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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对美妇道:“娘子,你这是怎么啦,为夫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陪你和馨儿出来踏青,散散心,一家人本该开开心心的,怎么尽说一些丧气话,帮内的事你就别担心了,为夫自然会处理好的,你不会怀疑为夫的能力吧。”
美妇脸上露出个勉强的笑意道:“胜哥,你想多了,贱妾怎么敢!只是帮内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古怪的事,贱妾只是担心,担心你操劳一生,到头来反而不落好。”
壮士感动道:“娘子,你多虑了,为夫自受洪帮主知遇之恩,奉为一帮之主,自当尽心竭力,鞠躬尽瘁,做好分内之事,至于别人去怎么想,那是人家的事,咱们可管不着。”
美妇低声道:“是!”
壮士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美妇的肩头,指着落英缤纷的桃林,柔声道:“那好,如此美景,娘子为夫很久没听你抚琴了,娘子就抚琴一曲,给为夫助助兴,可否?”
美妇把眼光落在旁边的女儿身上,向她招手道:“馨儿,你过来。”那少女听得美妇呼唤,斯斯艾艾地走了过来,施了一礼道:“娘,你呼唤馨儿何事?”
美妇道:“馨儿,你爹爹想听你抚琴,你就为爹爹抚琴一曲,让爹爹看看你的琴艺可否有长进!”
少女抬起美目,看着壮士道:“爹爹,你要听女儿抚琴?”
壮士哈哈大笑道:“我家馨儿长大了,能够给爹爹抚琴了,不错!不错!”
壮士边说边给那些护卫丢了个眼色,那些护卫心领神会,很快在桃林之中平整出一块空地来,并撑起一把亭亭如盖的大遮阳伞,又铺上一块毯子,在上面摆上一些时令的酒菜,又在旁边架了一具黑漆漆的古琴来。
壮士待那些护卫把酒菜摆好之后,就扶着美妇席地而坐,壮士亲自斟满了一杯酒,捧到美妇跟前道:“娘子,你操劳家务辛苦,请满饮此杯酒!”
美妇大羞,轻声道:“官人,贱内如何敢当?”又亲自斟满一杯酒,恭恭敬敬举到那壮士跟前,对那壮士道:“官人辛苦,应该贱内敬官人才是!”
壮士笑道:“娘子,何必自谦,娘子把家里治理得有条有理,少了为夫很多牵绊,为夫方能一心一意打理帮中事务,为夫后院稳定,娘子首功一件。”
美妇道:“官人,此乃贱内分内之事,何功之有!还是官人先请。”少女在旁笑道:“爹爹、娘,你们二人这样让来让去,都不能饮酒,不如你们一起饮尽杯中酒,如何?”
壮士哈哈大笑道:“还是馨儿提议得好,娘子,就依馨儿的吧,我们干了杯中酒?”美妇羞涩地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举杯而尽,壮士又大笑道:“痛快!”
酒过三巡,壮士对少女道:“馨儿,开始吧!”
少女低声道:“爹爹要听哪曲?”
壮士一愣道:“就弹你最拿手的吧。”少女征求地看看旁边的母亲,美妇鼓励地对她点了点头。
少女神色庄重地在古琴面前坐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见她轻轻地蹙着眉头,伸出一双嫩白如藕的芊芊玉手,在古琴上轻轻地拨弄起来,古琴立马发出一阵如同泉水叮咚般清脆悦耳的琴音。
少女微微闭着眼,熟练地拨弄着琴弦,那琴声先是平缓,继而渐渐地变得高亢起来,如同百花争春、瀑布倾泻、万鸟齐鸣……曲子里透出一片安乐祥和的气氛来,所有的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股陶醉的神色,壮士喝了一杯酒,大声赞道:“好!”
