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前靠近了几十米的位置,那个黑影终于停了下来,但却依然是一言不发。
这边的哨兵有些紧张了,聚拢了不少的人,个个弓上弦,刀出鞘,一派剑拔弩张的紧张态势。
那黑影的手抬了起来,手中突然银光一闪,随即“嗡”的一声,在场众人的耳朵里,顿时也跟着“嗡”的一声,头脑一阵昏胀,定力差的,都直接晕倒了。
再看那名黑衣人手中那一张银光闪闪的长弓,还能保持清醒的哨兵顿时脸se一变,稀里哗啦跪倒在地一大片。
一群人跪倒在地上,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七嘴八舌的,却也能听出来语气中的惶恐。
那黑影也跟着向里飘来,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哨兵的前面,说了一句。
只是这一句,跪在地上的众蛮人如蒙大赦,一个个忙不迭地起身,抢着把栅门打开,又点头哈腰地把这个黑影迎进了军营,毕恭毕敬的。
黑影的身上包裹着一团难以消散的黑雾,即使在篝火的照耀下,也没有办法将黑暗驱散显出他的真容来。
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这个黑影的真容,但这些蛮人哨兵的态度却全都是一样的恭敬,黑影手中的银se长弓,足以表明他的身份。
摄人心魄的弓弦颤声,除了天下独一无二的银蛟弓,还能有谁?
而拥有银蛟弓的,就只有蛮人心中的武神神箭墨铎了。
何况,这天虽然上面的消息封锁得严实,但是下面的士兵们也是神通广大,关于神箭墨铎失踪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下面这十二万人。
刚开始消息流传的时候,蛮人的士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墨铎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真正上战场厮杀,但他在尚武的蛮人心目中,那是近乎神一般的存在。现在神失踪了,是不是代表,他也不看好这一次的出征?之前每一次墨铎都没有缺席,唯独现在失踪了,是不是代表这一次自己这一方会输得特别惨?
没有人怀疑神一样不可战胜的墨铎,会被萧云鹤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杀死,他们都以为墨铎是主动离开的。虽然上面全力封堵,却还是无法阻止消息外流,将本来就不高的蛮人士气,打击的更是不如。
现在好了,墨铎又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失踪了一天,但是却也没人敢问。只要墨铎回来了,就说明神还没有抛弃他们,这一次的出征还是有希望的。
重新士气高涨的众士兵,簇拥着“墨铎”向里面走,但谁又能知道,这个被他们像英雄一样迎接进来的“墨铎”,竟然是一个冒牌货?
在那团经久不散的黑雾遮掩下,隐藏的,虽然是一张和墨铎有九成相似的脸,却并不是真正的墨铎,而是易容过后的萧云鹤。
身上的黑雾,是萧云鹤运用自己那奇异的火元,模仿着当时见到墨铎的时候造出来的。自从那一战火元变se之后,他还发现自己可以随意改变火元的颜se,现在这团黑雾虽然看上去跟火一点都不沾边,但实质上还是萧云鹤的那种金黄se火元。只不过萧云鹤将热力收敛,单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萧云鹤相信这些平素和墨铎见不了几面的士兵,已经不会看出自己这张已经变得有九成像的脸来。但是他却还是用黑雾遮掩,在外面的时候还用银蛟弓威慑了一下,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而是希望可以借助威慑这些士兵,引出后面的鱼梁晟来。
萧云鹤相信,就算鱼梁晟和墨铎不和,双方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但是在明面上,尤其是现在这个出征的时刻,绝对不会明着撕破脸。
一族之王的大汗,和全族的jing神领袖,一定是彼此亲密无间。这样子,才能让手底下的士兵们众志成城,才能让士气高涨,不至于四分五裂。
所以,墨铎失踪,鱼梁晟可能在心里幸灾乐祸得不行,但是他却比任何人都希望把墨铎找回来。大战在即,士兵们的士气本来就不怎么样,要是这时候墨铎再掉链子,这仗就真的不好打了。
而现在“墨铎”回来了,萧云鹤这一番装神弄鬼,相信惊动了很多人。肯定会有人向鱼梁晟报告,而得知墨铎在失踪了一天之后又回来了,于情于理,鱼梁晟都得出来见一见他。
