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黑衣女子突然一动,那只露在外面的手瞬间收了回去,重新掩在那黑色袍袖之中,消失的如此无声无息,就好像她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刚才的那一幕不过是人的一场幻觉而已。
那黑衣女子收回手之后就变成了一尊黑色的雕像,不言又不语。
“你看出了什么?他还活着吗?”宇文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问道。
“还活着。”黑衣女子清清冷冷的声音依旧缥渺无踪,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他还活着?”宇文轩闻听这句,一直保持着凝重的面色不由得缓和了下来,显然,他并没有他之前所表现的那么鉴定,直到此刻才算是勉强放下了心来。
说完之前的那一句之后,黑衣女子已经没有了继续说话的意思,她看都不看有些愣神的宇文轩一眼,不见她的身躯如何移动,身形一闪,她已经飘然来到了门口,看样子是要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宇文轩看到面前黑影闪过才回过神来,在那黑衣女子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赶紧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那黑衣女子的身形骤停,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依旧清清冷冷地问道。
“他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宇文轩指着人事不知的萧云鹤,急问道。
“大将军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才不过是八年前的旧事,这么快就忘干净了?”那黑衣女子依旧没有把目光转向宇文轩,清清冷冷地声音这样说道。
黑衣女子对宇文轩终于用上了一个称呼,只不过这个大将军的称呼虽热an老刀和其他人大都这么用,但是从这个黑衣女子的口中说出,却显得有些不大对劲。语气中野没有什么嘲讽的意味,但是用这种清清冷冷的声音说出来,却总是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你是说……”宇文轩却仿佛没有听出这种感觉来,而是好像听明白了那黑衣女子的话中之意,恍然道。
黑衣女子却不再说什么了,身形无风自动,一闪身,整个人已经来到了房间之外。
“等一下!”宇文轩略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面对已经落在室外的黑衣女子急叫道。
这一回那黑衣女子就没有这么听话了,宇文轩的声音掷地有声,她却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个聋哑人一般,恍若未闻,依旧在向前不急不缓地行走着,转眼间,已经快要走出这个小园子了。
“等一下!”呼唤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宇文轩的反映也不慢,他的步法身形移动得比那黑衣女子还要快上几分,这三个字的声音还在屋子里,整个人却已经飞出了屋外,落在了那黑衣女子的前面,正好滥宰了她面前。
“大将军为何要拦住小女子的去路?”那黑衣女子看着宇文轩,清冷的声音一如往常。
“清儿,你一定要……”宇文轩看着面前这个古怪的黑衣女子,棱角分明的脸上,突然涌上了一层伤感和愧疚,
“大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叫宇文清的女子,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在了一场大火中,尸骨无存。现在,你又在呼唤何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还会闹鬼了不成?还是大将军眼花了?”那黑衣女子难得地说出了这么一长串比之前说过的所有话都多的话来,语气虽然清冷,却比之前多出了积分急促。甚至就连被那厚厚的黑色帷幔遮盖的面容之中,也投射出亮点寒芒出来。那周身之上散之不去的阴冷之气,也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许多。
“……”宇文轩无无言以对,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这一个女子,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但是面前的那一层黑色帷幔,不但遮盖住了那黑衣女子的面容,也将宇文轩所有想要说出的话,尽皆遮蔽在了宇文轩的喉中。
“大将军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不要再阻挡小女子的去路了!”那黑衣女子又道。
“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宇文轩艰难地说道。
“不好说,短的话,可能下午他就醒过来了。如果要说长的话,三年五载,也是有可能的。”黑衣女子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就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吗?我还想……”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也没有必要与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说。”那黑衣女子一口打断了宇文轩还没有说完的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像这样的事情,大将军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还需要问我吗?”
“可他这样……”宇文轩欲言又止。
“大将军,人,死一次就足够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你还想让她再死一次?”那黑衣女子冷声问道,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此刻终于出现了一丝恨意,周围的阴冷之气,这一刻似乎都要凝固了起来。
宇文轩无言以对。
两个人这时候都不说话了,良久之后,宇文轩颓然转身,向着身后的黑衣女子一挥手:“你去吧!哪烦你了!”