美妇喜动颜色,双目动情地看着少女,在场人的似乎都被琴声所感染,在那悠扬悦耳的琴声中,人们似乎看到了一朵朵洁白的梨花,粉红的桃花、在微风中颤动……
人们听得正动情,突觉那琴声一改,慢慢有了凄苦之音,那琴声如泣如诉,似乎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忧伤的画面,一个绝色的女子,正站在一个临江的小楼之上,望着烟波渺渺的大江,愁肠满腹,眼中泪光盈盈……所有人的心情随之变得压抑、沉重起来。
所有人惊愕地看着少女,不知她为何要改曲子,壮士皱起眉头,默默地喝着酒,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悦,美妇嘴张了张,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的击打之声,“啪”地一声重重地击在人们的心头,所有人的心尖都不由一颤,所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地望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间全都不知所措。
少女突地放开歌喉吟唱起来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少女声音美妙之极,有一股慑人心魂的震撼力,听得人凄然欲泣,就在少女唱到黯黯生天际之时,那金属的击打声又响了一声,所有人精神都不由之一振,觉得这金属之声和哀伤的琴曲,如泣如诉的歌声,那么美妙的糅合在一起,更是美不胜收。
少女每当唱到忧伤之际,那金属的击打之声就会再次响起,到后来少女的曲音越来越哀伤,歌声也越来越悲怆,那击打之声也越来越密集,反而盖过了那琴音和歌声,让人不可思议之极。
一曲终,所有人方才从那曼妙的琴音之中缓缓苏醒过来,桃林深处立即响起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叫好之声,少女没有理睬,而是怔怔地望着那金属之音传来的方向,脸上露出一股极为迷茫的表情,似乎若有所思。
一边的壮士对那美妇道:“琪妹,馨儿的聪明才智足够了,前面部分很好,后面这部分也太过悲伤了,会影响士气,最好不要在外面弹了!”
美妇红着脸道:“贱内失察,毁了官人的兴致,请官人原谅!”又抬起头来望着少女道:“馨儿,这曲子我从来没有教过你,你是怎么学会的?”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道:“爹爹,这曲子是馨儿偷听来的,女儿觉得很好的,爹爹怎么责怪起娘来了,是馨儿不好,爹爹要责罚就责罚馨儿,不关娘的事。”
壮士惊异地道:“这曲子是偷听来的?馨儿有此灵性,真是可喜可贺。娘子,馨儿如此聪明,今后定会前途无量!”
你道这壮士是谁,正是那永乐帮帮主安淮胜,这美妇是他夫人秦琪,秦琪未嫁安淮胜之时,原是临安一著名歌妓,歌、琴一绝,红极一时,曾有江南“牡丹”之称。
此女虽是女子,却生性高洁,从不攀附权贵,可谓万花丛中一点红,很是受人尊敬。当时安淮胜虽出身绿林,却是儒将,有一次安淮胜奉帮主洪大寿将令,到临安公干,两人在临安著名的大昭寺相遇,便情魔深植,不能自已,安淮胜不顾帮中众人反对,为秦琪赎了身,并和秦琪结了婚。
事后,永乐帮诸多兄弟见秦琪自从结婚之后,深居简出,一心照顾安淮胜父女,颇为安分,流言蜚语渐少,转而羡慕安淮胜娶了这么一个知事明理的美娇娘,安淮胜能够在群星璀璨的永乐帮中胜出,和有一个贤内助不无关系,秦琪当居首功。
不过,安淮胜这一举动,却深深地伤害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师妹花青衣,花如雪的父亲花义海乃梁山伯英雄花荣之后,乃北方武林总领袖,夫人单如乃昆仑派首席大弟子,二人一套风云两仪剑法,天下驰名。
花如雪和安淮胜乃师兄妹,安淮胜原是一孤儿,后被花义海夫妇收养,花义海夫妻见安淮胜聪明伶俐是一个学武的好材料,,遂收为徒,悉心传授他和女儿花青衣风云两仪剑法。
安、花二人从小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只是安淮胜一直视花青衣为妹妹,可花青衣年纪渐长,心态也发生变化,竟深爱上自己这个师兄,后来安淮胜和秦琪结了婚,对花青衣打击巨大,二人一度反目,这是后话。
秦琪凄凉地摇了摇头道:“官人说笑话了,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的地位,即使蕊儿再聪明又有何用,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贱妾只希望她今后能找一个好的夫君,平平安安过一生就行了。要是馨儿……”
安淮胜知妻子的心意,秦琪自从生了安芷馨之后,多年未育,秦琪一直想给安淮胜生一个儿子,好替安淮胜传宗接代,常常引以为憾,安淮胜乃一代枭雄,心胸宽广,倒没有男女之别,反而常常安慰妻子。
安淮胜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就避重就轻地安慰妻子道:“琪妹,你这话也太过悲伤了,有咱们在,馨儿不会受委屈的,这个你就放心吧。”
秦琪脸上露出了微笑道:“官人乃盖世英雄,贱妾今生能遇到官人,是贱妾的福分,只是馨儿已经不小了,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官人你在外面走动的多,认识的人也多,如果有合适的子弟,把她的亲事给定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