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v章(1 / 1)

进入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赶着抢收田里的稻谷,这一年到头就指望着地里这点儿收成来!村里头全家老少齐动员,便是三四岁的小萝卜头也跟着大人在身后捡落下的稻穗。

只今年因着前些日子的干旱,即便是每天挑了河水灌溉,解了解燃眉之急,可这地里的稻子还是比不上往年,米儿也不甚饱满,一番合计下来比往年可是要减收了两三成,有些庄户完全就是对半减。对这些扒拉着土地干上一辈子的庄户人家来讲,这无异于是个晴天霹雳来。

粮食减产,家中人口又多,交上赋税,有些人家哪里够挨过这个冬去。村子里好些人都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今年又要拴紧裤腰带过活了。

柳氏虽然在王家也干了不少的苦力活儿,然到底是外来户,对这些生计问题感受并不是这么深刻。

蒋夫子家中不曾有水田,只屋子后头那小片菜园子地还是当年花里长做主分给他的。蒋夫子平时在学堂教学,每个月里学生们会交一斗廪米来,花里长会从族里每月支付半吊钱作为夫子的工钱。说来在这周边地区一比对,蒋夫子这份工钱拿得实在是少,花里长待蒋夫子为何这般客气,与此也是有很大干系的。

蒋夫子当年落脚在百花村,倒也没想过靠这个来维持生计。他本有些积蓄,便拨了部分出来,在外头让黄珏给置办了些产业,又雇人打理,一家子只有他跟小乙哥儿,一大一小俩男人,花销也不甚大。便是如今添了口子,对蒋家来说也不是甚负担。

蒋夫子也知道村里今年的情况,便主动对这些孩子们说今年剩下的廪米都不用再交了,小孩子们家去告知父母,个个都是对蒋夫子感恩戴德,直说夫子高义。

柳氏知道这茬,一日吃过晚饭,蒋夫子教柳氏认字儿的当口,不由问起缘由。蒋夫子道家中粮食充裕,便是拿那些来也不过放仓里,今年村里粮食减产,大家日子也不好过,那一斗的口粮还不知别人是如何省下来的,这遇上天灾,能帮扶一把是一把。

柳氏点头道是,心里也微微蹙着眉头,待过些日子每家每户交了赋税,尤其是那些佃户,还不知如何过活。蒋夫子自有功名在身,当是不用缴纳赋税,便是柳氏和小乙哥儿两人,折了银子也用不了几个钱。柳氏当然是不知道王家今年收成欠收得厉害,宴氏兀自欢喜柳氏去了蒋家,王家不用出柳氏那笔。

蒋夫子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柳氏对这里的字虽然也用心在学,但让一个只会简体写字的人一下子要学会类似于篆书的文字,确实很有难度。刚一开始学习,柳氏只想快些学会,未免太过激进,还不甚会读便想会写,当然学得不太好,让柳氏很是沮丧,蒋夫子知晓后便劝她慢些来,先学会认字儿再来学写字。

柳氏调整了心态后,慢慢学得入了迷,夫子念书的声音会比平时说话低沉一些,语调与平时也很不一样,很有磁性的音色,柳氏偶尔会觉得这样的声音便是听一辈子也不会腻吧。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柳氏才知道,当年夫子教她的是雅言,便是‘官话’,是京城里时兴的话儿,但凡那些想要出仕做官的人,一定要会说一口流利的雅言,不然这仕途可能一辈子停滞不前。会说官话儿的人,在别人眼里头也是高人一等地。

到底是成年人,心性比小孩子坚定,加之柳氏也很努力,不过一个月,那些简单的书本也能瞧个七七八八去。蒋夫子顿时觉得欣慰,少不得拿柳氏和小乙哥儿比较一番,蒋夫子常常说若她是个男孩儿,说不准过个几年还真就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柳氏笑而不语,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俗话说君子六艺,又岂是朝夕便能习得。

日子过得很平顺,柳氏认的字儿多了后,便禀了蒋夫子说平时能否去他的书房看书。蒋夫子准了,让她自己去拿,只一条儿,不得翻折书页,也不能弄脏书本。柳氏自是应喏。

得了蒋夫子的准许,柳氏第二天待夫子出门去学堂授课后,便急冲冲跑进夫子的书房,焦急的上下来回扫视了一便,才在最下边的一层看见了一本名为‘举国通纪’的书本,柳氏巴巴取出来,放在案上翻看起来。

这是一本历史书,记载了将近八百年的历史,文字拗口,理解起来很是吃力,加之好些字儿柳氏并不识得,还得再去请教夫子一二,如此柳氏花了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这本书记载了从八百年前的十王之乱,一直到本朝建国的开国国君,如今王朝国号名燕,听说王朝的开国国君是八百年前燕王之后嗣,因此在一百多年夺了江山后便仍旧沿用先祖的名号。

这是个柳氏不曾在听过的世界,没有夏商周,也不知春秋战国,更别说其它。柳氏猜想自己可能是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柳氏又是欣慰又是有些茫然。蒋夫子见她竟然喜欢看历史书,顿觉得惊讶,这本书本就艰涩难懂,是以被蒋夫子放在书架的下首,蒋夫子疑惑柳氏是否真的看懂了,便说要考究她一番,让她把这本历史书给大致讲解出来。

还别说,除了少许地方,柳氏讲得不甚明白,大体还是没有出入。蒋夫子摇了摇头,再次叹息她为何不是男儿身,说不得以后定会做出一番成就来!