而萧云鹤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见面的时候鱼梁晟肯定会质疑“墨铎”为什么会无故失踪了一整天,萧云鹤跟叶狼齿囫囵吞枣学来的几句蛮语,瞒得过哨兵,却绝对在鱼梁晟面前撑不了多久就会败露。但是萧云鹤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一击必杀的刺杀技,只需要一个瞬间就够了。
他所要等的,只是见到鱼梁晟的本尊。
周身包裹着黑雾,身边的士兵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假墨铎在搞什么,但是墨铎平时就是孤傲的xing格,独来独往,现在这样也没有人觉得奇怪,只是觉得墨铎可能心情不大好,都没人敢壮着胆子上来乱问。
对墨铎的盲目崇拜,让任何人都没有生出对萧云鹤这个西贝货的怀疑。
被一众士兵簇拥着向里面走,走了没多长时间,前面却走出来一排军容严整的士兵,把萧云鹤的去路拦住了。
为首走出来一人,走到萧云鹤的身前弯下腰,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
还好萧云鹤早就预想过了可能遇到的对话,这一句他正好能听的懂。
他说的是:“尊敬的墨铎先生,大汗有请!”
萧云鹤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大喜,但却不动声se,用半生不熟的蛮语回了一句。
“前面带路!”
这是临时学的,但是萧云鹤之前听过墨铎说话的声音,这句话只有简单的几个音节,萧云鹤模仿得有模有样。语气冰冷,正好符合墨铎平ri里的死人模样。
随即,簇拥在萧云鹤身边的士兵都被驱赶回了原来的岗位,而萧云鹤,则被人带着,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的士兵,虽然萧云鹤依然没有除去身上的黑雾,但是看着他手上的银蛟弓,再加上先前听到的欢呼声,谁都知道这就是外出归来的墨铎。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拥而上地围观,却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在一座十分巨大的营帐前,那名领路者停了下来。
他向旁边一闪,弯腰将门帘掀开,对着萧云鹤又说了一句邀请。
萧云鹤也不客气,昂首挺胸地走进去,身上的黑雾,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在外面那些士兵面前,黑雾可以为自己造势,增加自己的神秘感。但是现在马上要见到鱼梁晟了,就算两个人之间暗战不断,但是在表面的礼节上,萧云鹤还是要顾虑的。
走进营帐,身后的门帘落下,让萧云鹤有些吃惊的是,营帐里面,居然有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人竟然身着大齐的服饰,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而在他的左边,则是一名体躯壮硕的蛮族壮汉。大约有四十多岁,看上去虽然也是满脸带笑,但是眼眸深处,却有一丝隐藏的寒意。
这个人,想必就是鱼梁晟了。
但是旁边那个大齐男人,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出现在鱼梁晟的营帐里?
心中存了疑惑,原本打算马上狙杀鱼梁晟的萧云鹤,暂时按捺下原本的冲动,面对着鱼梁晟,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见过大汗!”
这一句当然是萧云鹤临时学来的蛮语,但是语气淡淡,既没有弯腰行礼,也没有面露笑容曲意讨好,萧云鹤现在的表现,把墨铎的孤傲完全表现了出来。相信这一句对答,还是能够蒙混过关的。
但是没有想到,萧云鹤这句话刚一出口,鱼梁晟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有好奇,有不解,还有一丝怀疑。
看到鱼梁晟露出这种表情,萧云鹤心中一紧:难道这个鱼梁晟观察如此细微,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破绽?
正在心中犹豫着该不该马上动手先发制人,鱼梁晟已经开了口,说的竟然是大齐的语言:“墨铎,宋二先生在这里,你怎么还说上蛮语了?我记得,你平时可是很喜欢说大齐的语言的,就连我们两个人连见面的时候,你也没有说过我们蛮人自己的语言。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了!”
原来如此!
