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牌对我没有用。
在商言商。
一时之间我脑子里只浮出这两句话,顾安宁的话让我觉得讽刺,明明是他先对我敬而远之,现在又来谈什么友情,是不是太了。但是,看着对方曾经让我心动过的面容,我不忍心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朋友的身份。”我语气放缓一点,“安东尼奥,你指的是什么?”
他用咖啡勺搅拌咖啡,动作很好看的小酌了一口,“威廉,也许在最开始不了解你的时候,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但是和你相处一段时间后,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已经改变了,在我记忆里,你一直是一个温和,成熟,宽容的男人。你为人风趣,懂得很多,从不吝惜于指教,心思细腻又善于和人分享,我很感谢你当初在纽约提供我的帮助,后来在波士顿也是,你帮了我良多,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很抱歉后来因为听了朋友的话就贸然疏远你,在知道你就是林岳泽后,我以为你是换了方法来玩弄我,报复我当初对你的冷淡态度。所以我赌气不回应你的联系,不接你的电话,不看你的短信。可是之后你消失了,不再联络我,我就知道事情不是这样,你并不是想玩弄我,而是真的在关心我,但那时候我就算了解真相,也不好意思放下自尊来找你。直到后来我看见你家附近看到那么多黑衣男人徘徊,又听到新闻上说你遭遇到袭击的事,心里很替你担心,才意识到我还是很在乎你,一些事情不会随着时间过去就过去,就像最初在纽约,你突然出现在那里,陪我过圣诞节,带我去玩,我真的非常开心,这件事我想我永远忘不了。”
“威廉,我希望我们依然是朋友。也希望你对我没有隔阂,这件事,是我以朋友的身份求你,你说的要求我不是不想做到,而是我本身没有那么多的权利,如果你能给我点体谅,我会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顾安宁的表情真挚,语气诚恳,我能感觉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心里这么想。
可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心里一瞬间有点感慨。如果在以前,我听到顾安宁这样说,估计会立刻心花怒放,头发发晕,想也不想先答应了他。对方能和我做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事,我们会彼此熟悉,彼此了解,说不定以后就能关系更进一步……过去的我肯定会这样想。但现在,就算对方放低了姿态,这样恳切的和我谈话,我也完全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情,只觉得非常可惜,顾安宁是个不错的人,和他做朋友想必非常舒服,他说我温和成熟宽容,他自己何尝不是性格体贴大方,然而某些事情已经不可能发生在我们之间了。
这究竟是我成熟了,还是我的本性已经越来越趋向于以个利己主义的商人?
而这时候,原本坐在我身侧一直没有说话,只用目光注视着我和顾安宁的谈判的布兰登突然开口了。
他语气略带点嘲弄,“抱歉,请让我插一句嘴,顾先生说的那个人,大约和我认识的菲尔德先生不太一样。”
这句话打破了满室的寂静,让顾安宁的脸色变了变,也让我从回忆中迅速脱离出来。
凉凉的看了我一眼,布兰登说,“我认识的菲尔德先生,脾气不好,性格又差,还喜欢异想天开。每次有什么想法就火急火燎的找人实现,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做到,他对人要求很严格,做不到就走人,没有商量的地步。除了最开始的老员工,没几人能让他觉得不可替代,说实话,他就是这样一个任性又差劲的老板,极度会压榨员工,又用花言巧语叫人给他卖命,典型的资本主义作风。”
我:“……”怨气好大。
“但是,菲尔德先生聪明,脑瓜子转得快,眼光很准也是事实。”布兰登没去看我的表情,反而继续说下去,这一次他的口吻正式很多,“他做的每件事到现在为止都很正确,提出每个要求都非常合理,在其他人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实际上,菲尔德先生并不喜欢被人愚弄,尤其是被一些以为能愚弄他的人愚弄。顾先生,我不知道你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但菲尔德先生是个商人,f是一家企业,我们追求利益,追求金钱,也许你觉得我们贪婪,但是我得说,我们的员工要吃饭,公司要生存,贪婪是必须的,在商场上,没有谁会是不计较付出的大善人。”
顾安宁的脸色本来已经不怎么好看,现在布兰登的那番话更让他觉得脸上难堪,他没有理会布兰登的话,反而抬头看着我,“林岳泽,你记不记得以前对我说,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帮我去做。”
这是我离开华国前对他说的一句话,那时候我陈表示过我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情,但是当时顾安宁的表情并没有太当真,他觉得我没有什么是可以帮助他的,因为我的出身和地位,甚至还把这句话当做一个笑话来听。虽然教养让他不屑在当时对我有什么表示,可是我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的不耐烦和厌恶。
我皱起眉,“安东尼奥。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布兰登讽刺的打断我的话,“菲尔德先生真的这样说过?”他轻轻曲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我闭嘴不要说话,“我想他那时候肯定是头脑不清楚,菲尔德先生有时候就是这样,说话不喜欢过脑子,为人又冲动急躁,或者顾先生难道觉得几年前的承诺现在还能算数?”
顾安宁这次终于看向他了,“温斯顿先生,你并不知道我们过去,请不要随便评论我和他之间的事。”
“实际上,我知道你和菲尔德先生发生的每件事,但这和我们谈判无关。”布兰登目光锐利,“我不仅知道你们的事情,我还知道他从没说过有你这个朋友,我听说阿方索先生的名字,蒂凡尼先生的名字,甚至和他只有几面之缘的爱德华多萨维林先生的名字。但是没听说顾先生您也在他的朋友名单里面,何况现在在我们为这次谈判坐在这里时,这时候说朋友是不是太迟了?”