那黑衣女子一言不发,无声无息的,一身黑袍包裹的她,像一个黑色的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就这么慢慢地消失在了茫茫冰雪之中。
宇文轩则像是变成了一座冰雕一样,僵硬地呆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就像是被这寒风给冻住了一样。
“将军,回去吧!”老刀走到了宇文轩的身后,叹息了一声,说道。
听到了老刀的声音,宇文轩才突然间“解冻”了,他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怔忡:“老刀,你说,这份罪孽,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呢?”
“大将军,回去吧!”老刀却没有回答宇文轩这个问题,只是把自己之前所说的话那句话又给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多出了几分不忍和无奈。
宇文轩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之前还行走如风轻功绝世的他,这一刻却好像是突然间老了几十岁,变成了一个垂垂老朽,连走起路来似乎都有些不稳了。
“大将军,当年的事情……不能怪您……”老刀跟在宇文轩的身后,看着宇文轩那突然变得有些佝偻的背影,叹息道。
“不怪我,还能怪谁呢?是我对不起清儿,也不对不起她的母亲。这是我犯下的罪孽,没有什么要否认的。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份罪孽,没有报应在我的身上,却让清儿受了这么多的苦,我不知道……不知道……”宇文轩越说语气越加低落,最后一连说了两个“不知道”,但最终,也没有说出来那“不知道”的后面,到底是在不知道什么。
。“这不是您的错,大小姐她……她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老刀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说服宇文轩,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安慰之语来。
“不是我的错,还能是谁的错呢?至于清儿她……她……”略一停顿,宇文轩喟然长叹,“她愿意恨,就让她恨下去吧……只要她觉得这样可以好受一点……”
“世事无常,真要说错的,只能说是这个贼老天了……”
叹息声渐至低不可闻,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房间中,又变成了只剩下萧云鹤独自一人。
终于得知真相的宇文轩似乎真的看明白了那黑衣女子和他自己打的那个哑谜。也没有再回来对萧云鹤做什么检查,只是吩咐之前在负责照顾萧云鹤的老兵,继续好好照料着萧云鹤,随后就和老刀两个人一起走了。
不过这个任务实在是有些无谓了,萧云鹤现在就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心跳呼吸都没有,不需要吃饭喝水,也不会大小便,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而且,那个老兵虽然对萧云鹤还有些敬重,但此刻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怕也不愿意和现在这个状态下的萧云鹤多呆一会儿。
毕竟,现在的萧云鹤,完全就是一个死人的模样。虽然宇文轩临走之前特意郑重其事地说了萧云鹤只是在修炼一门比较罕见和古怪的功法,并不是真的死掉了,但这种荒唐的话,谁又敢真的完全相信?
和一个在自己心中已经被认定为死人的尸体呆在一起,哪怕那老兵早已是见惯了生死的胆大之人,此刻也不由得感觉后脑有些凉凉的,面对着萧云鹤的“尸体”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控制不住心中那越发显得清晰的阵阵寒意上涌,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反正现在的萧云鹤也不会有任何的需求,他坐在屋子里面也不过是一个人对着尸体发愣,什么事都做不了,反而还会觉得自己心理面毛毛的,还不如出去自己找点差事做呢!