萧云鹤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却又是心中一凛。当着这个外人的面,鱼梁晟都敢这么冷嘲热讽,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只怕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激化。
心中有了这分计较,萧云鹤脑筋转得极快,合适的说辞也马上出炉了:“礼不可废,忘记祖宗的,可不是我!”
依然是语气淡淡,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把两个人的对话结合起来,谁都能听的出啦,这个“墨铎”,也在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这个时候,和事佬就该出来活动了。
那名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清癯男子,呵呵笑着走到了两人中间,打起了圆场:“这是怎么话说的?两位都是蛮族的中流砥柱,当此紧要关头,正应该同舟共济才对,怎么反倒吵起来了?攘外必先安内,外面的战事还没有打响,你们这两位自己人,可不要先来一场大战呐!”
也不知道鱼梁晟口中的这个“宋二先生”是何方神圣,此言一出,原本还想打起jing神来和萧云鹤唇枪舌剑一番的鱼梁晟,马上偃旗息鼓了。
“一点小误会,倒让宋二先生看笑话了!”转身对着那清癯男子,鱼梁晟拱手一礼说道,行的居然是你大齐的礼节。
这家伙是谁?怎么连鱼梁晟都得对他毕恭毕敬的?
萧云鹤心中大感疑惑,蠢蠢yu动的刺杀行动,又被搁置了。
等等!宋二先生,难道这是宋家的人?他和宋青衣是什么关系?
一想到宋青衣,萧云鹤心头一热,脸上的表情就有了变化,露出了一丝微笑。
“墨铎先生,何故发笑?可否说出来,也让我二人高兴高兴?”萧云鹤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却被那宋二先生给看得清清楚楚,好奇道。
萧云鹤马上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淡淡道:“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墨铎,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鱼梁晟却不放过萧云鹤,yinyin地说道。
“交代?我何需给你什么交代?”萧云鹤把墨铎的冷漠模仿得惟妙惟肖。
“怎么,难道还想抵赖不成?”鱼梁晟冷笑了一声,缓缓道,“需要我提醒一下吗?”
萧云鹤不答,将头一偏,不屑之意尽显。
鱼梁晟心中暗怒,却先看了一旁的宋二先生一眼,待看到他并无不豫之se,方才放下心来。
“墨铎,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晚上,你一直都不在军营里面。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一整天,你失踪去了哪里?”鱼梁晟没了顾虑,冷笑道。
“我做什么事,需要向你报告吗?你鱼梁晟,好像还没有这个资格吧?”既然要扮孤傲,萧云鹤就把这份孤傲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点面子都没给鱼梁晟留下。
鱼梁晟果然沉不住气,勃然大怒道:“我没有资格?杀了我的儿子,也没有资格让我知道,对吗?”
原来在这里!
萧云鹤心中一动,面上的表情依然冷漠:“你的儿子是被那名刺客杀死的,与我何干?如果不是我打伤了那名刺客,你现在只怕连你儿子的尸首都找不到!”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鱼梁晟冷笑道,字与字之间,却有一种渗人的冷意。
那宋二先生就站在一旁左看右看,似乎对于这种热闹很感兴趣,一点都没有插手劝和的意思。
“不敢当!”萧云鹤冷哼一声道。
“他身上的箭伤,是你留下的吧?这个,你不会否认吧?”萧云鹤的语气更激怒了鱼梁晟,他咬着牙说道。
“是又如何?如果你眼睛没有瞎掉的话,应该看得出来,他身上的致命处在脖子上,那可是那名刺客的杰作,与我墨铎,毫不相干!”萧云鹤模仿着墨铎一贯的冷漠,却把鱼梁晟气得七窍生烟。
“只有你一个人见过那名刺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下的手?”鱼梁晟红着眼睛望着萧云鹤,显然自己的亲儿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我如果下手,只怕你连儿子的尸首都捞不到!我墨铎是何等人,岂会学那蝇营狗苟之辈,行此yu盖弥彰之事?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信不信在你。你要是硬栽赃到我头上,我也无话可说。随便你!”萧云鹤冷哼道。
“你……”鱼梁晟大怒,看着萧云鹤这个假冒墨铎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吃了。
“呵呵……呵呵……”红着眼睛怒视着萧云鹤一会儿,鱼梁晟却突然yin恻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yinyin的,怎么听怎么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墨铎,你一向自命清高,那好,我问一问你,昨天晚上,你去做什么正大光明的事了?还去了一整天都没敢回来,敢不敢当着宋二先生的面,把实情说出来啊?”鱼梁晟语气yin冷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有这个资格命令我吗?”萧云鹤心中有如明镜,却还是把自己的戏演到底。
这个鱼梁晟,只怕早就知道了墨铎昨晚的截杀行动!
