从我妹妹身体里出来!小浒!”
那一刻耳边传来小浒带着恨意的声音:“我要报仇,可你不能帮我,没人可以帮我,所以我只能靠自己。”
顿了下,又说:“他们说你妹妹身上没有火,我可以占她的身体,然後就能为自己报仇了……”
说到这,他甚至高兴地笑了起来,笑声嘎嘎地很是难听。
简诚看着简缘小小的五官全扭在一起,痛苦的表情看得他一阵心惊,一股无措感倏然涌现,夹杂着冰冷的绝望感一下子将他淹没。
他什麽都不能做,无能为力地看着那股黑气缠上简缘的脖颈,愈缠愈紧,像是要扼断她的脖子似地。
豆大的泪水淌满他的面颊,落到她的脸上,他一边哭一边说:“你出来,快出来,不要伤害我妹妹……快出来……”
眼见简缘挣扎的动作愈来愈无力,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似地,简诚更慌了,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嗓音说:“阿诚,後退!”
简诚猛然扭头,瞧见快步朝这奔来的爷爷,顿时哭喊:“爷爷,快救救缘缘……”
简睿一来到简缘身边立即抱起她,皱眉看了一会後道:“原来是冤鬼,才刚转换变恶鬼。”
他抬起指尖在简缘的眉宇间点了点,不知怎麽做的,简诚都还没看清,已经变成恶鬼的小浒就被他爷爷给震出简缘的身体了。
一团黑气盘旋在一旁,带着满满的怨恨与恶意,简睿皱眉,说:“江祈,把它抓住,我等会送它走。”
江祈点点头,朝小浒飞了过去。可他才刚将小浒拎起来,一道身影突然扑了过来,伴随着简睿的一道喊声:“阿诚!”
江祈还来不及看清,就见简诚已扑到面前来,双手狠狠地掐住小浒的脖子。
他震惊於简诚一个活人竟然能徒手捉鬼,就连驱魔师也办不到,更不说他甚至不是驱魔师。
简诚的脸上带着怒意,掐着小浒脖颈愈收愈紧,像是要将简缘受的痛苦全都还给他似地。
不只江祈,连简睿都怔愣地看着这一幕,见那恶鬼的气息愈来愈淡,他不由一阵心惊,赶忙喊道:“阿诚!”
可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他便瞧见那恶鬼在简诚手里化作一阵青烟,随风散去。
简诚垂下双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後,缓缓扭头看向简睿。
他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通红一片,小小年纪浑身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冷戾,道:“爷爷,你教我怎麽杀鬼吧,以後再有鬼想伤害缘缘,我就灭了谁。”
那是他第一次驱鬼。
可不是打入地狱,而是直接让它魂飞魄散了。
简诚曾经听他爷爷说过,他的八字全阴,是极少数的纯阴者。纯阴者体质特殊,天生拥有横跨阴阳两界的能力,甚至比一般的驱魔师还强。
後来他还在算命的那里听说,八字纯阴或纯阳的人是为极端,人生不会太顺遂,孤老一生的可能性极大。
简诚从小就是个没什麽感情的人,冷心无情,没心没肺,对常人没有太多同理心或同情心。小时候脾气古怪,甚至有些孤僻,除了鬼魂,也没什麽朋友。
他一开始其实并不太喜欢简缘这个妹妹,觉得她很烦,很吵,可当她扯着他的衣服叫哥哥时,他又不自觉的心软,但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直到发生了这一件事。
爷爷说,小浒身上的怨气太重,简缘身体弱,又没有阳火保护,差一点就出事了。
简诚对此很自责,也很害怕,都是他的错,都是因为他,如果他不要将小浒引回家就好了,可比起这个,他更痛恨的是自己在简缘遇见危险时除了哭,什麽都做不了。
差一点,那一个老是哭鼻子的小丫头就要在他面前死了。
这个小丫头是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不许其他人欺负,谁敢欺负她,他就让他们生不如死。
也许这件事在不知不觉成为他心里的阴影,从此以後,保护简缘就成为他的一个执念,他不能忍受她遭受到任何意外、危险。
一丁半点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论一个妹控是如何养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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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有说过最近更新会比较不稳定,因为格子我正在准备考试,请大家见谅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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