经此之后,柳氏发现蒋夫子已经不再单个儿教她认字,每次除了读,更多的是讲解,会给柳氏讲燕国的风土民俗,讲一些民间故事等等。

柳氏觉得自己和蒋夫子的关系,比起最初,多了几分融洽。比如夫子刚开始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大多数时候干脆不叫她,有时实在是推脱不过去,便叫她一声小丫头。可现在夫子不这样了,因柳氏在家里是排行老大,是以蒋夫子会叫她‘柳大娘”,意思是柳家的长女。

柳氏被惊得一脸血,虽然知道这是时下的惯常叫法,可心头实在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没办法把大娘和长女联系在一起。而且一些长辈,也唤作大娘,这两者虽是一样的叫法,意思却浑然不同。柳氏抗议了一次,蒋夫子便笑说城里都时兴这般叫,如何叫你大娘你还不乐意?

柳氏只说叫大娘把她叫老了,而且大娘这个感觉就像是叫个三四十岁的妇女。蒋夫子哑然失笑,见她懊恼的样子,便问那该如何叫法?柳氏冲口而出,道我名儿唤芸字!蒋夫子摇头表示不妥当,柳氏也觉得刚才的话说得太不得体,又说在娘家时取了小名儿叫大妞。蒋夫子这回是忍不住闷笑出声,不由取笑她道难不成大妞这名儿还比柳大娘好听?

柳氏见说不过,一瞥嘴,在一旁生起闷气来。蒋夫子不由笑她这脾气还真是恁大!

因叫法的事情这般闹过,蒋夫子还是唤她大娘,只是前面的姓氏给去掉了,柳氏只能心里叹气。

这日,柳氏坐在院子里头缝制衣裳,便见小乙哥儿一头汗的跑进来,对柳氏道:“大娘,大娘……”

气得柳氏一下子站起身,将衣裳丢在凳子上,怒看着小乙哥儿道:“叫你别叫我大娘!”

小乙哥儿嘻嘻一笑,也并不怕她,道:“我如何叫不得,夫子也这般叫你,你不也应了!”

柳氏气得恨不得把这小子给抽一顿,是以绷紧了面皮儿,道:“给我闭嘴,好歹我还年长你两岁,你叫我一声姐姐当得起吧!快,叫声柳姐姐来听听。”

小乙哥儿嘴一瘪,摸着脑袋道:“怪道旁的人说这妇人脑子摸不透,果真如此。夫子都叫你大娘,偏你要让我喊你姐姐!我当是不叫的!”

柳氏朝小乙哥儿脑门上敲了一下,道:“你敢不叫?你若是不叫我,你这身上穿的,脚上穿的,自己弄去。这每日的吃食,你也自去煮来!”

小乙哥儿脑袋一歪,叹了口气,道:“我叫你一声姐姐便是,如何拿这些来威胁我!看我说给夫子听,好叫夫子教训你一顿,亏你还跟着夫子读书,竟是这么个泼辣性格,倒是怀念你以前那些温柔小意来。”

柳氏看着他,道:“快叫声姐姐来听听。小乙哥儿,难道你不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小乙哥儿只得叫了声柳姐姐来,这姐姐一开口,倒是像说顺了,或是心里也觉得这俩字儿也没什么不好开口说的,小乙哥儿想起正事来,便道:“柳姐姐,你这些日子都闷在家里,别闷出甚毛病来。走走,我带你出去看戏耍。”

柳氏柳眉一挑,道:“小乙哥儿,外头有啥好玩儿的?”

小乙哥儿道:“你自己去看不就成了,亏我还跑来叫你。”

小乙哥儿虽然十三岁,到底也还是个贪玩儿的少年,见着些稀奇事儿也喜爱耍玩儿一阵。柳氏忙道:“好好,是我的错,你等我一下,我把衣裳放好在同你去。”

话毕柳氏便把衣裳放回房中,关好门,和小乙哥儿一起出去。一直走到村口,便瞧着村口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层人,估摸着约有二三十个,还能听见好些哭声。

柳氏问小乙哥儿出了什么事儿。小乙哥儿道是村里卖孩子。柳氏顿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又问为何卖孩子。小乙哥儿瘪嘴,道还不是收成不好闹的,家中吃食不够,便卖孩子给人贩子去。

柳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小乙哥儿人灵活,三两下便爬到一棵树上,坐着看起别人家的悲欢离合来。

柳氏立在树下,看着这些人,不时有村民拉了自家孩儿出来,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小女孩儿,七八岁的年纪,身子还未长成,在家里出不得力气,遇上这等天灾,也只能被家中推出来卖上点银子度日。

耳边能听见有人问那人贩子是要把孩子们送去哪儿,只听那人贩子用不耐烦的口气回道到底卖不卖,老子送去哪儿,你当是送去当千金小姐去?进得那些贵人府上做个侍女就不错了!又听见那妇人哭哭啼啼边嘱咐自家孩子要好好听话云云,便拿了银钱一溜儿跑出人群。柳氏看着那妇人哭着跑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来,想要流泪,却是欲哭无泪……

柳氏看着树上头的小乙哥儿,小乙哥儿是夫子捡的孤儿,如今这么大,也难得遇上了夫子。柳氏黯然,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过的好日子,不也是因为蒋夫子的缘故!若是还留在王家,这回庄稼欠收,自己估计也会被卖给人贩子吧!

柳氏甩了甩头,对小乙哥儿道想回家去,小乙哥儿也没回她,柳氏只好耷拉着脑袋往家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经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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