果然,随后,鱼梁晟又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笑:“死不承认?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玩的那点儿小技俩能瞒得过我!昨晚那三个人,杀得是不是很爽?但是,你有没有搜过他们的身呢?他们身上带着的那封书信,你有没有看过呢?我给你留下的贺词,你喜不喜欢呢?”
萧云鹤心念电转:这个鱼梁晟,果然洞悉了一切!墨铎的行动,全都被他预料到了!
明白了一切,萧云鹤面上的功夫还要做下去。微露惊愕,但却还要勉强保持平静,萧云鹤的这番作为,完全将墨铎现在的合理表情,给表现了出来。
“没想到吧?你妄想破坏我的大计,最终不过是痴人说梦!像你这样的跳梁小丑,自以为学了一点功夫,就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匹夫!军国大事,你能懂得什么?以后老老实实地练你的武功,下一次再敢插手,我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鱼梁晟威胁道,眼神中凶光毕露。
萧云鹤毫不退让,一双冰冷如刀的眼睛,也和鱼梁晟对视在一起,虽然没有真的动起手来,这番眼神的交战,却也让空气中多了些火药味。
“两位,这是做什么?两位都是蛮族的栋梁,全族上下百年的基业,还要靠两位同心协力去奋斗,怎能因为一点小误会,就先让手足同胞起内讧呢?听我宋某人一句劝,卖我一个面子。二位各自退让一步,息事宁人,如何?”两个人陷入了僵局,在一旁看了好久热闹的宋二先生,不得不站出来调停了。
看着宋二先生的这张笑脸,萧云鹤却是打从心底里的厌恶。
这个人身为大齐的人,不但不思报效国家,反而助纣为虐,跑到蛮人的地方来卖国求荣,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就好像自己是蛮人一样。这样恬不知耻的家伙,萧云鹤恨不得现在就把他踩在脚下,把他这张无耻至极的笑脸踩烂不可。
但是现在时机不成熟,还没有摸清楚这个宋二先生的底细,萧云鹤不敢妄自发动,只能压下心底的这股怒气,继续和他们虚与委蛇。
“看在宋二先生的面子上,今ri暂且不跟你一般见识!”鱼梁晟似乎很怕这个宋二先生,他刚说了这一句,他马上就坡下驴放过了和萧云鹤对抗的机会。
萧云鹤没有说话,冷哼了一声,偏过了头去,却也以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让步。
一言建功,宋二先生笑了笑,说道:“这样就对了嘛!大家都是自己人,和和睦睦的,才不会让外人看了笑话!”
谁跟你是自己人!你个狗齐jian!
萧云鹤在心里面撇了撇嘴。
宋二先生当然听不出萧云鹤的内心独白,他微笑着对萧云鹤说道:“墨铎先生来的正好,我和大汗正在商量出征的事。墨铎先生足智多谋,正好为我们参详参详,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说着,宋二先生也不管萧云鹤愿不愿意,一手拉住萧云鹤的手臂,就把他拉到了正前方的桌案上。
桌案上,摊着一张地图。萧云鹤比量了一下,这张地图比卢桑手中的地图要大得多,也jing致得多。
萧云鹤再仔细一看,差点没有拍案而起。在地图的右下角,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小字,那是本国的文字,萧云鹤当然认得,那分明是“大齐兵部监制”的字样。
这个无耻的混蛋,把大齐制作的地图送到蛮人的手里来,帮着蛮人攻打大齐。这样的人,到底长没长心肝?