那老兵慌慌张张地走了,房门一关,整个屋子里,就变得静悄悄的,萧云鹤不发出任何的声音,整个空间,好像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这样看不到任何活物的地方,也感觉不到任何时间流逝的痕迹。如果就这么一直不停地过下去,这个世界,好像就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就这么过去了不知道度哟少个时辰,忽然间,一直紧闭的房门,莫名其妙地无声开启了。
门一开,外面那刺骨的寒风一下子就狂涌了进来,裹挟着冰冷的冰雪残渣飞到了屋子里面,让刚刚回复燃烧火力不久的四座火盆中的炭火,又在一瞬间暗淡了下去。
纷飞的冰雪碎屑落在了萧云鹤的脸上,雪白的冰雪碎屑一接触到萧云鹤的脸颊,就开始缓缓地融化可i啊来。只不过和正常人略有不同的是,着冰雪碎屑荣华的速度慢了许多,雪白色的冰雪碎屑沾满了萧云鹤鬓角的头发,唇边淡淡的胡须也染上了不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须发花白的姥老人。
刺骨的寒风依旧在呼啸,而萧云鹤的身前,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玄衣如墨,阴冷如幽灵,正是那之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黑衣女子。
她静静地立在萧云鹤的面前,看着盘膝而坐如雕像的萧云鹤,静静伫立,一语不发。
“想不到你居然和那个疯子练的是同一门功夫,相比,你也不是个一般人吧?可惜,你被那个人选中了,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就只有你自己心理面清楚了!”面肚子和死人一般的萧云鹤,那一致像一个幽灵一样惜字如金的黑衣女子,却好像终于可以放开心胸畅所欲言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么一长串的话来。
“看在那个疯子的份上,我就帮上你这个不知道是徒弟还是徒孙什么的人一次!”又静静地注视了萧云鹤一会儿,那黑衣女子终于开口道,随即又多加了这么一句,“只是因为那个疯子,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这个房间中,除了萧云鹤这个完全让人意识不到是活人的人之外,再无其他人在,那黑衣女子却依旧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就好像她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再和另外一个人对话一样。
“走吧!”那黑衣女子不再多言,最后看了萧云鹤一眼,转过身,真个人又像是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又不急不缓地飘出了房间之外。
而古怪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呢过了,本来盘膝坐在床上稳稳当当如石雕的萧云鹤,在那黑衣女子离开的一瞬间,忽然也就跟着动了起来。而且他的移动方式更加令人惊奇,也不见他的手或者脚什么的移动,甚至他的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活动的痕迹,依然保持着之前这个盘膝而坐的呆板姿势,周四hi整个人忽然就这么凭空地漂浮了起来,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虚步受理的气球一样,就这么诡*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而更加诡异的是,随着那和一女子渐渐远去,悬浮在半空中的萧云鹤,也紧跟着飘飘荡荡地向门外游荡了出去。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移动,身上也没有出现任何的牵拉着力之物,仿佛此刻的萧云鹤变成了一个鬼魂,就这么飘飘荡荡地出了房门。
门外,刚停了不久的暴风雪,又开始挥挥洒洒地倾斜下了那无穷无尽的雪花了,风雪之声渐渐变得凄厉了许多,势头更猛的风雪,以更加狂暴的势头用尽了房门打开的屋子里面,房间中屡受摧残的四盆炭火,此刻也只能紧缩在自己仅剩下的根据地之中瑟瑟发抖,风雨飘摇的四簇小火苗,在寒风中随风而动,颤抖着,风中之火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就此熄灭。
忽然,大开着的房门,猛地就这么合上了。“咔”的一声,将狂暴的风雪完全遮挡在了门外,只剩下之前抢占先机落在室内的雪花,在房间中慢慢地融化。
不再有风雪入内肆虐,房间中的那四盆炭火,渐渐地恢复了元气。“哔爆”之声渐响,火势转旺,渐渐的,房间中的温度,慢慢地生了上来。
只是在萧云鹤之前所坐的那个位置,大约有半米见方,在萧云鹤所做而留下的那个印子之中,渐渐开始形成了一个由冰雪形成的一个冰冻痕迹。四周的散碎雪片,一点点地融化,一点点地流入那个印记之中,随后又在那个印记中心的位置,慢慢地凝固,慢慢地变色,渐渐地,一点一点的,变成了一个逐渐加厚的银白色的印痕。而且越来越厚。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渐渐的,就打到了之前那种温暖如春的程度。
但是诡异的是,在萧云鹤之前做过的那个地方,那个已经凝固不再扩散而形成的冰雪印记,在它的周围,那温度却陡然间冷掉了几十度的样子,和外面的风雪相比,且温度也不遑多让。
古怪的事情,今天之内已经发生了很多,而这一切,对于休眠状态的萧云鹤来说,并不算什么。
因为他自己,此刻,正在经历着一个前所未有诡异非常的事情。
他的六识五感全都被封闭了,此刻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片片无边无际的红色海洋。那红色的光芒并不刺眼,相反,它还是暖暖的,暖到人的心里面去的那种,虽然现在的萧云鹤,已经分不清楚什么事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心了。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初期的地方,毕竟在之前的每次修炼中,他所见到的,也不过就是现在所见到的这些红色海洋而已。他所修炼的御龙神火变是一门火属性的功法,在修炼的时候返神内照,见到这些红色的火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之前修炼的时候,他依然可以意识到自己实在练功。不像现在,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么由练功进入这一个红色海洋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记忆,不,确切地说,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谁了,不是失去了记忆,而是忘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