顾安宁生气起来,“那么他招惹我的那些事,就这样算了吗?他害的我背井离乡来到纽约,一个人,之后又对我那么好,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他骗了我,就这么一笔带过吗?”他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脱口而出,“喜欢时就百般讨好,不喜欢可以丢在一边不管不顾,谁给了他权利这么做,那是他欠我的!”
一片寂静。
我和布兰登一时都被顾安宁爆发出来的情绪怔住了。
一股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感情在我心头回荡,有点难以置信,又有点怅然若失,我忍不住去看顾安宁此刻的神情,我欠他的?原来这就是对方心里想的吗?
顾安宁面色苍白,自觉失言,却咬紧了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布兰登突然冷冰冰的说,“他不欠你什么,顾先生。”
停顿一下,让对方视线回到自己身上来,布兰登继续说,“当时的事我听林岳君先生说过,威廉之所以被送到美国,是因为你的父母想要把他丢进精神病院,我不明白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把一个健全人送进精神病院,难道你们还身处十七世纪的英国,觉得同性恋应该被绞死吗?请问他做了什么,他只不过追求你而已。你可以揍他,骂他,让他滚蛋。但是你们不可以限制一个人最基本的自由。”
“之后的事情就更清楚了,威廉不喜欢被家人在异国看管,自己离开是他的自由,他的失联引发一些列后果牵连到你,只能说是世事无常。而你说他欺骗你则是绝对无礼的指责,顾先生作为班奈特先生的侄子,威廉对你热情相待只是尽了地主之谊。他没透露身份是不想合作伙伴有什么龃龉,这样一想也没什么不对。”
布兰登的声音虽然低沉却非常清晰有力,他这样平静的叙述,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尖锐,好像事实本该如此,本来我还因为顾安宁的话心里有些难过,现在忽然有点释然,能让布兰登这样为我说话,大概再多的指责也觉得无所谓了,因为就算我真的做了错事,在他眼里肯定也是没有错的。
顾安宁抿口不言。
布兰登站起来,淡定拍拍自己的衣领。“好了。我已经说完了所有我想说的话,剩下的问题你们可以自己解决。请原谅我先离开一下,威廉。”他突然叫我名字,然后在我抬头时候低头吻了吻我嘴唇,“我在外头等你。”
我忍不住用力回吻过去。
布兰登平静接受。
顾安宁的眼睛因为吃惊睁大了。
“好的。”我松开他,握了一下他的手,“一会儿见。”
“一会见。”布兰登说。
等到布兰登离开,顾安宁才终于从震惊中回神过来,他重新开口,“这位温斯顿先生是?”
“他是我的爱人。”到现在为止,我发现我居然能够很平静的对顾安宁说出这句话,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插曲,不需要注意。我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是个小辣椒。对吧。”脾气坏坏的,但是我居然还很喜欢。
顾安宁尴尬的苦笑一下,“我没想到……真是对不起,我说的那些话太不分场合。”
“没关系。就像他说的,我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他不会介意你说的那些话。”我对他说,“不过你说的对,安东尼奥,我欠你一个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我只是一时失言,我并没这样想……”
“有没有对我来说都一样。”我说,因为这的确是我的错,知道顾安宁来到纽约的真相后我也很内疚,并且一直努力弥补这点。其实我在那时候并不是对他完全无意,但我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这段感情。
“可是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顾安宁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比较好,特别是我有了爱人,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对你留有旧情或者其他什么感情。请原谅我,我只是做了一个我面对合作者应该有的态度,公事公办是我们最好的距离,更何况,商场上本来就没有朋友。”
过了几分钟,我在广场的一个喷泉旁边找到了布兰登,他在离开咖啡馆的时候买了一个长面包,现在正揉碎了面包粒喂鸽子。我从他后面靠近,不理会其他人的视线,伸手把人搂个正着。
布兰登没反抗,他回头看了我一样,继续伸手丢着面包,一大群鸽子呼啸着降落在他面前,争夺着面前的面包粒。“十分钟。”他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十分钟?”我在他侧颈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继续和你老情人叽歪的时间,我在想,如果超过二十分钟你还没从咖啡厅里出来,你今晚就和裘德洛一起睡。”
我忍不住笑起来。“别吃醋宝贝,我这不是速度的滚来了,请问今晚我可以睡在你旁边吗?”
布兰登哼了哼,“看你表现。”他说,然后顿了顿,“顾先生同意你的要求没有?”
“除了同意,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说。“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不会让他太为难。”
“感情牌对你没用吗?”
“感情牌?抱歉,我记得有人说我可是万恶的资本家。”
布兰登终于笑了,他推了推我,“走开,别抱那么紧,没看见有人笑话我们吗?”
我扭过头,果然有几个路过的女大学笑嘻嘻的看着我们,见我的视线扫来,连忙对我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嘻嘻哈哈的搂成一团笑着跑开,我厚颜无耻的收回目光,“明明是在鼓励我们。”
“反正你都有理由。”布兰登肩膀一松,随便我了。
我们在波士顿大学喂了一下午的鸽子,然后又去查尔斯河边享用了一顿美妙的晚餐,布兰登并没有对下午的事情发表什么评论,事实上,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没有提到这件事,我想他可能已经不介怀我过去的事情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我突然看见摆在桌子上的早餐多一杯牛奶。
我:“!!!!”hat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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