萧云鹤气得肺都要炸了,脸上却还得忍着,一步步走到了前面来。
地图上已经勾勾画画,打了不少的记号,而这些记号,萧云鹤也很熟悉,和卢桑教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看身后那鱼梁晟一副熟稔的样子,显然也学会了这套标记的方法。不用说,肯定又是这个姓宋的混蛋教给他们的。
宋二先生没有发觉萧云鹤内心的怒气值已经飙升到了极限,指着地图上的记号对萧云鹤解说道:“我们现在呢,在这个位置。前面呢,就是叶狼齿的两万蛮骑,后面的乞河部落,也已经到了。那个宇文轩本来想要把我们在漠北包围起来,却怎么能想到,他的诡计早就被我们得知,我们根本就没有在那里坐以待毙!现在,单轳的后营还没有来得及赶上来,我们和乞河部落的人两面合围,骁勇善战的蛮人勇士,一定可以歼灭掉叶狼齿的这两万兵马!这群背叛了我们的败类,是时候送他们到狼神的怀抱里去赎罪啦!”
无耻之徒!话里话外都是我们,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萧云鹤心中怒极,但现在依然没有探出来宋二先生的虚实,只能把戏继续演下去,点了点头说道:“宋二先生神机妙算,在下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墨铎先生过奖了!”好话人人爱听,尤其是墨铎这个冷面煞神居然也罕见地夸奖起人来,宋二先生清癯的面容上舒展开来,就像盛开了一朵菊花一样。
看着宋二先生的这副得意样子,一旁冷眼旁观的鱼梁晟面seyin冷,却碍于宋二先生的存在,只能暗哼一声,却不敢多说什么扫兴的话。
“墨铎先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得意之余,宋二先生还没忘了问这么一句。
“墨铎只是一介武夫,在运筹帷幄方面,哪里比得上宋二先生?”萧云鹤先送上一记马屁,随即故作随意地问道,“却不知道宋二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发动呢?”
“兵贵神速,墨铎先生相信也能看得出来,最近我们的士气,可是不怎么高涨啊!”说到这里,宋二先生把目光一转,落到了一旁的鱼梁晟身上。
鱼梁晟如芒在背,慌忙道:“宋二先生恕罪!鱼梁晟无能,没有把……”
“唉,大汗乃是一族之王,如此折节,岂不令宋某人无地自容?”宋二先生虚情假意地说道,随即伸手把正要跪下的鱼梁晟一把扶住,好言好语地安慰道。
看到这里,萧云鹤却越看越糊涂了。怎么这个鱼梁晟这么害怕这个宋二先生?就算现在蛮人被左卫军打得没了当年的声势,这个鱼梁晟也不至于如此怂包吧?这个宋二先生还不是宋家的什么有名人物,就已经让鱼梁晟诚惶诚恐,险些就跪地求饶了。要是宋家的族长来了,鱼梁晟是不是得跪下舔人的脚趾头?
心中顾虑重重,萧云鹤握紧的拳头,只能松了下来。
还没等萧云鹤看完面前的这场恶心的演出,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一听到这声呼喊,正在上演惺惺相惜戏码的鱼梁晟和宋二先生,顿时就变了脸se。
萧云鹤囫囵吞枣学了没几句蛮语,这句呼喊他根本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看那两个人的脸se,也能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看,那个宋二先生满脸惊恐,一下子缩到了鱼梁晟的身后,萧云鹤看得清楚,他的全身还在瑟瑟发抖。
发生什么事了?
萧云鹤迷惑不解,但是现在如果他开口问,肯定要露馅,只能学着鱼梁晟的样子,面露惊容,皱眉望着营帐的门帘处。
“墨铎,你武功最高,出去看看!”鱼梁晟忽然看了萧云鹤一眼,以不可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萧云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加不可能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撒手离开,现在只能跟鱼梁晟硬撑到底。
“这里你的武功最高,来了刺客,难道要我亲自去抓吗?还是你想,让宋二先生去帮我们抓?”鱼梁晟的目光在宋二先生身上转了转,威胁道。
来了刺客?难道除了我,叶狼齿将军还另有安排?
萧云鹤终于明白了外面的喊声是怎么回事,心中却又多出了几分疑虑。
“墨铎,我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让宋二先生受了惊吓,你可吃罪得起?”鱼梁晟再度抬出宋二先生这尊大神来压萧云鹤。
“鱼梁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萧云鹤气势十足,“如果这是刺客的调虎离山计,我出去了,留下你和宋二先生在这里。一旦刺客来了这里,你鱼梁晟,有那个能力保护宋二先生吗?”
“你……”鱼梁晟怒极,却说不出有力的反驳之言来。虽然鱼梁晟昨晚成功地算计了墨铎,但是单论武力,他虽然修为不低,却也无法和墨铎这个蛮族武神相提并论。
而听到萧云鹤如此说,那宋二先生被吓了一跳,一下子从鱼梁晟的身后窜了出来,反而缩到了萧云鹤的身后,显然在两者之间,他也觉得萧云鹤这个假冒的墨铎比较靠谱。
成功度过了眼前的难关,萧云鹤冷哼了一声,负手而立,把墨铎的傲气表现得很逼真。
鱼梁晟被气得不轻,但是萧云鹤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他也不敢走出营帐,向着萧云鹤的方向靠了靠,眼神jing惕地望着营帐的门帘处。
现在,鱼梁晟的后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卖给了萧云鹤。萧云鹤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鱼梁晟对自己毫不起疑,纵然他和墨铎之间不合,相信他也不会想到墨铎会对他下杀手。这个时候只需要一招,萧云鹤就有把握把鱼梁晟干掉。
但是在萧云鹤的身后,还有一个实力不知的宋二先生。虽然他表现得很怂包,而且萧云鹤一直都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元力波动,就好像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但是萧云鹤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隐藏自身气息的能力很多人都有,别看这个宋二先生表现得这么不中用,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没有彻底摸清对方的情况,萧云鹤不敢冒险。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身后的宋二先生是个伪装的高手,不需要他有多厉害,只要他有和自己差不多的修为,在自己击出那必杀一招的时候从旁干扰,自己一击不中,今天的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外面有十二万全副武装的蛮人,一击不成,鱼梁晟只需要喊上一嗓子,自己马上就会被成千上万的蛮人包围起来。萧云鹤虽然实力有所提高,但他可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和千军万马对战的地步。
到时候不但刺杀不了鱼梁晟,自己还得交代在这里。外面的那两万蛮骑,也要葬身与此了。
机会转瞬即逝,萧云鹤焦急万分,却又想不出什么不暴露自己又能测出宋二先生实力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在萧云鹤手心中冒出越来越多汗水的时候,艰难地过去了。外面已经听不到什么呼喊声,鱼梁晟脚步抬起,好像要打算出门去看看。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萧云鹤拳头握紧,体内的火元悄然运转,决定行险一搏。
这个时候,鱼梁晟已经把抬起的前脚落了下去。
突然,一旁的营帐布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裂帛声。
听到这声音的三人同时转头,向声音传来处看去。
三人刚刚转头,还没等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先看到了一柄雪亮的长剑。
剑身纤薄如纸,但上面的光泽有如秋水一般,无声无息中,却更显其锋利和煞气。
而剑尖所指的方向,竟然是鱼梁晟!
萧云鹤双拳紧握,心中疑惑不解:这是哪里来的刺客?也是冲着鱼梁晟来的,难道真的是叶狼齿不放心自己,派来的第二波人手、怎么一点都没有告知自己?
萧云鹤停下不动,倒要看看这刺客的手段如何。
猝生意外,鱼梁晟显然并没有预料到刺客会从一旁杀出来,转身的时候,看到这柄剑的时候,反应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但是鱼梁晟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而且一直活到现在,也不是一点手段都没有。虽然很仓促,但是他还是没有慌乱,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做出了足以保命的反应。
躲闪已经来不及,在短短的一刹那,鱼梁晟当机立断,将自己侧着的身躯再度倾斜,那柄夺命的长剑,从他的胸前划过,皮袍被割开,一道血花,从胸前喷出。
受伤了,鱼梁晟的逃命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侧身避开这夺命一剑,鱼梁晟马上向后仰倒,一点形象也顾不得了,向后连续打滚,一直滚到了萧云鹤的脚下。
满身是土的鱼梁晟,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抓住萧云鹤的裤脚就是一阵摇,慌乱道:“墨铎!快点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时候,两人间的矛盾早就来不及记得了,他恨不得把萧云鹤叫做老爹,只希望他能杀掉这个刺客。
萧云鹤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向后,把身后的宋先生拨到了身前。
“墨铎先生……你……你这是做什么?”被萧云鹤推到了前面,背对着那名刺客,宋二先生牙齿打战,颤声道。
“宋二先生不要害怕,你和鱼梁晟在这里待着,我来料理了这名刺客!”说着萧云鹤把他拨到了一边,还伸手在他颤抖的手臂上一拍。
“墨铎先生,好疼!”宋先生惊叫道,捂着萧云鹤拍中的那个部位不停地吹着冷气。
“没事没事,交给我就好了!”萧云鹤心中暗喜,站到了身前,面对着那名黑衣刺客。
“藏头露尾的鼠辈,居然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看我怎么收拾你!”萧云鹤冷声道,脚下一顿,单掌一竖,一道无形的气浪就冲着那名刺客飞了过去。
那名刺客就地打滚,很狼狈地避过了萧云鹤的这一招攻击。
萧云鹤冷笑一声,难掩得意地说道:“这就受不住了?鸡鸣狗盗之徒,既然你不知死活的前来送死,我就成全你!这一招,我就要你的命!”
场面话说完,萧云鹤脚下一错,身上的气势迅速攀升,强烈的元力波动,将身周的空气都搅动了起来,起了一阵小旋风。
虽然铺了地毯,但地面的沙土也有不少。一直躺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起来的鱼梁晟,没有防备,一下子被这阵风沙给迷住了眼睛,双眼闭在一起,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出来。
“墨铎你这个混蛋!你敢公报私仇!你搞这么多鬼玩意,我……我……我……”鱼梁晟的抱怨声忽然就停了下来,就好像一下子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鱼梁晟的一双眼睛向外暴凸,强烈的剧痛从头顶传来。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来,想要伸手到上面摸一摸是怎么回事。同时他还在奋力向上抬头,眼睛也在竭尽全力向上瞄。
但是这一切的努力都没有成功,手举到了一半,就力气耗尽无力地垂了下去。而奋力向上抬的头,则也没能超越最后的极限。到了最后,也僵硬了。
临死之前,鱼梁晟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一只显得非常大的鞋底,还有一些黏糊糊白花花的东西,从头顶上流了下来。好像还有一些红红的液体,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分辨了。
头一歪,纵横北疆十年令左卫军无可奈何的蛮族大汗鱼梁晟,就这么死了,死在了一只脚的下面。
萧云鹤身上的强横气势已经收归平静,而他那只向后伸着按在鱼梁晟头上的脚,也慢慢地收了回来。
“墨铎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你……你……你这是……”躲在萧云鹤身后的宋二先生被这突然间的变故而吓傻了,全身颤抖着向后退却,一双惊恐的眼睛在萧云鹤和墨铎之间各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对萧云鹤说道。
“无耻的卖国贼,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狗屁墨铎!”萧云鹤刚才已经试出了对方的实力低微,此时也不着急杀了他,冷哼一声,脸颊上的肌肉一阵扭动。墨铎的脸不见了,出来的,是真正属于萧云鹤的英俊面庞。
“你……你……你是谁?墨……墨铎他……他……”宋二先生被萧云鹤这神乎其技的变脸绝技给吓呆了,抖抖索索的继续向后倒退,却忘了看路,一不小心,脚下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噗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
“jian贼,没想到吧?真正的墨铎,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堂堂正正的左卫军!”萧云鹤朗声说道,字里字外都透着一股骄傲。
“什么?”被萧云鹤说出来的这句话给彻底震住了,本就惊恐万状的宋二先生,更是难以承受,坐倒在地上,两手和屁股用力的在地上蹭着,一点一点向后退,腿软得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十足的一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